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金簪犹豫了一下:“我去逛灯会,遇到了在河边等我的文懿、徐二公子,挺开心的。”
金簪心知肚明,她有撒谎的成分,徐文懿是在河边,然而并不是在等她,只是凑巧和皇帝在河边闲聊而已。她也没有和徐文懿说一句话,更谈不上开心。
和祖母关系渐渐熟稔,撒谎似乎不太好。
但她一开口,祖母便已然面容含笑,慈祥笑问:“河边在城边,灯会在主街,你怎么逛灯会还能逛到城边?”
金簪心下一跳,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一开始她确实有通过灯会见到周朝最高统治者的心思,无果后才决定放松玩乐,反而阴差阳错正中红心。但这怎么说呢?
人说谎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偏移视线,垂眸乃至垂首,为的就是逃避追问。金簪也下意识如此做。
她做完以后心下就一咯噔,但祖母含笑颔首:“无妨,你不必紧张,祖母都懂。”
说着,祖母就禁不住带了笑意:“出去玩一下而已,你啊,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女子穿得漂漂亮亮怎么了?出门见一下互有好感的人怎么了?父母也乐意见你穿得好看,更乐意你穿得好看、嫁个好人让我开心,为我尽孝。我问你的时候不用害怕……近些日子的课你好好上,清明时节出去玩,那时候的景儿才漂亮呢,也再让你放松放松。”
金簪:“……”
金簪:“谨遵祖母教诲。”
祖母似乎误会了什么,但……糊弄糊弄过去吧,有时候误会也能很美妙。
系统:【祖母对你的好感度 2,当前好感度为100。】
系统:【恭喜你,祖母现在已经全心全意相信你,从此以后,祖母再也不会是你的阻碍!】
金簪:【如果我现在和祖母说,我想入宫?】
系统:【……】
系统:【恭喜你,祖母现在已经全心全意相信你,从此以后,祖母再也不会是你的阻碍(宿主作死等特殊情况除外)。】
系统:【第一章节已成功通关,第二章节载入中,请稍后……】
金簪觉得好笑。
确认了,第一章节的boss是祖母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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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好感度到达100后,生活品质确实生出一些质的变化。
其他婢女侍奉时更加尽心尽力,(并不重要的)月钱和零花钱合起来多了十两,衣服都多裁了几件。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的消息源变得畅通无阻。
原本梦卿出门还有些麻烦,冷不丁会被盘问两句。而现在梦卿出门,除了不能从大门出入外,其他都不是问题。
甚至祖母还会派人去金宣楼那听一些消息,让那人在府内说道的时候叫她也来旁听。
于是,金簪便知道了钱远死亡的全部真相——
徐安约了钱远一同开玉峥关后,约他在福井巷的酒楼吃饭,意图杀人灭口。
为了避免“两个人单独吃饭是不是有问题”的猜测,他拉上了他弟。
钱远的住处是徐安送的别院,那里去福井巷有近乎固定的路线。
原本按时间来算,钱远会在路上被徐安的手下拦住,带到角落杀之。
但计划出现了偏差——钱远到得特别早。
因此,徐安的手下只能去酒楼上把他叫下来引角落杀掉,在酒楼露了脸。
徐安被迫把这个亲信送去边疆先躲一段时间,却因此被他的弟弟发觉端倪。
如何把范严引来?也简单得很,递一张写着“和你聊聊玉峥关破的事”的纸条,轻轻松松。
因为吴总兵是这场玉峥关破的最大受益者(之前甚至或许也有类似的前科),因此范严目睹杀人现场后真切相信这件事是吴总兵干出来的,摆烂认罪。
范严留着纸条,纸条辨认字迹,并非是钱远以及其他钱远能安排的人所写。
钱远当时开关门的时候并没有留存证据,但是他把徐安为了贿赂他送他的金银财宝送到了家里,连着徐安联系时写的保证信,都从钱家搜了出来。
说来有趣,钱远沉迷享乐,妻妾不分,醉生梦死,甚至敢做开玉峥关这种事,居然还会记得给家里寄钱。
也正是这点漏算,让徐安的罪证没有随着他清扫别院后全数湮灭。而是在追查中从钱家的酸菜窖子中翻出来。
——在解释之前,钱家一直以为钱安拿到的钱是从徐家偷来的,并不敢伸张,只打算以后偷偷换掉。
至于徐安为何开玉峥关?
没有其他原因,确实是被叶形玉饰的物主哄骗,以为这能带来荣华富贵。
于是他以关内百姓作为筹码,换取自己可能会有的飞黄腾达。
徐安犯有杀人罪等其他罪证,获罪待审。范严也因为搅乱审讯被罚金。吴总兵做主代他缴了,为了安抚也为了封口,把他塞去南边的小镇做卫所副长,安稳度日。
徐安对叶形玉饰的物主一无所知,追查似乎只能到此为止。
至少游府里的主人是如此认为。
时将二月,祖母拜了祖先后叹了一口气,凝视着闪烁燃烧的香烛,慢悠悠地说:“大儿子没有背上守关不利的罪名,能够荣归故里,还追求什么呢?已经不错啦,已经不错啦……”
祖母对游侯的死后荣光并没有太多评价,只有这一句。
二月宴的人不多,只祖孙二人,还有其他几个养在府里的游家姬妾。
她们都是祖父的后院人,平日悄无声息,现在也只是陪客吃食。午宴之后,她们有的会回娘家过,有的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躺着躺椅晒太阳。
祖母也不在意她们,转移话题,开始和金簪聊嬷嬷的课、一些管家的事宜,还有对未来的畅想。
——“簪儿和徐二少爷结婚后,几个商铺不会再拖欠租金了吧?”
——“生了孩子后,孙儿能继续继承武烈侯府,我百年后有香火供奉吧?”
——“百年以后下黄泉,我也能见你祖父了吧?”
聊到后面,席面已经撤下,那些年老姬妾也告辞离去。只剩祖孙二人。
已经是春日,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没有芭蕉梧桐,然而饱食之后,也足够让人困倦。
春日午后,听祖母絮语,卧祖母膝上浅眠,或许也是一种岁月静好。
系统:【指使徐文广开玉峥关的人可能是宫里的存在,是否继续追查?】
金簪:【是,这不是结束,我会竭尽所能。】
系统:【好的,剧情毅力判定 5,当前毅力值为5。】
毅力值有什么用?金簪不知道,试图分析,没分析出所以然。
她撑着精神陪祖母聊两句,又在祖母的指挥下起身去檐下游廊站着,招呼侍女接雨水,预备泡一壶春水茶。
院中因此热闹,因此门人急忙来通禀的时候,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圣上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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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往狱牢探望,不得延误,钦此!”转达完口谕的宣旨太监趾高气昂地说完,立刻换了笑脸,笑眯眯地朝金簪躬身,“这就去吧?”
宣旨太监此趟并不只是来宣旨,他还兼任了陪金簪去探望狱中罪犯的任务。
这个旨意很奇怪,祖母满面疑窦,甚至将怀疑的目光看向金簪。
满脸写着——你是不是背着我出去做了些别的事?
金簪也不明白怎么忽然来了旨意,但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去哄。
终究有两句话产生了奇效——
“说不定是徐二想用正当路子找我。”
“徐二和圣上有些情谊,因此圣上有些看重,想给我长面子,这也正常。”
谢天谢地,祖母的好感度毕竟是100,因此她虽然半信半疑,但也认真听了金簪的解释,没有强硬地用“她现在在孝期祈祷父母来世,抱歉不方便出门”这类说辞拒绝旨意。
宣旨太监备好马车,金簪上车,梦卿以侍女身份在轿外陪同。
即刻出发。
宫里的马车质量不错,不过碍于品级限制,总体普普通通,马也是杂色马。
宣旨太监欠身道:“游姑娘,实在抱歉,依照宫中的规矩,杂家实在是调配不出更好的马车。”
金簪无所谓:“没事,马车不散架就行。”
宣旨太监松一口气,笑道:“姑娘是痛快人,难怪圣上惦记,今日下朝第一件事就是下口谕让我带姑娘见人。”
金簪张张嘴,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问起。
问这种惦记意味着什么?问圣上是不是要用这个换奖赏?还是问要见的人是谁?
宣旨太监是绝佳的人精,三言两语就把要紧的先讲了:“姑娘心中挂念叶形玉饰的出处,圣上亦然。此番一行,也要劳烦姑娘见一见徐安徐大少爷,看能否能从他那问出些什么。”
金簪恍然点头,只是仍有不解:“我见一见倒是应该的。不过你们都问不出来,我又能问出什么呢?我该如何问呢?”
宣旨太监笑道:“万万不要妄自菲薄,姑娘在钱远之事上出力颇多,智勇双全,杂家也略有耳闻。姑娘是有能力的。”
金簪刚想回答,内心猝尔一跳——
这事儿经手的不是只有徐二吗?徐二告知了皇上,怎么就能让旁人“略有耳闻”了?
一想到宫里指使徐安开城门的人可能也由此知晓,金簪不由紧张发问:“公公是如何‘耳闻’的?”
宣旨太监一下子说不出口,片刻后才尴尬笑道:“哈哈……杂家兼管西厂,监察百官,耳朵确实灵敏些,让姑娘见笑了。”
金簪心下忐忑,不过眼下明显问不出什么,于是她点点头:“噢……”
之后一路上,金簪只在心里沉思,如果她搀和一脚的事被指使者发觉,那她应该如何是好。
她应该如何保全自己,又如何在明面上揪出暗角的幕后黑手?
宣旨太监见金簪不说话,暗暗擦汗,松了一口气。
他在西厂只是挂个职,主要还是在圣上身边伺候。
一次伺候中,他听了徐二公子和圣上略聊两句钱远之死。只是只言片语,已经够他猜出全貌,他猜测的能力一贯很强。
在寻常恭维中意外翻车无妨,但同样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宣旨太监暗暗盘算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继续盘算。
游姑娘紧张什么呢?
是在意耳闻的来源吗?他毕竟是公公,平常接触的也就是圣上,游姑娘是在意圣上对她的评价吗?
……啊,想想也是,游姑娘还在孝期,等孝期过了,圣上对她的兴趣说不定也过去。圣眷未必能把握住,也不怪她如此紧张。
并且,太后有意让自己一个温婉可亲的后辈与圣上见见,玉成好事,游姑娘最多也只能是个贵妃。纵然得宠……花无百日红。
不过不论如何,多种善果,方有善因。
宣旨太监琢磨后,还是朝游姑娘摆了个笑脸。
“到了,还请姑娘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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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关押范严相似而更加干净整洁的狱牢里,光从狭小的窗户中透进来。
徐文广坐在角落,颓废呆滞地望着远处。
徐文广有着一张和徐文懿相似而低配的面庞。如果说看徐文懿的面庞让金簪感慨“这人真好看”,那看徐文广,她便只觉作呕。
或许是因为徐文广回京后屡屡宴请同僚,他的面庞甚至有些发肿,眼底下也青黑。
游金簪坐在铁栏后,仔细打量,想找出徐文广从前在边疆练兵时认真而专注的残像……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完全就是个寻常的污浊的存在。
徐文广受不了地扭过身子,避开游金簪毫不掩饰地打量。
大抵心里有气,他冷笑出声:“怎么?你想像诱惑文懿一样诱惑我,让我说出幕后主使?不可能,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游金簪:“……”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诱惑谁。
不过对于这种人来说,有姑娘看他们一眼,他们就认为姑娘是想和他共燃红烛。
解释没有意义,不如直入重点。
游金簪:“但是你其实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毕竟你之前一直以为叶形玉饰是小吴将军送你的信物,挂在书房的帘子旁,想一睁眼就能看到。”
徐文广:“原来你还进我书房偷拿东西!那是我的定情信物!”
游金簪:“啊,我不仅偷拿了你的定情信物,还拿了对方写给你的书信。顺带我还了解(猜)到一些,例如……你之前和通房丫鬟处得好好的,忽然对她发火,是不是因为她碰了那个叶形玉饰?”
徐文广冷哼着扭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游金簪笑眯眯地闲扯:“嗐,其实那个叶形玉饰是宫里一个公公赏给干儿子的玩意儿,年龄应该是你的两倍大,完全就是个老头子。他让他的干儿子伪装成小吴将军给你写信,哄你为他当牛做马。现在好了,你被用完就丢。”
徐文广:“…………”
徐文广:“呕……!”
徐文广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后悔,而是恶心。
武勋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阉人卑贱,不能为伍。他不知道金簪的话是真是假,但她没必要大过年的欺骗自己,并且她言之凿凿,明显是来看他笑话。
他不想被笑话,但是,他和一个阉人互诉衷肠——呕——!
徐文广经受不住这种刺激,真的伏地呕吐起来。
他的精神被狱中生涯折磨坏了,没吃多少东西,于是只吐出点苦胆汁。
……他已经不像是人,而像是一些令人作呕的、蠕动的一些玩意。
趴在地上,在自己的世界,沉浸,呕吐,崩溃。
“我不理解,”游金簪冷淡地看着,“你喜欢小吴将军,但你相信她会怂恿你做出开玉峥关的事。你喜欢的是什么?”
“外人都说你是博一次不被察觉的可能性,博一次战功要荣华富贵,但你是未来的东威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无需贪图这些东西。”
徐文广发出虚弱的冷笑:“这大过年的,游小姐,你想听真话吗?”
游金簪扬起下巴:“你说。”
徐文广眼底闪过阴晦:“你不后悔?”
游金簪站起身就要走:“我走了,再见,磨磨唧唧的。”
徐文广冷笑看着她的倩影越走越远。他认为她一定会回头,这些都只是欲擒故纵的小手段。
毕竟她特地来看他,不是吗?
他已经失去一切,但他可以得到一些快感,通过言语施虐让上位者痛苦倒下,这是他能控制住的最后的一点。
他眼看着金簪走到尽头,拐角,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也从臆想中回神。
……她真走了?
……她真的走了??
…………
徐文广深呼吸一口气。肺腑被冷气侵染,生出痛觉。
不知何处生出的冲动,他声嘶力竭,大吼出声:“我开玉峥关,就是为了杀死游侯!你父母都看不起我,和我父母说你肯定不可能嫁给我,转而就和徐二定亲!你这种抛头露面的野丫头,居然还敢看不起我?这就是你们的代价!”
狱中的隔音并不好,站在门前的游金簪:“……”
她有点无语。父母确实是帮她拒了和东威伯府大少爷联姻的提议。但理由和徐文广说出口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不接受纳妾。
东威伯一听这个要求,登时就表示,徐大少爷还需要开枝散叶,这种联姻的好事还是留给长住宫中陪太子读书的徐二吧!
……东威伯这回还帮着徐大要杀她,金簪叹气,都是有苗头的。
父母死在这种小人手中,免不了伤心,但系统适时出现,及时地打断金簪要蔓延的情绪。
系统:【你听了这种离谱的话,打算做什么?】
【选项一:回去杀了徐大。】
【选项二:回去用鞭子抽徐大。】
【选项三:回去用鞭子抽徐大后用辣椒水泼。】
【选项四:忍气吞声,不惹是非。】
【选项五:自定义。(徐文懿当前对你的剧情好感度大于6点,开启本选项,你可以自由发挥。提示:徐文懿现在在门外等你,徐大的吼叫他也听见了哦!)】
系统:【该选项节点建议存档。】
游金簪:【存存存!】
游金簪选了一次选项三,听了半宿的徐大的惨叫。
徐大一开始还嘴硬,骂骂咧咧的。游金簪听不清。
不过不妨碍游金簪嘲笑一句:“全身上下就嘴最硬,你是鸭子吗?”
到后面,徐大开始求饶,道歉,后悔,痛哭流涕。甚至想起了一些他原本没想起来的东西。
“我记起来了,给我玉饰的人也是阉人!他的声音比较细,虽然穿的是普通侍从的衣服,但确实有差别!”
“还有!那个书信,刚拿来的时候有一点浅淡的香气,像是乌木混着鸢尾木的香气……”
“呜呜呜我能说的都说了啊!”
最终徐文广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后就疯了,又哭又笑,说自己和阉人灵魂相契,又说父母偏心,自己永远都比不上弟弟。
确实得不到更多后续了。游金簪选择读档。
【选项五:现在,做什么好呢?(徐文懿当前对你的剧情好感度大于6点,开启本选项,你可以自由发挥。提示:徐文懿现在在门外等你,徐大的吼叫他也听见了。)】
唔……现在,做什么好呢?
开放题。
好感度相关的问题现在基本都设置成开放题,然后抽到哪个写哪个,再放飞自我的都行。
(反正死了重开(喂
另外我发现我搞出了先过元宵然后过除夕的**ug……已经紧急修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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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一章·找出内贼·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