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将会引起恐慌...
云舒兴高采烈进了镇子,不到两分钟便灰头土脸的逃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摘掉挂在身上的菜叶子,和头上的一串暗红色浆果,苦笑了一声。
天知道,当一群人惊恐的围着她,甚至有个老妇人抄起扫帚要打她时,她比那位五旬老太还要惊慌失措。
也是这时,她记起了林屿舟的叮嘱。她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男主给她的,约么是他当初呆了一段时间的门派发的,记录着最普通的变幻之术。可帮助她换一种装扮。
拍了拍手起身,她决定先去清理下自己。
青桐镇是东境边陲的一个小镇,隶属于夏朝的势力范围内。虽不说荒无人烟,但也不是多么繁华,是凡人的居住地。
这一天的镇子,明显热闹了起来,居住在此地的人们都在相互打听着一个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大妖来了边境,不知是要做什么。现在,他麾下的小妖们四处搜罗年轻貌美的女子,说是要服侍那个大妖。”
“啊,妖怪不是会吃人吗?”
“妖怪都长得青面獠牙,十分狰狞。庄老爷家的大姑娘可怎么受的住?”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无他,在这里,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重复,东家长西家短的,毫无新意,难得有个稀罕事儿,对当事人说是灾难,对他们家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一件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关庄大姑娘什么事儿?”旁边一人凑过来问。
“是你啊,麻子,你还不知道吗?听说,那些妖怪不知怎么听到了庄大姑娘的美貌,点名要她去。”
“庄大姑娘确实漂亮,青出于蓝,而且蕙质兰心。”一人附和道,“不过,这庄大姑娘也太倒霉了。”
谁说不是呢!
庄老爷以前家里穷,咬牙供他读了几年书,连秀才也没考上。后来消失了几年,镇上没有秘密,乡邻们知道了都说他读书读傻了,得了疯病,一个人疯疯癫癫离开了。他母亲就这一个独子,当时哭的眼睛都瞎了。本来这事已经盖棺定论,谁料几年后,庄老爷衣锦归乡不说,还带回来一个漂亮娘子。后来他们置办了大宅子,买了些田地,也过上了呼奴换婢的日子。现在,镇上十家米店有八家都是他们开的。
眼见他们家的大闺女庄玉湖到了出嫁的年纪,日子都算好了,谁料天降横祸,出了这一桩事儿。
庄府。
这原本是一个清幽僻静的小院,院子不大,却收拾的井井有条,意趣盎然。院中种着几棵梨树,风一吹,洁白的花瓣便慢悠悠的落下来,树下绑着一个秋千,小院的主人喜欢坐在秋千上看书,可如今,这秋千已经被闲置,上面落了一层灰。
屋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低泣,声音不大,但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很是绝望。还有一个男人的叹气和来回的踱步声。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一天了。
“老爷,怎么办,明日就是期限了,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带走湖儿?我们不能这么狠心啊!”
“唉,无知蠢妇,难道玉湖只是你的女儿,不是我庄某人的女儿?可这...如果是人,我还能想想办法,可他们不是人啊!”
“天杀的,怎么不降下一道雷劈死他们,这世道,我可怜的女儿啊!”妇人又凄凄切切痛哭起来。
话题的中心,名叫庄玉湖的女子却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她眼神空洞,脸色苍白。
庄老爷有些不忍,他看了看哭的肝肠寸断的老妻,狠了狠心:“玉湖,爹知道你自小就温柔懂事,可如今,爹娘这两条老命他们拿去也就罢了,可怜你的弟弟,他才不到10岁,你不是平常最疼他了吗?”
庄夫人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付出了许多心血,才把她养的如同大家闺秀般,这样的品貌,方圆百里也再找不到一个了吧。
庄玉湖缓缓眨了下眼,生涩的声音艰难发出:“我..我若去了,钰郎..怎么办?”
女儿肯开口,庄老爷心里一松,一听到是提那忘恩负义的亲家,就气不打一出来:“再别提他们家了,势力玩意儿,今儿一大早,他就跟着他那对父母来退婚,真是个懦夫!”
听了这话,她慢慢眨了下眼睛,眼睛干涩,一滴眼泪也无:“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待到众人都离开,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云舒就暂时栖息在最高大,最繁茂的一颗梨树上,当阳光洒满树梢,她会把自己置身其中,缓缓舒展着身体,任由自己被温暖包裹,感受着微风轻抚,鼻尖都是醉人花气。
她挑了个镇上最大的宅子,想着慢慢了解这里,顺便学习下这变幻之术。谁知,刚好是庄姑娘的住处,她也就被迫见证了一桩大戏。
她站在树梢上,看向窗边塌上坐着的苍白女子,短短两天,她的精神气就快被抽干了。她看起来快要枯萎了,她想。
这个可怜的姑娘此刻在想什么呢?在想父母的无情,情人的背叛,还是无辜的幼弟,抑或是自己眨眼间便天翻地覆的命运,她会怎么做呢?
斜阳缓缓西沉,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月亮又悄悄升起,轻盈地攀上树梢。月光如水,洒落满院银辉;夜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屋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那个身影缓缓起身,动作显得异常僵硬,下榻时因站立不稳趔趄了一下。她并未穿鞋,仅着一双轻薄的罗袜,就这么迈过门槛,走到了院中枝繁叶茂的那颗梨树下,静静的站立着。
一声清脆的询问打断了这份寂静。
“你为什么哭?”
庄玉湖抬头望去,未找到声源,若是平时,她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定是十分害怕,可如今,她内心古井无波,反倒想:若是真有精怪,就这么死了倒也干净。
“你为什么哭?”声音的主人再次询问。
庄玉湖又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找寻,树叶一阵悉悉索索,从后面探出一个穿着洁白羽衣的美丽少女。
见她看到了自己,云舒嘻嘻一笑,她坐在树梢上,晃悠着双脚。
这场景是多么熟悉,走投无路的境况,深夜独自哭泣的姑娘,还有一只灵异的小鸟,这不就是灰姑娘的再现嘛。可惜...她变不出童话里的南瓜马车,这姑娘也不会等来她的王子。
“我...我只是不明白,明明..都按他们的要求去做了,也做的很好,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不要我了?”她无意识摩挲着指尖的薄茧,声音艰涩:“母亲说要做大家闺秀,我便日日练习琴棋书画,父亲要说女子要贞静顺服,我便压抑住心里天马行空的幻想,未婚夫想要红袖添香,我便捧起书卷,强迫自己读那些诗词歌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想法,学会了用笑容掩饰委屈,学会了将自己掩藏在厚厚的礼教之下,她得到了父母的夸奖,得到了一个才女,孝女的美名,她像一个套在壳子里的人,可是,最后呢,最后因为她努力出来的出众,她被挑去侍奉一个妖怪,这是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云舒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
“我不喜欢读那些诗词歌赋,也不喜欢坐在房里绣花,一绣就是半天,我喜欢奔跑,喜欢看天,看云,看鸟,看风,它们是那么的自由,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也没有时间了。”
默了片刻,云舒认真开口:“你可以逃走,寻找你说的那些东西,只要你不怕。你要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虽然束缚了你,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着你,若是脱离了这一切...一个女子是不好在这世道单独求生的。”
“我不怕,只是,我若走了,我父母,弟弟该怎么办?”纵然他们..但是他们毕竟把她养大,生恩和养恩,她无法不顾念他们的死活。
“若是有下辈子就好了,那么,我想要做一个小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她喃喃。
鸟虽有翅膀,可也不是自由的,人逃脱不了当下,便总是要寄希望于美好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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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行人极速朝这个方向飞来。
只见领头的是一个神色冷漠的青年,他面容十分英俊,眉眼透露着十足的桀骜,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一身玄色战甲,年纪轻轻,却气势惊人。
他猛然停下,身后的十多号人也跟着停下,他挥了挥手,一名中年男子上前,语气十分恭敬:“少主有何吩咐?”
“还有多久?”这人开口,声音和神色一样冷漠。
那中年人看了下手中的圆盘,上面两个点亮着,一个是他们的位置,一个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他估算了下距离。
“照方才的速度行进的话,大约还需一天的时间。”
“太慢了。”他皱眉,“我先走一步。”话音刚落,原地金光一闪,那青年已消失不见。
中年人无奈,但好在他习惯了自家少主的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倒也不慌张。“我们继续前行。”
众人并无异议,也不多话,纷纷加快速度,身影迅速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