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瑜晕了过去,两个暗卫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只能带着卫瑜去找大夫看。
幸好离小院不远处就有医馆,两个暗卫把卫瑜送了过去。
大夫一看来人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杀气重得很,送来的病人还咳了血。
“出去出去,大夫诊脉不能打扰。”大夫翘着山羊胡把两个暗卫给赶了出去。
刚讲暗卫给赶出去关上门,卫瑜就挣扎着醒了过来:“大夫,他们是刺客,去找人……”
卫瑜不敢让外面的两个暗卫听见自己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您信我……”
大夫:“你先躺下!”
医馆里不止大夫一个人,大夫打发了自己的徒弟去找禁军,自己则是给卫瑜诊起了脉。
“你先前受过冻,今天寒气入体引发了旧疾,又急火攻心,才咳出了血。”大夫拍了拍卫瑜的肩膀,“孩子啊,你好好休息,不要怕,老夫不会让外面的那两个坏人把你给带走的。”
卫瑜眼泪滚了出来:“谢谢您,谢谢。”
就连陌生人都愿意对自己好,皇兄,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卫瑜很难过,难过得心都绞在了一起。
他知道,有皇兄的命令,那两个暗卫一定会带自己回卫国,哪怕他不愿意,打晕了装麻袋里也要抗走。
从前忽略的东西,此时一件件的,全部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为了卫国不向秦国割让那三座城池,到秦国为质,那时还是暴君,不是秦霁,其实他们谁都清楚,他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就算是有去无回了,那也该让他带上足够的行李,再怎么也要能有冬衣御寒,有银钱可以疏通下面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从卫国带走。
临别时很急,卫琼很着急让他离开卫国,更着急让他,永远也不要回卫国。
立嫡立长,他占了个长,可太傅说过,比起卫琼,他更能当好一个皇帝。
大致就是为了太傅说过的这么一句话吧,卫琼就想要他死,想要能够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再也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意思,当真没意思。
卫瑜昏昏欲睡,又不敢让自己真的睡过去,他摸到了秦霁今天买给他的护身符。
他紧紧地抓住了那个护身符。
秦霁,你保佑保佑我吧。
……
再次醒过来,卫瑜是被吵醒的,禁军进了医馆,捉到了那两个暗卫。
那两个暗卫被麻绳绑了起来,嘴里塞着破布,其中一人还瞪着他,应当是看出了是他故意找来的禁军。
“卫瑜殿下。”陈玄武手上还提着剑,朝卫瑜抱了一拳。
卫瑜颔首:“多谢将军。”
陈玄武:“末将分内之事。”
卫瑜抿了抿唇,见陈玄武没有要送自己回宫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问道:“将军,我能回宫了吗?”
陈玄武似是愣了一下,旋即道:“殿下,宫门已经落钥。”
也就是说,除非皇帝宣召,任何人都不得通行。
卫瑜脸色苍白了几分。
秦霁是不是,不愿意要他回去了?
“殿下,不如请随末将回府上暂住一晚。”陈玄武拿不定秦霁的想法,又不敢夜里去叩宫门,也不能将卫瑜扔在外边不管。
“我……我去宫门等等,等等就开门了。”卫瑜说着,魔怔似的往医馆外走。
明天还要上早朝,朝臣们要早早入宫,他只要等到那一刻,就能请人去通报秦霁了。
秦霁还想过去寺庙给自己求开过光的护身符,一定不会就这么不管他了的。
陈玄武追了上去:“殿下,深夜风大,您上马车吧。”
卫瑜:“多谢……”
直到被扶上马车,卫瑜都还是怔着的,不然他也不会想靠自己走到宫门去。
别说是路远,就是路他都不认得,如何能走得过去?
马车慢悠悠地往宫门驶去,陈玄武叹了口气,罢了,陛下要问责就问责吧,他今晚,就去帮卫瑜叩个宫门。
……
秦霁没睡,看着卫瑜才玩到了一半的棋盘发呆。
卫瑜自己跟自己下棋时都很专注,左手跟右手还能打得有来有回。
可是这个聪明的人,现在不在。
“陛下!陛下!”高德叫嚷着跑进了寝殿,“陛下!”
“高德,朕的耳朵没聋都要聋了,你小声一点儿,朕能听得见。”秦霁心说高德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也咋呼了起来?
“陛下,卫瑜殿下,他、他在宫门口!”高德大喘气儿。
秦霁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卫瑜殿下没走,人在宫门口,陈玄武将军亲自护送回来的。”
秦霁哪里还关注棋盘,跑得比兔子还快。
“陛下您等等奴婢!”高德喘着气追了上去,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了,跑不过啊。
秦霁差点靠自己的双脚冲去宫门,还是高德拉住了他,说总不能让卫瑜也跟他一起走路回紫极殿,秦霁才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被赶得飞快,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宫门,寂静的宫城只有马蹄疾驰。
到了宫门,秦霁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陈玄武,人呢?”
陈玄武抱拳躬身,让出了身后的马车。
秦霁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他看见了一个沉沉睡着的卫瑜。
“卫瑜。”秦霁摇了摇他,“回紫极殿再睡,好不好?”
卫瑜惊醒,见来人不是想将自己绑回卫国送死的暗卫,而是秦霁,一瞬间眼泪就冒了出来。
“秦霁,你别不要我。”卫瑜攥紧了秦霁的衣裳,“我不想回卫国去送死。”
秦霁揽住人好声好气地哄道:“不回卫国,我带你回紫极殿。”
卫瑜哭得止不住泪,总之抓着秦霁的衣裳就不撒手。
秦霁把卫瑜横抱了起来,抱着跳下了马车,又抱回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高德吓疯了:“陛下!您的伤!”
秦霁全当高德的话是耳旁风。
高德能怎么办?只能赶紧把人给带回紫极殿去,再宣太医。
这辆马车比陈玄武送卫瑜回来的那辆要温暖,也要稳当,还有一盏小灯。
秦霁借着那盏小灯给卫瑜擦眼泪时,看见了一滩血迹。
卫瑜,吐血了。
“高德。”秦霁低声叫道。
“诶,陛下,奴婢在。”高德也压低了声音。
“叫陈玄文把带走卫瑜的那两个刺客押进宫来,朕要见他们。”他要好好地问问,卫瑜为何会吐血。
他们不是来带卫瑜回卫国的吗?为什么会把卫瑜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马车回到了紫极殿,秦霁不顾自己右臂上的伤,抱着卫瑜下了马车,又一路将人给抱回了寝殿,没有将卫瑜放在他们分床过后单独给卫瑜的床上,而是抱上了自己的龙床。
太医比秦霁还要早到紫极殿,因今日秦霁遇刺,太医们都不敢放松警惕,等候着随时的传唤。
“太医,快给他看看。”秦霁把卫瑜放到了床上,又吩咐了人去取干净的寝衣来。
太医一边应着,一边在心里纳闷,今个陛下和这一位怎么一个比一个惨?
给卫瑜把了脉,太医回禀道:“陛下,殿下是在剧烈奔跑时牵动了五脏六腑,又气急攻心,臣开个方子,煎了给殿下服用,再好生养着,很快就能好。”
寝衣取来了,秦霁看也没看太医:“你去吧。”
他把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帮卫瑜换寝衣。
在室内点着灯,卫瑜衣裳上的血迹便更加明显,刺得人眼睛生疼。
“卫瑜,我就不该让你自己选,以后你就待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许去,我会保护好你的。”秦霁碎碎叨叨着,帮卫瑜换了寝衣,又将人塞进了被子里。
卫瑜受了凉,身上有些冷,高德有眼力见地送上了汤婆子,秦霁全给放进了被窝里帮卫瑜暖身体。
“陛下,陈统领已经将那两个刺客提进了宫中,现关在了地牢里。”高德道。
秦霁一想到这两个刺客就火冒三丈:“朕倒是要去看一看,他们是有多么地了不起。”
秦国皇宫的地牢已经太久没有使用过了,本就修建在地下,如今更是满满的灰尘。
那两个刺客就被绑在了木桩上,刚将人提回来,还没有开始上刑。
“陛下。”陈玄文行了礼,退到一旁。
“你们是卫琼派来杀卫瑜的?”秦霁穿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我们以前在卫国就是二皇子的暗卫,见不到二皇子在秦国受你这暴君折辱,想带他回卫国有什么错!”其中一个梗着脖子和秦霁叫板。
秦霁歪了歪头,良久,他讥笑了一下。
“撒谎也不提前默写好一篇草纸背熟了来,骗朕什么不好,非要骗朕你们是卫瑜的暗卫。”秦霁往前走了几步,压迫感扑面而来。
如果这二人当真是卫瑜的暗卫,就该在卫瑜来秦国时便跟来保护他,以免卫瑜在秦国受磋磨,然而暴君将卫瑜都欺负成了那般,也没有见这两人冒出来,反倒是现在,这人出来了,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卫瑜的暗卫。
“陈玄文,你说,这两人是不是纰漏百出?”秦霁抬起手,招了一下,“这两人是如何害得卫瑜受伤的,以牙还牙。”
陈玄文手里执着粗粝的短鞭:“臣领旨。”
秦霁没空在这里看这两个刺客的丑态,他从地牢里出来,赶回紫极殿去照顾卫瑜。
待陈玄文走后,陈玄文亲自动手,先将两个刺客各抽了五十鞭。
蠢货。
如果他们真的是卫瑜的暗卫,就不会口口声声地喊“二皇子”,而应当称呼卫瑜为“殿下”,这么生分,糊弄傻子吗?
“你们手腕上的梅花刺青已经暴露了你们的身份。”陈玄文抽完人,才道,“你们说,卫国皇帝派自己的暗卫刺杀我秦国陛下,两国之间,是不是又要起战事了?”
两个暗卫咬牙,不说话。
“上一次和秦国开战,卫国赔出了十万两白银和三座城池,当然,你们卫国皇帝不要脸,用卫瑜换了三座城池,那这一次,三座城池,可是不够了。”
陈玄文感叹了一声:“你们一看就是没有父母妻女,不然怎么敢以身犯险,做这种事情。”
卫琼此人,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并不要求暗卫独身一人,也不是从孤儿里找人培养,因而他手下的暗卫,有不少人都背负着全家人的身家性命。
“我们的确是陛下派来带二皇子回卫国的,只是陛下说的是生死不论。”那个在卫瑜叫他住手时及时调转了匕首方向的暗卫道。
同伴睁大了眼睛:“你疯了?我们是暗卫!”
那人不理会,继续道:“二皇子是被我们带着走时速度太快冷气灌进了肚子里,又喝了冷水,才会生病。”
他说完,看向陈玄文:“别带上我的名字,求您。”
同伴疯狂地骂起来,什么脏话字眼都往外蹦。
“可以。”陈玄文答应了他。
“你的家人会不会因为你办事不力被问责我不知道,至少从我这里传出去的消息里,与你无关。”陈玄文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玄文就此放过了他。
陛下吩咐了,以牙还牙。
“去取些冰块,砸碎了放进烈酒里。”陈玄文朝一旁的暗卫道。
陛下其实还是仁慈了些,以牙还牙还是轻了点。
陈玄文不一样,他的手上本就有鲜血和人命,如今这两个,也不多。
那加着冰块的烈酒陈玄文当然也没有给那两个刺客喝,而是在将人浑身都打烂了之后从头顶浇了下去。
烈酒混着冰,冷得叫人灵魂都颤抖。
秦霁回了寝殿,高德便来报:“陛下,殿下醒了,但是不愿意喝药。”
“他这不是在胡闹么?”秦霁蹙了下眉,加快了脚步走进寝殿内。
“怎么不喝药?”秦霁靠了过去,坐在床边,就要去端药碗。
谁料卫瑜抓住了秦霁的手,冰冷的手指纤细又白净。
“秦霁,你会把我赶回卫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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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