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冰冷的房间,陈设都是黑灰白三色。明明还是白天,落地窗的窗帘却紧紧拉着,靠着吊灯发出的冷白光照明。
洁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清瘦的青年,床头柜上是许多小药瓶,有的倾倒着,里头滚出白色药片来。
青年双眼紧闭,睡梦里眉头也皱着。被子盖到腋下,一只手臂垂坠在床边,手腕上缠着纱布,隐约瞧见血迹。
床边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将空调调高了几度,便从口袋里拿出本子记录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
时忆刚睁开眼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停下笔,温和地看着自己:“一个月自杀三次,你很想见上帝老头么?”
无数记忆涌上脑海,时忆对他微笑,语气轻松俏皮一点不像刚经历过自杀的人:“看来他老人家不太想见我。”
白大褂青年微微愣了一下:“你竟然会开玩笑了。”
时忆抬起割腕的那只手臂,因为系统330给了抗疼痛的药物,所以并没有任何疼痛感。
作为一名时空穿梭者,他一生都在奔波于各式各样不同的位面,与系统一同完成主神交与他的任务。
这次他绑定的系统,名为“贱受系统”。
每个世界,都是一本渣贱文。
而时忆的任务,是扮演其中的贱受,将犯贱值刷满。
他现在降生的这个宿主,便是个非常合格的贱受。
因为这是第一个世界,难度并不高,宿主的犯贱程度还算一般。
宿主陆子言是个演技一直被诟病的流量明星,他一直爱慕父亲的养子,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文中的渣攻陆清许,几乎是他的忠实舔狗。
而陆清许因为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白月光,对陆子言的感情从来没有任何回复。
偶尔,陆清许会施舍给陆子言一点温情,让陆子言以为陆清许其实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兄长这个身份的关系,只能疏远他。
他所不知道的是,陆清许的亲生父亲,是被陆子言的父亲一手害死的,陆清许对他一家恨到了极点。
陆清许筹谋十多年,终于,利用暗恋他的陆家家庭医生薛郁,一起送陆子言的父亲上了路。陆子言本就无心商业,加之非常信任陆清许,便将父亲留下的整个天晟集团让给了没有继承权利的陆清许。
原本陆子言也在陆清许要解决的范围内,但是陆子言长得有点像他心中的白月光,而且顶流艺人的身份也为天晟增加了不少热度,便存了一份仁慈。
剧本里,白月光颜洛从国外回来后,对陆清许的追求视若无睹,失意的陆清许回家便找陆子言泄欲,嘴里还叫着白月光的名字。
陆子言知道自己是替身,依旧甘之如饴,甚至为了让陆清许更爱他,故意去模仿颜洛的穿着,神态,习惯。
假的终究是假的,这样也没让陆清许转移一分一毫对颜洛的爱到他身上。
后来,陆子言知道了父亲死亡的真相,不但没有感到愤怒,还觉得是自己一家愧对陆清许,陆清许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喜欢自己,为此开发布会断绝了自己跟陆家的关系。
最后的最后,白月光被查出来有心脏病,而陆子言和白月光恰好可以配型。为了让陆清许原谅自己,陆子言签下器官捐献书后,自杀在陆清许面前。
他自以为为爱死得轰轰烈烈,在陆清许眼里,不过一条被榨干了利用价值的卑微小狗罢了。
思绪拉回现实,现在的时间线正是陆子言的父亲去世的一年后,而床边站着的男人,便是陆家的家庭医生薛郁。
穿越时这幅身体便换成了时忆自己的,由于主神的设定,这些人物能看到时忆的脸,却不会意识到陆子言长相的变化。
薛郁将本子放回口袋,看着已经坐起来的时忆:“不再睡会儿么?”
“不用。帮我倒杯水吧。”
陆子言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肌肤似乎更苍白了些,可眼睛不像以往一般阴郁浮躁,由于和善友好的目光而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宝石般的潋滟光泽来。
陆子言很少这么客气地说话,薛郁从善如流,替他兑了杯温水。
“谢谢。”温度刚好,时忆润了润嗓子,感慨这薛郁倒是个非常仔细的人。
“主人,你不要对他这么友好嘛!骂他,狠狠骂他!像以前的陆子言一样!这样他向陆清许汇报的时候会反映这个情况,陆清许感到厌恶,您就会比较好刷犯贱值!”
系统330为了方便任务,早就变成了时忆的手表,此时看剧情不对,连忙说道。
时忆和系统的对话只有他们俩自己能听到,时忆笑道:“好端端的,犯贱做什么?”
原本只要走剧情好好演戏便好,因为系统有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执行起来还挺轻松。
可是剧本里,白月光回国后陆子言会甘愿去当替身挨操,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半年。
作为一个猛1,这是时忆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所以刷犯贱值这件事,他只能另辟蹊径了。
“可是如果我们不刷犯贱值,就完成不了任务啦,”330很委屈,“这样主神会觉得我没用,给您换系统的。”
啊,这个主人既温柔又美丽,它还不想就这么结束缘分。
“会完成任务的,相信我好吗。”
时忆的声音温柔动听有种蛊惑般的安定人心的力量,330听得耳根发软,不再坚持,安静下来乖乖当他的手表。
“是因为什么让你想要自杀呢?”薛郁差不多知道原因,不过出于职业素养还是要仔细问问的。
陆子言因为有家庭背景空降剧组,抢了男二的角色,原本出演男二的演员只好去演男三。这事被捅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以前他只是被嘲演技,现在开始被嘲人品了。
尤其是,他在剧场还得罪了男主的演员——一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年轻影帝,被对方庞大的粉丝撕了个彻底。
他喜欢陆清许的事还被扒出来公开议论。
薛郁已经准备看陆子言暴躁地辱骂那些黑粉了,可是,对方脸上并没有露出痛苦烦闷的神色,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一吐苦水的**。
他只是温顺地垂着眼睑,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累。有时候真想抛开一切,去海边吹风散步。”
他温柔的声音泉水一般流淌进薛郁的耳朵里,青年看起来脆弱又无助,让人不由生出怜爱之意。
薛郁很快清除掉脑海里异样的情绪,他怎么会觉得陆子言惹人怜爱呢。他思索了一下,说道:“你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一群人在行走,每个人都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缓慢而艰难地朝着目的地前进。途中,有一个人心想:这个十字架实在是太沉重了,他决定将十字架砍掉一块。砍掉之后他的步伐果然轻快了,又走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又砍去了两大块,这样一来,他感觉轻松了许多。毫不费力地,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走着走着,前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又深又宽的沟壑。沟上没有桥,周围也没有路。后面的人都慢慢地赶上来了,他们用自己背负的十字架搭在沟上,做成桥,从容不迫地跨越了沟壑。他也想如法炮制,但他的十字架之前已经被砍掉了长长的一大截,根本无法做成桥帮助他跨越沟壑,没有人帮助他,最后剩下他孤独地留在沟壑的这边。”
时忆对他的心灵鸡汤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捧场:“既然能砍掉十字架,代表手里有锋利的器具。为何不扔掉十字架走到沟壑处养精蓄锐,趁着别人精疲力尽……”
时忆不再往下说了。
薛郁觉得脊背有些发冷,神色还是温和未变:“世界的主流还是偏向善良正义的。”
那你为什么违背医德,和陆清许合伙害死陆子言的父亲?不过暗恋便让你如此盲目和愚昧?
剧本里,薛郁暗恋陆清许,是因为他小时候落入水里,被人救了。
他以为救他的是陆清许,所以不顾一切地帮助陆清许,即便对方让他做的事是违法的。可笑的是,真正救他的人其实是陆子言。
而他还因为陆子言面对自己时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以及暴躁阴郁的脾气,给陆子言开了许多损伤记忆神经的精神药物,这也是陆子言经常背不来台词的一大原因。
“我只是提出一种客观存在的结果,是否可行有待商榷,”时忆继续说道,“不过类似的事倒是经常发生呢。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在给他人做嫁衣。”
比如陆子言的父亲,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产业落入中山狼的手里。又比如陆子言,献出心脏,不仅没得到陆清许分毫的愧疚,反倒是白月光治愈后很快就答应了陆清许的追求。也比如薛郁,暗恋了那么久,帮助陆清许获得了财产和名声,最后却被陆清许为了掩盖真相亲手喂了氰/化/物。
“于我而言,最黑暗的并不是这个,”薛郁看着时忆漂亮迷人的面庞,他的温和敛上了一层锋芒,“而是,有的人一出生,就在沟壑后面。”
“别人穷尽一生去追求的,却是他一出生就拥有的。”
比如陆子言,一出生就家庭富有,长相俊美,靠着砸钱一路成为顶流,梦想触手可及。而他的家庭,却是他此生都不愿提及的可怕梦魇。谁也无法想象,他为了逃离那个家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时忆毫不避让地正视他,语气依旧随意仿佛和朋友聊天般惬意:“每个人出生的环境和拥有的天赋都是随机的,如同抛硬币一般。怎么,薛医生是觉得硬币正反面的概率不够公平么?”
“胡扯!”
两者根本不是同一层面上的问题!
薛郁察觉到自己被对方调侃后已经晚了,这两个字已经从他喉咙里吼出。
他扶额,突然觉得同时忆的交流让他有些乏力。
半晌嘴角僵硬地动了动,依旧恢复了公式化的温和表情:“抱歉,刚才失态了。看样子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我就先走了。”
时忆看着他有些仓惶的背影:“帮我把窗帘拉开吧。”
陆子言一年四季都是不拉窗帘的,薛郁有些疑惑,还是拉开了。
外头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里。
薛郁看过去,时忆苍白的肌肤在温暖的日光下有些透明,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又宁静。
他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下,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可是他身上散发的不是纯善温暖,而是一种平静到极致被美丽精心修饰过的恶,整个人犹如堕落天使一般呈现出一种诡异至极的美感。
薛郁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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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总裁哥哥白月光的心脏供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