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打发的小丫头把事情告诉了李纨的奶嬷嬷,奶嬷嬷便让李纨早点拿主意。
李纨只道:“我若是跟着去了,太太定嫌我妇人情感用事,不跟着去,又说我恋栈管家之权,哪有万全的道理。”
奶嬷嬷急了。
却听李纨又道:“自打我入了府,一步不敢多迈,一眼不敢多瞧。陪大爷去江南的事情,怎么能由我拿主意呢?”
“奶奶呀,眼下可不是不争的时候了。你要这样,大爷心里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心里没他这个人。”
“太太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李纨垂首道。
一听这话,奶嬷嬷气了,说出一长串的道理来。“大爷这一去,不定是三两个月,可能是一两年。奶奶新婚不到一年,就分离这么久,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大爷去江南,身边不可能不要服侍的人,那房里的两个丫头本就跟在大爷身边久,这下子又有了陪侍的功劳,到时候回来了,哪里还有奶奶站的地方。”
“奶奶就是多掌管了一两年的家,到时候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眼看着大老爷那边的琏二爷,也要娶亲。到时候府里不定怎么忙乱,以后怎么管家呢,你线下争这个有什么趣?”
李纨听了奶嬷嬷的话,小声呜咽,“眼见大好光景,大爷科举入仕,却……都怪我罢了。”李纨坐在床上,拿帕子拭泪。
奶嬷嬷把李纨揽在怀里,“我不知奶奶心里这么苦。”
李纨听自个的奶嬷嬷的话,绷不住了。哭的更狠。
奶嬷嬷道:“奶奶想的是那般道理?科举那么大的事情,和奶奶有什么相干的。”
这边,周瑞家的已经到了院子里,和小丫头说了几句闲话,奶嬷嬷忙出来,请周瑞家的进去。
周瑞家迈步进来,就瞥见李纨眼角泛红,便知道她哭过了。
奶嬷嬷见周瑞家的打量,便立即解释道:“奶奶为大爷的病哭了一场。”
周瑞家的笑道:“大爷可是比前些日好了,奶奶别担心了。金陵原是咱们的老地方,那里山水养人,大爷到江南休养一两年,保管是百病全消。”
奶嬷嬷忙附和周瑞家的,又捧她,又给她拿好茶点招待。
周瑞家的安心的受了,等李纨的准话。
李纨道:“我虽识字不多,却也知天下之理,夫者倡,妇者随的道理,大爷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①
一番话,把个周瑞家的听得笑开了。
“可知奶奶与大爷恩爱,既然奶奶定了主意,我便去回禀了太太。”周瑞家的吃了一盅茶,笑盈盈的离开了。出了院子,她手上多了一串镯子,是李纨的奶嬷嬷特意悄悄的给她了。周瑞家的随意的戴上了。
奶嬷嬷送完周瑞家的,回房继续劝李纨。
“瞧太太陪房这么乐意,可见太太心里是愿意奶奶陪着去的。”奶嬷嬷心里思量,爱权爱钱的儿媳妇不如乖觉以儿子为主的儿媳妇来得顺意。
“奶奶快重新净面,也去大爷房里去一趟,好把消息告诉大爷,让大爷也安心。”
李纨点点头,遂去净面,再去看贾珠。
周瑞家的回禀王夫人,王夫人笑骂她:“可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瞧太太说的,奶奶那话我可不会说。奶奶说什么天下之理,夫者倡,妇者随。我只会说妇唱夫随。大爷就是读书人,性子一等一的好,奶奶又是这么个读书的,性子也般配的很。这一对佳人都是太太的功劳。”周瑞家一张嘴,捧了三个人。
王夫人听了极开心。“可不是,虽然样貌上不如凤丫头,她到底是读书人家,性子柔顺,和珠儿配一些。”
自这件事后,李纨的人设在王夫人先入为主,算是定了性。
贾珠听了妹妹开解,父亲又亲自来说,不仅允他去游学,还向他道出了多年来的苦闷,以及对他的“期许”,不以他做大官为荣,只盼他平安喜乐,不辱门楣就行。妻子又一心一意待他,陪他一起去江南,并不怨他不能科举兴家。
贾珠听了亲人们的贴心关怀,只觉得熨帖无比。心里的抑郁之情减少许多。天气晴朗的时候,他还到院子里坐一坐。
看宝玉在他的院子里乱挖,和昆虫玩耍,和树说话。看青君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题,说什么西瓜南瓜东瓜什么瓜不能吃?他还以为是北瓜,因为莫须有嘛。
结果青君说是傻瓜。
他觉得答错题的他才是傻瓜。
贾珠的脑袋里这下子全无高深的东西了,全往青君话的逻辑思考。还专门寻了《雅谑》这样的笑话书看。
可偏偏他总以为掌握了青君出题的逻辑,她就能再反套路一把,他就又打错了。
贾珠愈挫愈勇。杂七杂八的乱想的时间越来越少。
到后来贾珠终于能猜对了所有套路,终于能让妹妹“闭嘴”了,贾珠很有成就感,结果青君再次发起“攻击”。
这次不是笑话了,而是改良版的“狼人杀”以及“剧本杀”。
青君把狼人换成了妖怪,平民换成了百姓,女巫换成了神仙。
不过这个需要人数太多,而且不是很适合,也不够高端,到后来,只玩剧本杀。
青君看过荷兰汉学家高罗佩写的《大唐狄公案》,她也打算这样操作,古代背景加当代小说手法,
她又结合了现代的各种悬疑类型,以“暴风雪山庄”模式为主,创作了一个剧本杀剧本,六个角色,便开始和贾珠、贾琏、贾蓉、贾蔷、宝玉等人玩起来。
然后贾琏、贾蓉、贾蔷等人就玩嗨了,到后面宝玉就让姐姐多写几个本子。
青君玩过几次正好烦了游戏,正打算多创作几个,贾珠也丢开手,和妹妹一起讨论剧情,怎么设置线索。
还不等贾政思虑清楚,要不要劝说,又怕他们贪玩,又觉得挺愿意看孩子们乐一乐。就见贾珠青君做了一套适合给贾母玩的剧本杀,内容类似阿加莎以简·马普尔小姐为主的悬疑题材,青君的这套也是以一个聪慧可爱的接生婆乡下老人,寿姥姥为主角的一桩以亲情为主的案子。
贾政就完全不打算说什么了,还夸他们有孝心,玩的时候都不忘老祖宗。
贾珠和青君相视一笑,宝玉缀行,笑的挺不直腰板。
贾政心里笑骂他,“现在见他不像老鼠见到猫,倒还是像个刚偷完油的老鼠。”
摆摆手,让三个人快去贾母上房里“显摆”孝心吧。
青君先拍了宝玉的腰板,“你快别偷着笑了,就大大方方的不成。”
说完又牵着宝玉的手和贾珠一道走了。身后小丫头们捧着给贾母的那套“剧本杀”慢慢的走着。
贾母早就听说,贾琏他们都玩疯了,天天去贾珠房里耍。她还担心众人闹的贾珠养不好身子。见他们来了,还捧了那个玩意。贾母忙试玩起来。
这个八人的本子,青君做主持。
贾母又派人去喊了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贾琏来。贾珠、贾琏、宝玉三个是熟手,贾母等四人是生手。
这个故事是一个大户人家,年轻出门做生意在外有个儿子,长到六岁却走丢了。这个老财主后半生无子,收养个女儿。待女儿长大,便打算招上门女婿。这天正好是从应征者选出女婿的最后一天。可巧,老财主死在最终宣布前。
女性角色有四个。
其中之一的人物便是有远方亲戚关系的,擅长断案的接生婆寿姥姥。正好来城里办事,顺道参加这桩婚事。她年纪轻轻便立了女户,有招上门女婿的经验,也有断案的经验,还懂接生,还是重要的线索人物。
另外一个是财主的老婆。线索会交代她和财主的关系。
剩下两个,一个是财主的妹妹,她嫁的人家渐渐败落了家业,后来她和离了,来财主家住着。
最后一个是财主的女儿,整件事因她而起。线索却显示她的亲生父母找到她,并打算吞了财主家的财产,设下了计谋。
其他四个男性人物,都是来做上门女婿的。
一个是财主妹妹的儿子。
一个是财主收养女儿的亲表弟,线索里财主的女儿的父母待女儿的表弟如亲子的关系。
另外一个有才华的秀才,但没钱继续科举。财主之前资助过他,他打算报恩,也打算拿钱继续科举。
最后一个商贩,他却是财主的当年走丢的亲生儿子。
每一个人都和财主有许多关系,而到底谁害死财主的,答案也是很出乎意料的。
青君让众人选角色,大家按照长幼的顺序选了。
贾母选了寿姥姥,邢夫人选了财主老婆,王夫人选了财主妹妹。宝玉先跳出来要选做财主女儿,正巧让李纨躲掉了。
贾琏选了读书人,贾珠选了商贩。李纨选了财主妹妹家的儿子,被叫来凑数的鸳鸯便是财主女儿的亲表弟。
待大家都选好了,青君就继续主持了。众人一时间就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犹不尽兴。
尤其是邢夫人,她发现自己脑子转的可快了。看谁都像犯人,都想审一审,别说,连贾母她都犯上的想问一问,“老太太你还要辨吗,证据确凿了呀。”
虽然她不敢,她就想一想,可邢夫人心里那个美。服侍完贾母用完晚饭,邢夫人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嘴里都是哼唱着的。
她可真是火眼金睛,可叫她猜准了,那个人就是凶手。
邢夫人嘿嘿直乐,贾赦就闷头盖脸的问她,一下午去哪里的。
邢夫人也不恼,还乐滋滋的说了这一下午的玩乐,说完了,还道了一句,“大爷你可猜着了谁是凶手。”
贾赦觉得没法和她交流,甩袖就和姬妾玩闹去了。
邢夫人不管他,任由他去。兀自让陪房丫鬟们陪着她复盘下午的游戏,王善保家的脑子昏昏,被邢夫人嫌弃她蠢笨,让她站一边看着去。
邢夫人就叹,可惜她手里没有一套。
王善保家的就道:“让三姑娘送一套不就成了。”
邢夫人撇她一眼,“你口气怎么比我还大,快滚回去醒醒脑子。”
①“天下之理,夫者倡,妇者随。”出自《关尹子·三极》。
古代人也有笑话,《笑林广记》。不过是清朝后期的文人整理的合集,时间不合适,而且里面太黄暴,不适合贾珠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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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剧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