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过后,陆挽矜换了身衣服,一身红裙灼灼燃烧,瑰姿艳逸。
沈惊棠注意到,她之前云峰白色的裙子被鲜血染红,现在换成红裙,倒很好遮掩住了血迹。
御清剑被布条仔仔细细包裹起来,不染尘埃。
原文中只提到过一句,女主陆挽矜捡到御清剑后,出了秘境,但具体怎么出的,却没有详细描写。不过没关系,只要随便沿着一个方向走,总有走出去的那一天。
反正原著盖章他们走出去了。
秘境广阔,一望无际。站在这里看,才发现原来月亮可以这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此境名叫坠月境,传闻是神女素应白坠凡的地方。
千年前,素应白是掌管月时变化之神,被人们称作月神。她爱慕守道龙君,一心要与守道龙君结为道侣。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守道龙君无心无情,拒绝了她。
某次守道龙君触犯天条,被贬谪下凡。没想到神女情深不悔,为追随他,竟也跟着跳了下去。
可惜一片痴心终付流水,神女并没有找到被贬谪下凡的守道龙君,而是神力消散,出现了天人五衰之兆。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神女整日以泪洗面,泪水凝结成雨,落在地上渐渐积聚成了湖泊。广袤湖泊水质清澈空明,又受到神力滋养,时间一长,居然化成了一方奇境。
奇境邻月而居,无四季之轮转,无日月之交替,唯有一轮圆月伴随永夜,于是人们便给它取名为坠月境。
听完这个故事,陆挽矜感慨,“神女好可怜。”
沈惊棠原本想说这就是恋爱脑的下场,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太适合,只好改口,“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陆挽矜一愣。
沈惊棠说:“倘若守道龙君和神女相爱,神女追随他下凡,这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可是,守道龙君不喜欢她,她再追随下凡,未免只剩下可怜。”
两情相悦哪怕是be也是美好的爱情故事,一厢情愿那就是反面例子了。
沈惊棠想起原文里那些令人蛋疼的剧情,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陆挽矜,让她引以为戒,“你喜欢季珩之,可季珩之却为了陆挽清抛下你,仔细想想,你与神女谁更可怜?”
陆挽矜深深怔住了,一双眼睛光芒支离破碎,注视着沈惊棠,说不出话。
沈惊棠叹了一声。
现天下共七十二州,坠月境位于极西北地区,地势偏僻,很少有正道修士过来这边,大半都是魔修的领地。
因坠月境形成原因特殊,水中虽蕴含灵力,但多适合魔修修炼,所以这里经常有魔修出没,陆挽矜身上的伤便有一部分出自魔修之手。
一轮圆月如玉碗盛雪,几乎近在咫尺。四周树木张牙舞爪,树根盘根错节,秀木繁阴,晦明阴翳,宛若憧憧鬼影。
陆挽矜腰上挂着御清剑,沈惊棠在她后面飘着。
沈惊棠发现,如果剑体本身“被动”移动,那么他可以不用“走”路,跟着剑体飘就完事。
陆挽矜语气透着淡淡失落,非常无措,“罗盘失效了,我在这里呆了一个月,还是找不到出路。”
沈惊棠说:“放心,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脚下清水叮咚,忽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树枝折断声,下意识的,沈惊棠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陆挽矜察觉到他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沈惊棠表情有些凝重,“有东西过来了。”
可能是因为变成剑灵的原因,他五官灵敏了许多,对外界的感知更上一层楼。那种感觉就像扫描仪探查到周围的活物,然后印在了脑子里。
陆挽矜不疑有他,带着沈惊棠爬到了树上。
下一刹,阴影中缓缓走出一只形似猎豹的妖兽。那妖兽眼睛泛着幽幽绿光,冰冷瘆人,身上花纹诡丽,毛发如针般根根分明,四肢健壮,爪子上犹染着未干透的血迹。
但凡它走过的地方,草木枯死一片。
陆挽矜喃喃道,“这是……什么?”
沈惊棠盯着妖兽,脑海中莫名跳出一个词,“这是冰魄幻希豹。”
他压低声音说:“它大概有筑基期的修为,我们躲着点。”
陆挽矜听罢,往后挪了挪,把自己藏在树枝后。
那只妖兽径直走过来,好像只是路过这里。
周围安静得过分,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它踩过水面的声音,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树上,两人屏气凝神。
不料下一刹,它突然暴起,直直朝两人冲了过来!
沈惊棠立即把陆挽矜推下了树,只见他们刚刚待的树枝四分五裂,树干一阵摇晃,“滋滋”冒出紫烟。
陆挽矜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
沈惊棠拉了拉她,“快跑。”
然而下一瞬间,冰魄幻希豹跳到了他们面前。
陆挽矜咬紧牙关,起身就跑,无奈那只妖兽动作更快,冲她扑了过来。陆挽矜下意识拔剑抵挡,但不知想到什么,她动作一顿,改为矮身避开妖兽的攻击。
冰魄幻希豹擦着她的衣袂飞过去,割断了一缕秀发。
沈惊棠表情一僵,“用御清剑……用我打它。”
陆挽矜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坚定,她眸中盈盈水光一闪,似是开心,扯下包着剑的布条,勇敢举着剑,正面面对那只妖兽。
气氛倏然紧绷。
冰魄幻希豹竟露出几分忌惮的情绪。
然而就在这时,背负全村希望的御清剑发出“咔嚓”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断成了两截。
断、成、了、两、截。
此时此刻,它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连剑身都十分黯淡。
沈惊棠:“……”
陆挽矜:“……”
这空气该死的令人窒息。
全场万籁俱静,沈惊棠说:“如果我说这只是个意外,你信吗?”
不管陆挽矜信没信,很明显,冰魄幻希豹没信。
它张开嘴,露出一口锋利无比的牙齿,再度冲两人扑过来。
“啊啊啊啊——快跑!”
陆挽矜白着脸,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抄起断掉的半截剑身,以追赶心上人的速度奔了出去。
两人脸上挂着面条泪,迎风飞舞。
御剑飞行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使用,他们拔腿狂奔,但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不出一刻,那只妖兽追了上来。
陆挽矜咬牙避开它的一击,被迫停下。
冰魄幻希豹拦在他们面前,发出声声低吼,看样子,今天不咬死两人誓不罢休。
沈惊棠说:“虽然剑断了,但半截剑还能用,有总比没有强……你随便捅,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
话糙理不糙。
陆挽矜闻言,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她眼中迷茫消散,神色变得坚毅,“嗯!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
说罢,提起剩下的半截剑,剑尖对着冰魄幻希豹。
陆挽矜目前是练气期,对上大概筑基期的冰魄幻希豹胜算不大,十零开,冰魄幻希豹十,陆挽矜裂开。但搏一搏呢,说不定单车变摩托,还有一线生机。
修士举剑战斗,不是随便挥几下做几个动作就行,而是把自身灵力运到剑身上,以灵力对敌,可以说剑是灵力运行的载体。因为御清剑断了,陆挽矜灵力投到剑上,无法完整运转,实力只能发挥不到一半。再加上她身上有伤,动作磕磕绊绊,这一战打得十分艰难。
冰魄幻希豹撕咬她的手臂,她举剑刺去,冰魄幻希豹不得不改变进攻路线。
可与此同时,它的尾巴一扫,击中了陆挽矜的腹部,陆挽矜被迫倒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沈惊棠落在她面前,“陆挽矜!”
陆挽矜趴在地上,勉强道:“……我没事!”
鲜血滴落在水中,染红了清澈的水面。
冰魄幻希豹嗅到血腥味,狂躁地甩了甩尾巴,丝毫不给两人喘息的时机,举爪朝陆挽矜挥去。沈惊棠下意识挡在陆挽矜前面,然而妖兽的爪子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就像穿过空气一样,直奔陆挽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沈惊棠怔然。他只感觉到一阵妖力过去了,没有任何触感。
剑灵属于器物之灵,与人、妖品种不同,身体构造不同。说白了,剑灵没有实体,类似于可以被观测到的能量。这种能量很奇妙,可以触碰一些凡物,若碰到妖力或灵气,要么两不相容,就像冰魄幻希豹那样穿过去,要么互相弹开。
剑是本体,只要本体不被损伤,剑灵就不会有事。
沈惊棠蓦地回头看向陆挽矜,只见陆挽矜趴在地上,清澈瞳孔里倒映出妖兽锋利的爪子,恐惧升到了极点。
“小心!”
陆挽矜面色如纸,大概是经历过太多生死一线的事,她咬牙举起御清剑,做最后的抵挡。
清澈的灵力如水般荡开,剑身通体泛着冷银色,其芯如沉深渊。
运法时,其中好似封印着恐怖巨兽,繁复龙纹缓缓浮现,飞腾于山海间。即使没有冲破牢笼,气势也令人胆寒。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但冰魄幻希豹攻势也凝滞了一瞬。陆挽矜得以瞅准空隙,剑光在半空中划出满月,朝它砍去。
不能胆怯。
妖兽怒吼声响起,冰魄幻希豹吃痛发狂了,再次向陆挽矜冲来。陆挽矜颤了颤,以剑支地,避开了它的攻击范围。
御清剑断成两截,一截被陆挽矜拿着,另一截掉在地上。沈惊棠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一截,狠狠刺进冰魄幻希豹的背脊!
与此同时,陆挽矜也执剑刺进了它的腹部。冰魄幻希豹疯狂甩动身体,试图挣脱两人的控制。陆挽矜被大力甩开,而沈惊棠面色苍白,死死抓住那截断剑,就不松手。
他现在感觉十分不好,剑身刺入妖兽的身体,他居然能有触感。就好像溶进一滩肮脏的岩浆里,滚烫,令人几欲作呕。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
不止于此,他握着断剑狠狠划了下去,在冰魄幻希豹背上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横流。冰魄幻希豹吃痛怒吼,试图回头去咬沈惊棠。陆挽矜神情惊慌,见状,捡起断剑,朝它的头部刺去!
“噗嗤”一声,锋利剑刃刺入肉.体。因为妖兽体格健壮,皮毛防御力强,陆挽矜特意选择了它的眼睛,没想到居然得手了。
“吼——”
冰魄幻希豹一瞬间爆发出巨大力量,挣开两人,摇摇晃晃准备逃离。然而它被陆挽矜刺中了命门,没走几步,轰然倒在了地上。
形势徒然逆转。
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冰魄幻希豹,这一秒狼狈躺在地上。它身上皮开肉绽,一只眼被断剑贯穿,淌出一大滩血,奄奄一息。
等了一会儿,确认它真的不动了,沈惊棠和陆挽矜面面相觑。
竟真的赢了!
沈惊棠上前将插在它身上的御清剑拔了下来,鲜血流淌过剑身,即使没有在剑上留下痕迹,但湿腻感令沈惊棠十分不适。不过比起这点感觉,赢了冰魄幻希豹更让人兴奋。
谁能想到越级挑战会大获全胜呢。
陆挽矜脱力倒在地上,沈惊棠扶起她,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没事吧?”
沈惊棠上下打量着陆挽矜,只见陆挽矜身下的清水被鲜血染红,而她身上因为穿着红衣,看不出具体伤势如何。
陆挽矜摇摇头,“我还好……伤得不重。”
她借力站稳身体后,直直看着沈惊棠,眼睛亮晶晶的,表情极为认真,“谢谢你。”
声音很轻,像春日刚融化的溪水,叮咚叮咚,又像夏夜的风铃,泠泠作响。
沈惊棠一怔,说:“不用……你是我的主人,你的安危自然也是我的安危。”
虽然但是,有一说一,别人英雄救美都是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一出手,“刷”扫清了战场。而他……算了,不提也罢,最起码他们现在还活着。
陆挽矜眉眼弯弯,“谢谢你扶我,以前我受伤了,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现在好了,有你在我身边。”
“御清,谢谢你。”
月光澄澈,树叶悄悄落下,砸出一圈圈涟漪。四周非常安静,唯有流水潺潺。
沈惊棠静静看着她,心好似也泛起一圈圈涟漪,如羽毛轻轻抚过,嬉戏过后,独留波澜。
这一架打完,陆挽矜主动捡起御清剑,给沈惊棠好好擦身……剑身。沈惊棠享受地半眯起眼睛,虽然这个时候他没有触觉了,但不妨碍他心里舒畅。
纤纤玉手拿着帕子仔细擦过剑身,水光锃亮,光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陆挽矜说:“听说剑修会给自己的剑买剑油擦,等我们出了秘境,我也给你买。”
众所周知,剑修都是把自己的剑当老婆对待的,连陆挽矜都有所耳闻。
沈惊棠很高兴,“好啊。”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怔,随即陷入沉思。
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