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也没有电梯,最高的楼层是六楼。
一楼有一扇大门,要钥匙或者密码才能打开,楚非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想直接穿过去的时候,从这栋楼后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佝偻着,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走得很慢。
看见楚非年在那里站着嘴里就嘀咕着什么,声音过于含糊,楚非年听不太清楚,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等老太太打开了门,她就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楼道比较陡,且窄,楼道的灯还是那种略显昏暗的暖黄色灯,楚非年抱着黑猫跟在老太太后面一步步走上去。
“咚!咚!咚……”楼道里只能听见老太太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敲击的声音,在上到三楼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停了下来,回身朝楚非年道:“你要去几楼啊?”
“六楼。”楚非年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突然朝她伸手,被楚非年侧身躲开了。
老太太也不在意,只是扁了扁干瘪的嘴唇,道:“你们那一楼漏水啊,注意一点,漏的我家里到处都是水……都是水……”
老太太不停嘀咕着后面三个字,抖抖索索的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潮湿且难闻的气味冲了出来,但房门一关,这股气味就又被阻隔在了屋子里面,楚非年敛眸,没有过多的停留,继续往楼上走去。
在走到五楼往六楼去的楼道时,光线突然明亮了不少。
楼道里的灯变成了白色的节能灯。
六楼就是对门的两户人家,右边的门紧闭着,在楚非年还没有完全走上六楼的时候还隐约听见几声狗叫,她一踏上六楼,狗叫声戛然而止。
一路上来,除去三楼住了一户人,六楼两户都住了人,其他几户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根本没人住。
六楼左边的门大开着,有饭菜的香味传出来,“老板!你收拾收拾先去吃饭吧,我去把垃圾扔了。”
穿着长衣长裤的少年提着袋垃圾从屋子里走出来,低头换了鞋,一转身就被站在楼梯口的楚非年吓了一跳,“卧槽!你是谁?”
他一手扶着门框往后退了几步,另外一只脚还在后面,似乎随时都能逃进屋子里面去。
“我来找人。”楚非年抬脚往他那边走去。
随着她走近,少年已经退回到了屋子里面去,一边盯着楚非年,一边不停的用余光往旁边看,“老板,这是来找你的吗?”
进门左手边就是一个大客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快递盒还有泡沫纸之类的,一个青年正盘腿坐在一张瑜伽垫上面,腿边放着一卷胶带和一支马克笔,周围堆积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楚非年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将一盒面霜用泡沫纸包裹好放进纸盒里。
听见动静头也没抬,问了一句:“要买什么?”
“老板,我觉得她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少年跑过去小声道。
青年已经将快递盒封好了,听见他的话就转头往楚非年这边看了过来。
客厅正对着的是两个卧室,靠近门口的那间房门开着,里面没有床,倒是靠墙放着三个大货架,货架上面放着不少日常生活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甚至还挂着价格牌,像是一个杂货铺。
楚非年径直走了进去,目光在货架上面搜寻着,问道:“何家的那个牌位是从你们这里买的?”
她是跟着气息找过来的,只是站在楼外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那股气息很浓郁,可进了楼里,尤其是到了这里之后,那股气息反倒变得微弱起来了。
几不可察。
“牌位?什么牌位?”青年起身站在门口,一脸的茫然,“我这里虽然什么都卖,吃的喝的用的,但牌位这种东西是真的不卖。小姐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可能吧。”楚非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转身往门口走,朝站在那里的青年道:“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碰到了三楼的老太太,她托我给你们带句话,让你们用水小心点,水漏到她家里去了。”
“我们在六楼,她在三楼,就算是漏水那也该是四楼漏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少年在后面咋咋呼呼喊道:“那个老太太,每次碰见我们就说是我们这一楼漏水,我看是她年纪大了,所以犯糊涂,不用搭理的。”
“我只是带个话。”楚非年道:“既然是我找错地方了,那我就先走了,打扰了。”
“我和你一起下去,正好去丢个垃圾。”少年提着袋垃圾和楚非年一起往外面走。
青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客厅里盘腿坐下,继续打包东西。
楼道并不宽,但两个人并排走还是够的,少年话有点多,“小姐姐,你是新搬来这边住的吗?要不要加个微信?我老板什么都卖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东西想买直接在微信上和我说,我可以给你亲自送过去。”
“我没带手机。”楚非年道。
她说的可是实话。
少年往她身上扫了扫,见她除了怀里抱着一只黑猫之外,确实没有背包,“那小姐姐你住哪栋的?几单元?叫什么名字啊?”
“你叫什么?”楚非年打断他的话问道。
她又闻到了那股潮湿腐臭的气味,垂眸往底下一看,底下就是三楼,三楼的门是开着的,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显然里面并没有开灯。
少年愣了一下,“我叫……叫……叫什么来着?”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茫然。
楚非年侧头朝他看了一眼,忽而笑了一下。
“怎……怎么了?”少年见她一笑,眼里的茫然就散了,红着脸伸手挠了挠头,结结巴巴问道。
少年丢完垃圾回来的时候,青年已经坐在桌边吃饭了,手边开了一罐啤酒,“你是出门丢垃圾还是出门吃垃圾去了?耽搁这么久?”
“和那个小姐姐多聊了几句。”少年嘿嘿笑了笑,“老板,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名字啊?”
青年刚刚拿起啤酒罐的手一顿,侧头朝他那边看去,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吃饭?”
“哦。”少年应了一声,抬脚就往他那边走去。
青年见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听话,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喝了一口啤酒,正打算继续吃菜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了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
咚!咚!咚!
对于他来说这声音并不陌生,毕竟总是能够听到楼道里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响声几乎就在他耳边。
“老板,我奶奶说想见见你。”少年一步步朝他走近,老太太就佝偻着身体跟在他后面,祖孙俩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水迹,还有时不时从他们身上掉落的肉块。
那股潮湿腐臭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屋子,熏得人喘不过气。
啪嗒!
青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叹了口气,“可惜了,又要重新找个跑腿的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声音陡然间变得狠厉,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来两张符纸就朝已经走到近前的祖孙俩扔去。
“啊!”祖孙俩一触碰到符纸就嘶吼出声,但符纸烧成灰时,祖孙俩非但没事,反倒变得愈发凶悍起来。
今晚的月亮还挺圆,云也少,夜风吹着,因为靠近郊外的缘故,还能够听见一声声的蛙鸣,偶尔还有不知道是从谁家传出来狗叫声。
楚非年就在天台上站着,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是黑漆漆一片的郊野,夜风撩起她的袍摆和发梢,夜色之中似乎还有黑雾在悄无声息的涌动着。
“喵~”怀里的黑猫叫了一声,忽而跳了出去,身后尾巴高高竖起,不紧不慢的往天台边走去。
就在它到了天台边缘时,一个人突然从下方冲了上来,结果刚冒头就被黑猫一巴掌呼到了一边,狠狠砸在了天台。
“你到底是哪一道的?”青年趴在地上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来,恨恨的瞪着楚非年。
明明被他困住了的祖孙俩想起了死前的事情不说,竟然还能把他摁在地上打,正要逃跑的时候又撞见了楚非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A市这一道上真有本事的那几个他都认识,不知道眼前这一个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这段时间除去他被毁了的那几件法器,更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楚非年蹲下来,将在脚边蹭蹭的黑猫抱起,“那些法器你是从哪来的?”
那些法器并不是这个人炼制的,楚非年在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或者说,炼制法器的泥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不知道。”青年往后挪了挪,另外一只手偷偷往腿侧伸去,可他才刚刚碰到自己想拿的东西,手指就传来被烧灼的痛感。
“啊!”
灰白的火在他指尖烧着,并不往其他地方蔓延,只是肉眼可见的,他被火烧着的地方先是皮,紧接着是血肉……被一点一点烧成了灰,眼看着这火要往他的骨头烧,那股疼让他怀疑一旦骨头也被烧了这火也不会灭,只会一点一点烧掉他的魂魄。
青年终于扛不住了。
“我说!我说!”
楚非年笑了起来,眼尾微微往上翘着,眉眼间都是愉悦,她轻轻挠了挠怀里黑猫的下巴,“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