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高成德和那唤作“文渊”的年轻侍卫,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有些窘迫。
唐斯文又道:“文渊只担心高大人受累,高大人却害怕文渊受冻,何不速速回府,去灯下手谈。”
被说破了心事的文渊,到底年轻了些,想要开口否认,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咬着嘴唇,脸上浮起了阵阵红晕。
高成德偷眼望了望文渊,正色道:“你是何方妖物?!为何……为何……”
唐斯文笃定,如果高成德此时指责自己是在无中生有、凭空造谣,那就等于是否认了他在担心文渊。这可怜人,还在担心不知道怎么哄那人呢,又怎么敢当着文渊的面,否认这一点?
果然,高成德“为何”了半天,愣是不敢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不过,虽然高成德不敢再说话,唐斯文也不敢再轻易说话了——他数了数字数,这140个字的额度,已经用去了一半。他必须得留下余量,不能一下子把这额度全用掉。
正在唐斯文踌躇着要不要说话,怎么说话时,秦越出声了:“高大人,我是听说,前朝有种言灵,算是天意的化身,往往附着于器物之上,可以……可以洞察人心。”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秦越特意压低了声音。
唐斯文听完之后,心里给秦越点了个赞:妙,当真是妙。这就相当于告诉高大人,您和您侍卫那点儿事,我已经都知道了。同时,又把唐斯文的身份给抬成了“天意的化身”,让高成德不敢再轻易摔了它。
毕竟,谁会愿意去挑战天意呢?
“嗯……”高成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秦公子,你说这言灵可以洞察人心,那白日,这言灵所说之事……”高成德似有些不放心,又补了一句。
“这……”秦越面色尴尬,又向前走了一步,凑到高成德面前,道:“其实,在下有个秘密,外人从来都不知道。今日听这锅唱了出来,在下心里也是惊讶万分,故而才半夜潜入水中,想要偷偷找机会问个明白。没曾想,一出来倒是遇见了高大人,这锅又显了灵,在下这才明白过来,这锅,多半就是前朝的言灵了。”
听见秦越说“这锅又显了灵”,高成德面带尴尬,在火光下偷偷瞥了自己的那侍卫一眼,轻咳一声,话题一转,道:“秦公子,我也不是爱打听闲事之人。不过,秦公子,你既然提到了自己有个秘密……”
秦越把声音压得更低,道:“这件事,在下从未对任何提起过。虽然在下流连于脂粉之间,颇有些虚名,但是……在下喜爱的,却从来不是女子。因此,对着女子,自然就……不行了。”
这话说出来,唐斯文简直想要给秦越献上膝盖了:首先,他是被言灵爆出秘密的人,是真正的“受害者”,因此无需再怀疑是他利用言灵做了手脚;其次,他在知道高成德和文渊之间的关系后,故意点破自己喜爱的不是女子,等于将自己和这两人划入了同一阵营,在心理上瞬间就拉拢了关系。最后,他其实在用自己的实例,无形中再一次增加了“言灵”的可信度。
如此一来,高成德一定会真心相信这锅是言灵,再不敢轻易摔了这锅,也不会想要把这锅带给公主——有谁希望,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被暴露于一个刁蛮、任性,又手握权势的人手中呢?
唐斯文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看来是能过了。
果不其然,高成德面色和缓许多,拍了拍秦越的肩膀,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样:“秦公子,你真是不容易啊。”
秦越摇摇头,叹口气,又带着羡慕神色,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文渊。
文渊脸上立刻露出戒备之色,轻声道:“高大人,这里风寒露重,不如我们,先回府了?”
高成德立即道:“好,我们这便回去。”
秦越连忙问:“那这锅……”
高成德摆摆手,道:“这既然是前朝言灵,有劳秦公子找个地方,好好供奉起来。至于延平公主那边,我自会向她解释,秦公子不必忧心。”
语罢,高成德便由文渊陪着离开了。走之前,他还特意对秦越拱了拱手,道:“秦公子,保重。”
喲,这是把男配当自己人了啊,啧啧。唐斯文在内心感叹着。
秦越轻轻出了口气,拍了拍汤锅的肚子,赞许道:“你这小锅,倒真是聪明。你是如何知道,这高大人和他的侍卫之间,另有隐情的。”
“嘿,这家伙,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居然又来套我的话。”唐斯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这时,初春的夜风拂过,冷沁沁的。就着月光,唐斯文瞥见秦越的嘴唇似乎都有些发紫了。
唐斯文叹口气,道:“抱紧。”
接着,唐斯文把温度调到了42度,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型暖宝宝。
秦越双臂搂着他,低声道:“谢谢你。”
唐斯文心里动了一下,答道:“你要是不跳进河里去捞我,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秦越笑了笑,没再说话。
唐斯文以为这人会立刻翻身上马,不料秦越只是找了块干燥些的地儿,坐了下来。
他算了算字数,挤出两个字:“不走?”
秦越拍了拍锅沿,道:“抱着口锅,如何骑马?待我暖和些后,再带你回家。”
唐斯文抬眼看了看秦越,只见他面色苍白,眼圈乌青,尽管脸上强撑出一个笑容,但显然已是疲惫至极了。
也是,从发现这口汤锅会说话开始,这人似乎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在不停歇的筹谋策划。何况,这人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潜了个水,又急中生智的演了场戏……
他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我当你不来了。”
秦越失笑道:“那怎么会。我既然应允了你,便一定要做到。而且,公主如此要强,我便猜到她会留有后手。果然,高成德早已在此候着。”
唐斯文心里一惊,道:“你知道他在此?”
秦越沉吟片刻,道:“也不全然。但如果我是公主,我多半会派人守在这里,一来,是看看是否有人刻意谋划,二来,即使此事真的是天意,那她也一定会让人把你给毁了。否则,若是你被其他人捞起来,再去市井当中传唱那首打油诗,那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唐斯文轻声道:“所以……你即使知道这是个陷阱……”
秦越笑道:“我说了,我既已应允了你,陷阱也好,阴谋也罢,我无论如何都应当回来,怎能让人把你给砸了。而且,如今你我皆能平安,还是依靠着你那攻心之术。”
唐斯文听了这话,却不知道应该作何想法,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勉强一笑,不再言语。
就这样,秦越抱着唐斯文,不对,抱着一口暖呼呼的锅,坐在树下,渐渐垂下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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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