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了了冷淡着声音,从赵姨娘手里接过细针,先用火烛烧了烧,又问道:“有白酒吗?”
“有!”小丫鬟从后面的架子上捧来一盅小壶。
林了了拿小壶往针又上淋了遍,而后蹲下身子,对准林瑾珍手上的水泡稳稳的刺破,将里面的脓液慢慢挤出,被烫伤后的水泡,不能撕掉疱皮,这样可以预防感染。
一只手如是,两只手也如是。
相同的操作,林了了蹲着身子,一动不动处理了半个时辰。
等她长舒了口气擦汗时,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
“大姑娘真是胆大心细。”鲁郎中夸赞。
“还好...是鲁郎中教的好。”林了了放下细针,退回到老太太身边“祖母,五妹妹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一问,大家的注意力才又转回到林瑾珍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
“是...都是...都是我的不好...”
林老太太有心要帮,可赵姨娘是铁了心思什么都不说,一问就哭,一哭就说命不好,她是哭够了,可也把老太太哭烦了。
...
宁安堂
“依老奴看,这事儿二房家的有点冤。”陶嬷嬷点好盘香,将香炉盖掩上“您就说这府里上下谁不晓得赵姨娘是柳惠的陪嫁丫鬟,当初刚把她给老爷的时候,赵姨娘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那脸蛋儿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现下才几年的工夫...她就成了这副模样,病病歪歪风一吹就倒。”
“你的意思,我错怪她了?”
“我这还没说完,怎么就是您错怪她了...我说的是有点冤,可没说她一定干净,二房家的也存着小心思呢。”
林老太太拨着念珠,心里头算着一本明账“她们都有小心思,柳惠善妒,自己送去的人,自己也不放心,折磨的死去活来,最后反倒让老爷厌弃;齐燕呢,一直想跟柳惠比高低,可赵姨娘那个性子,又不值当拉拢,八成觉得这样怯懦的人,帮了也是白帮。”
“赵姨娘的性子,确确实实是个问题,柳惠放个屁,她都要抖三抖,您瞧今日,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她还是就知道哭,别说齐燕不愿意帮,换做是我,也不想理,就是可怜五姑娘了...”
话音刚落,陶嬷嬷似乎想起什么——
“哎~大姑娘呢,怎么回来这么时间也不见她?”
林老太太抿嘴一笑“你猜——”
“我猜...我哪能猜——”陶嬷嬷忽然顿住“该不是还在五姑娘那儿吧?”
“就是在那儿。”林老太太点点头“你有没有发觉这孩子好像变了...”
“是有些变了,尤其是今日她拿针挑浓的时候,要不是亲眼瞧着,我都不能信这是她。”
“有什么不能信,这孩子随我。”
陶嬷嬷撇撇嘴“惯会往脸上贴金...”
....
小小的院子,突然涌进七八个丫鬟小厮,把空荡的角落的全站齐了。
林了了拿冰帕给林瑾珍的手止疼,又用白酒替她不间断的擦身子,直到烧退后才停下——
喃喃道:“要是有抗生素就好了...”
“姑娘,您说什么?”
子柔重新将帕子在酒里投过一遍。
“我说...”林了了摇了摇头“我说她烧退了,这个不用了。”
“哦哦。”
换药的时候,赵姨娘又窝在床脚哭,林了了听着心烦,可又骂不出口,一时间竟不知道她到底是可怜还是可恨。
离开的时候,赵姨娘感激涕零,就差给林了了跪下。
“赵姨娘真可怜...”
“她自找的。”
子柔愣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姑娘,您...您说什么呀?”
“我说——她-自-找-的!”
一字一顿,再觉得听错,就是脑子有毛病。
“祖母今日都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她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在屋里一听柳惠来了,当即就要出去给她请安,自己女儿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工夫给别人请安,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她这一号的!我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都没人信!”
子柔被惊呆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很吓人?”
“有...有点...”
林了了捶了通桌子“我是被气的!”
“姑娘,您消消气...”子柔捋了捋她的后背,吞吞吐吐的说道:“赵姨娘也是没办法,她是柳大娘子的陪嫁丫鬟,就指望着她过活,而且将来五姑娘议亲的事,也要指望柳大娘子做主,倘若柳大娘子好心些,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做正妻,倘若不好心,随便拉一个送去做妾,也没办法。”
“你以为,忍气吞声就能委曲求全?柿子挑软的捏,人也一样。”林了了沉下眉眼“你忘了,你家姑娘为什么投河寻死?若不是祖母回来,我逃得过?你可曾见柳氏有一分心软。”
“.....”
林了了拍了拍子柔的肩——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害怕,她越嚣张,横竖都逃不出,倒不如狠一把算了,子柔,你记着,人可以有千万种死法,唯一种不行——”
“哪一种?”
“憋屈死!”
....
琴瑟轩——
柳惠砸了碗碟,罚了下人,心里却还是堵着一口气。
白日从赵姨娘的院子回来后,就一直不舒坦,这都掌灯时分了,仍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你去——”
林瑾姝用脚踢了踢扒在窗户边上的林明迅。
“我不去!”林明迅立马支起身子,从窗户边上弹了起来“这是内院的事,是妇人的事,你...你少扯到我!”
说完,一溜烟儿的便跑没影儿。
“嘁,不敢就不敢,惯会找理由的。”
林瑾姝朝丫鬟招手,端着新沏好的茶水推门进去,偏过头就瞧见自家母亲窝坐在软塌上捶胸口,屋子里被砸的都快认不出了——
“当初罚我的时候,老太太可厉害着呢,什么狠话都往外撂,现在轮到她齐燕,就全变了?!还下次再重重处罚?!!成心恶心我!”
林瑾姝用脚踢开散在地上的瓷碗,绕过翻倒的方几,走到柳惠身前奉茶——
“母亲,您喝口茶消消火吧,别回头气坏自己的身子。”
“可不是当初用我娘家银子的时候...现在硬气了!”
柳惠大口喘着粗气,林瑾姝眉间忧虑——
“母亲,该不是祖母往后都要向着那姓齐的吧?”
“不可能,那姓齐的连个儿子都没有,老太太就算要向,也得分分清!无非就是还记着...”
“什么?”
柳惠神色一变——
“还能什么,苛待了大姑娘呗。”
“哼——她算个什么东西!”林瑾姝胳膊往身前一环“我真想不通,祖母成天护着这些不成事儿的作个甚?母亲...您还不知道吧,我二叔母在老太太的敲打下,屁颠屁颠的往赵姨娘的院子塞了七八个下人,往后...人家也是主子了。”
“就赵琴那小蹄子的窝囊样,能有什么出息,瞧着吧...给她人,她也不敢用。”
“也是...这些奴才,表面上看着听话,实际心里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别说赵姨娘不敢用,就是她想用,人家也得理她才是。”
林瑾姝顺着柳惠意,又狠骂了几句赵姨娘跟林瑾珍,才叫柳惠憋了大半日的心气,总算是顺了些——
“你弟弟呢?今日我被这事气的,都忘记盯着他写字了。”
“人家可高兴呢,在外头儿疯玩了一整日,适才回来瞧见您发火,生怕您殃及池鱼,早躲回屋子去了。”
柳惠压了压眉头“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弟弟,我这边没工夫儿管他,你这个做长姐倒是上上心啊...成日外也要我操持,里也要我操心,累死我得了!”
“您这话讲不讲理了?我好心进来宽慰您,又是端茶又是捏肩,一声好没听着,反倒落了满身不是...我是长姐怎么了?可我管的住他吗?稍说句不对付的,又是打又是踢,再不然就要告您...我一个姑娘家,我敢管吗?传出去...知道是我为弟弟好,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做姐姐的是个悍妇呢!”
“嘶——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我,还说自己不厉害呢?”柳惠抚了抚自家女儿的胳膊“娘也没说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你弟弟年纪小,心性不定,你做姐姐不管他,谁还能管他。”
林瑾姝绷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好了好了,别再跟娘闹脾气了,明日你去赵琴那小蹄子的院儿里瞧瞧林瑾珍,我估摸着老太太还要过去的,你是二姐姐得有点样儿,莫要再让你祖母落话柄。”
“说了半天是要我办事儿,母亲您可真够偏心的,这时候你怎么不让林明迅去。”
“来劲儿是吧?!”
“女儿不敢,女儿谨遵母亲之命,明日一大早就去瞧五妹妹!”
林瑾姝欠了欠身子快速作揖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任凭柳惠在身后如何唤她,她也不理。
“这孩子!气死我了!”
“夫人消消气...二姑娘还小呢。”
一张面生的脸孔迎上前来,躬下腰身,替柳惠捶起腿来。
“你是谁?”
“回夫人的话,何妈妈是我的姑母,我是何妈妈的堂侄女,奴婢叫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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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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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