夜幕降临,凌回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浓墨重彩的黑烟卷着全身,他左手掌贴在自己的心脏处,那里有生命的跳动,里面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猜想过,凭自己拙劣的演技,何能在魔界这么长时间都没被发现,魔界之人绝非愚钝,况且与他朝夕相处的苓花也不曾察觉。
直到那天修为入身,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从来不是在假扮魔尊,他就是魔尊凌回宴。
他的记忆没有恢复,但他知道,自己早在魔尊还是半大少年的时候,就穿到他身上。
他以为自己在模仿魔尊,实际上是照自己的理解做魔尊,一个人思维模式是固定的,他做魔尊的处事没有变过,其他人怎么可能发现?
夜色中,胸前闪了两道白光,明天就出发了,轮回盘,他志在必得。
凌回宴放松身体,沉沉地睡地去。
次日一早,就看一个风神俊朗的男人负剑立于门前,在魔界没见过这号人,刚想发问,男人就开口了:“尊上。”
熟悉的声线让他一愣,凌回宴绕着人转了半圈:“左护法?”
男人点点头,举手投足间全然没了以往的少年风采,多了许多持重沉稳,虽然原先的样貌也同样惊为天人,但他体型高大挺拔,配如今剑眉星目的假面,竟比原生的还好。
他上上下下看了许久,越看越满意,周北鸿手指屈了屈,不自在地清咳:“我怕清虚派的人认出来,不合适吗?”
“很合适!”凌回宴回答得斩得截铁。
这次的举办地在清虚派,其所在的玉霄群麓,与魔界隔大陆遥遥对望,御剑极耗法力,凌回宴也想看看沿路的风景,索性要附近的城里租一辆马车。
马车行了一周,总算到了清虚派管辖的地界,上川洲,多么气宇轩昂的名字啊!入城一看,建筑也各个雕梁秀柱,气势恢宏,遥遥望着一个高耸入云的纯白宫殿,凌回宴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城中一道极宽的主干道,一直通向那座名为“无极殿”的宫殿,马车降低了速度,嗒哒嗒走,凌回宴看着看着,就心生奇怪。
入目皆是红黄橙绿的提剑修士,或高谈阔论,或刀剑相向,或结伴出游。
他掀开车帘,问赶车大的马夫:“怎得不见百姓?”
马夫被他的问题逗笑:“小仙君没出过远门吧?”
“嗯,”凌回宴乖巧应,随口说,"家里管得严的“
“小仙君细皮嫩肉的,家里看得仔细也正常,”车夫手拨着麻绳,眼底淡出几分艳羡,”这白沙洲,蒙受清虚派的照拂,是全大陆最安全的地界儿了,许多人一掷千金,就为了夺一个在这久居的名额,自然不会有普通的老百姓。而且,我还听说,这些人中大多都是仙长们的亲眷呢!”
凌回宴了然,心中也不免羡慕,仙界就是好,有的是人上赶着送钱,不像自己家的穷乡僻壤,租的马车也上不了台面,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不过刹那,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毫不客气掠过他们。
放下车帘,罢了,能坐人的车都是好车。
行过两三个客栈,全住满了人,马车再次停下,过了一会,就听马夫的声音喊:“小仙君快些来,这家还有两间房。”
周北鸿立即起身下车,没想到,凌回宴也紧跟着下来了。
客栈前还停着另一辆马车,正是刚才超过他们的那辆,两匹黑马俊美而健壮,马蹄噜碍敲击着地面,身上挂的金铃叮叮作响。
客栈与白沙城的构造相差无几,可人家在白沙城是凤凰客栈,到这,成了野鸡客栈,周北鸿走路生风,转眼行至店家前:“住店。”
店家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闻声抬头,被眼前人的容貌一震:“啊?”
“来两间上房。”
“奥奥——”女店家从震惊中回神,翻看着册子,“客官来得巧,正好还剩两间。”
凌回宴适时递过银两:“劳烦了。”
女店家本想将钥匙递给眼前的黑袍男子,谁承想再抬头,左侧又站了一位皓齿红唇的美男子,手接着拐了弯,对向凌回宴的方向。
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中间突然窜出一道绯红的身影,凌回宴被那道红吸引了视线,顺着看过去,发现那人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小木片挂着,朱丹红字分别是“天字五号”“天字六号”。
暗道一声不好,他偏头一看,女店家手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钥匙的影子。
那粉衣男子偏偏十分欠揍:“先来后到啊,这房间我要了。”
一小块金子砸到台面,咕噜噜翻滚到女店家跟前:“一块金子,便宜你了。”
女店家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慌了神,以往都是他夫君看店,今天不过暂代一天,谁承想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挣扎道:“你刚才分明说不住了的。”
粉衣男子不讲理:“我现在又想住了。”
他晃动着钥匙发出当啷的声响,对他身后的人说:“走了走了,虽说环境不行,总比没得住好。”
凌回宴不慌不忙,拉一旁的马夫到了一个视线好的角落。
果然,那人还没走出几步,周北鸿脚掌一挪,人原地消失,转瞬间堵住他们的去路,他神情冷峻:“钥匙留下。”
粉衣男子自然不愿意,收钥匙于衣袍中:“不给,怎么,你还要跟我打一架不成?”
这位粉衣男子生得极美,雌雄莫辨,腰间系着纯色玉带,霞光打底,其上密密缝缀着打磨成水滴状的珍珠与小巧的粉色碧玺,间或点缀着米粒大小的赤金珠。
发束于嵌有粉晶的赤金小冠之中,几缕未被束住的乌发垂落肩头,更衬得他容貌昳丽,这般盛装华服于他身上,却不显丝毫女气。
可见其跋扈无礼到什么地步。
周北鸿冷着声,手心闪着几点流光:“也不是不可。”
周北鸿对除凌回宴之外的人,贯有两种态度,一种是视若无物,一种是刀剑相向。
凌回宴替身形纤瘦的小公子摸了把辛酸泪,同时也有点兴奋,看别人被教训总比自己被教训让人心情愉悦。
店里除了店家,其他人都退避三舍,一副看好戏姿态。
粉衣男子也不是被吓大的,手理了理额前的鬓发:“离烨,替我教训他。”
离烨被推到台前,他体型健硕,身穿一袭墨色纯袍,肉眼瞧着,比周北鸿还要强壮三分,尤其是后背上通体暗黑的陌刀,骇人得紧得
就是嘴上无端挂一抹笑,看得人别扭。
离烨将周北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猝不及防回过身,直言道:“我打不过他。”
“什么?”粉衣男子怀疑自己耳背了。
离烨坦荡,声音温和:“他修为远在你我之上,你若还想住店,就让出一把钥匙。”
“你……”粉衣男子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脸色涨红,他咬了咬牙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一把钥匙扔过去,“给你,行了吧!”
周北鸿稳稳接住,让开了。
离烨礼数健全:“多谢。”
恼怒的粉衣男子上了楼,期间还愤愤不平:“你怎么回事?刚才故意的吧,打都不打,我很丢人的!”
马夫围观全程,自己接的客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暗暗惊,以貌取人不可取啊。
凌回宴觉得这两位实在稀奇,看上去粉衣男子占主导地位,可实际上,离烨才是起关键作用的那个人,配置有点熟悉。
没等凌回宴琢磨明白,周北鸿就行至他身侧:“我们也上去吧。”
“哦好,”
回到房间,凌回宴先转了一圈,装饰比白沙城的相差无几,周北鸿到楼下要了床枕被,弓着身子铺床。
这场面稀奇,凌回宴多看了两眼,看着看着,心中的疑惑就出来了:“你怎么不把两个钥匙都要过来?”
周北鸿抚平被角褶皱,回过身道:“我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凌回宴努了努嘴,笑道:“还挺聪明。”
次日便是试炼开始的日子,两人早早休息,等初晨太阳透过窗,两人刚好洗漱完下楼。
红衣灼灼,分外惹眼。凌回宴刚踏下楼梯,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那抹艳色攫住。喻澜显然也瞧见了他们,从鼻间挤出一声冷哼,将头扭向一旁。
凌回宴也不气,眯眼笑了笑。
客栈里的食物不算好吃,再加上凌回宴修为恢复,吃不吃也什么大碍,他慢条斯理啜完半碗白粥,起身出发。
还未及门口,便听得外面一声怒喝:"哪个不长眼的混账喂的马?这可是北原五年才出一匹的千里驹!竟敢拿干草糟践!"
那声音肆意张扬,一听便知道是昨日的粉衣男子。
踏出门去,就见男子对面有一工腰小仆,点头哈腰地不停道歉,粉衣男子暴跳如雷,指着那人鼻子喊:“我是不是说了要喂最好的草料,你把我的话全当了耳旁风,给你的银子呢?都给我吐出来!”
早上赶路的人不少,周围陆陆续续围上不少看戏的,马夫引着他们走出人群,边走边说:“他站那儿骂半天了,也不想想解决办法,一会试炼准迟到。”
城中设有结界,除了本派人员,上空是不准御剑飞行的,何况城中人多,现租马车估计也难。
凌回宴往后瞥了几眼,竟然一个不察跟离烨对上眼,对方还冲他似有若无的笑,凌回宴胳膊一抖,忙不迭撤回视线。
自家的小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在道路旁,没有比这更心安的了,凌回宴听到马夫策马的声音,可过了一会,马车还分毫未动。
不免奇怪,正要问,车帘就被拉开,车夫露出半张脸,不情不愿地道:“仙君,有人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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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