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远扶着慕容弦歌出了屏风,向沈天妍身边走去。
“我弟弟怎么样?”沈天妍有些焦急地凑上前。
慕容弦歌只是哭,陆宁远皱着眉头道:“即使我将那些伤口缝合,用了伤药,但我怕他撑不了太久……”
“啊……”沈天妍眼前一黑,被眼尖的高博在身后扶住了。
沈天妍站稳后,面上满是悲愁:“哪怕是寻什么仙药,什么神医……就没什么法子了吗?”
“除非有奇迹发生。”陆宁远摇了摇头。
“我要去求菩萨!”沈天妍快步向殿外走去,高博赶忙跟了上去。
陆宁远抻了抻慕容弦歌的袖子,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血污:“我们先去洗一下吧,万一一会儿太子撑不住,告别的时候还是整洁些好。”
慕容弦歌无法接受,哭着跟在陆宁远后面出了殿。
沈皇帝早就被太监和太医簇拥着回了寝殿,他感觉头疼得厉害,身上也没来由地乏力。许是经营了许久的平衡突然被打破,沈皇帝无法承受这种手足无措的不安感,仿佛身上的铠甲被人掀掉了一般,他开始害怕自己一手扶植的宰相贵妃一家独大。
花九枝和顾凌风出了皇后寝殿,便回到了大厅。众人的气氛十分压抑,二皇子和丽贵妃坐在一角,齐王和沈天慈坐在另一边,双方眼神交汇间都在互相打量,想从对方眼中瞧出今日之事的端倪。大臣们早已告辞的告辞,舞女和乐师们也都下去了,空荡荡的殿中早已撤了繁华的装饰,光秃秃的坐着这几个不好走开的人。
顾凌风走进屏风里边,太子正衣襟大敞,像案板上的肉一般摊在那里,上面有陆宁远缝合的线,洒了白色粉末状的伤药。
花九枝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来,发现太子身边只有两个小太监守着,不免觉得有些凄凉。
“你们先出去吧!”顾凌风对二人道。
“是。”小太监不敢得罪顾凌风,乖乖地退了出去。
顾凌风盯着太子心口上的缝线片刻,拔出一把短刀来,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花九枝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侧颜:他此时留太子一命,是为了皇后的支持,还是为了替自己争取时间?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那伤口上面,花九枝紧盯着那伤口,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凌风收手转身,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道:“我们出去吧。”
“哦,好。”花九枝人向外走着,眼神却向太子心口上偷瞄,就这一眼,她吓了一跳,因为她猛然发现,太子心口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
花九枝夺过顾凌风的手,看着他手腕的伤口,竟然也在逐渐愈合。顾凌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推着呆若木鸡的花九枝出了屏风。“好生照顾太子殿下!”顾凌风对小太监命道。
“奴才遵命!”两个小太监莫名其妙地埋头进了屏风里面。
陆宁远此时和慕容弦歌清洗完毕,回到了殿内。见到花九枝二人,遗憾地说道:“抱歉,我保不住他。太医们也来看了一圈,除了对我的缝合赞不绝口之外,只是摇头,不肯沾手。”
“当归,你医术这么好,一定可以将他救活的!”花九枝笑着看向陆宁远。
陆宁远一时有些失神,错愕片刻方苦笑道:“咳!九枝你太会激励人,我方才差点以为我可以救活他了!我没有如实告诉妍儿,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太子了……”
“当归兄,太子一定会没事的!”花九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哭泣的慕容弦歌揽入怀中,“歌儿,别哭,大罗神仙救不了,还有佛祖和玉帝呢!”
“呜呜呜……”慕容弦歌闻言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沈天妍此时和高博回了大殿,追上前向陆宁远问道:“他怎么样了!”
陆宁远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他一定会没事的,妍儿不是都求过佛祖了吗?”
“可是,可是他伤得那么重……”沈天妍带着哭腔说着。
“没事儿!你夫君是谁呀,对不对?”陆宁远扶着她坐下,“九枝也说,太子一定能活。”
沈天妍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花九枝。花九枝立刻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便掀起了顾凌风的袖子,见那上面的伤痕几乎消失了,又悄悄放下了他的袖管。顾凌风眼神随着她的目光而动,见她急吼吼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只是此时不是笑的时候,顾凌风努力崩了崩脸,冰山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殿下动了!”小太监匆匆冒头。
陆宁远眼中一亮,怀疑地皱着眉,掀起衣摆快速进入屏风。
沈天妍看向花九枝的目光中,也燃起希望。慕容弦歌暗自摇头,觉得不可能,静静地等在原位。
“驸马爷您看,殿下的手指动了一下!”小太监眼尖地盯着太子的手指。
陆宁远确实也看到了,而更让他费解的是,太子心口的致命伤竟然愈合了!
愈合?这怎么可能?!
陆宁远看着太子心口自己方才缝合的线,又看看自己医箱里残余的一小截金创线,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给太子缝合过。陆宁远抬头猛地眨了眨眼,也只好把这种事归于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
“去,告诉众人,太子有救了!”陆宁远迅速从医箱中翻出药材,开始替太子清理缝合其他不致命的外伤。
“是!”小太监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喜色。
沈天妍听闻弟弟的命可以保住,喜极而泣。慕容弦歌则是冲进了屏风后一探究竟,在看到太子心口愈合的伤口时,她也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陆宁远看着她这幅样子,无奈地摇头苦笑。
“这怎么可能?方才明明还……”慕容弦歌惊讶到失语。
陆宁远瞥了她一眼:“快来帮忙!”
“好!”慕容弦歌绑起宽大的袖子,开始给陆宁远打下手。
沈天妍和沈天慈由于有孕在身,见大局已定便回去休息了。丽贵妃和二皇子知晓太子没死,但也知晓太子也算是废了,免不了和慕容宰相筹划一番。沈皇帝知晓这一消息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也知晓太子已经不中用了。
皇后和宁海王去了天牢,狱卒正在严审苏欢颜,质问她究竟为何行刺太子,是否是其父授意。苏欢颜被打得满身是血,凄厉地嚎叫着,却不肯说一个字。
“哈哈哈……”苏欢颜忽然笑起来。
皇后和宁海王对视一眼:难道是疯了?
两人进了牢房,苏欢颜看见二人进来,眼中忽然涌出浓烈的恨意:“是你,是你杀了你儿子!我恨你,我恨太子,我恨你们所有人!”
“皇后娘娘、宁海王!”狱卒立刻行了礼。
“嗯,下去吧……”宁海王对狱卒挥了挥手。
“是!”狱卒们低着头退了出去。
“哈哈哈!”苏欢颜四肢被绑在架子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太子被我杀了,他死了!哈哈哈,死得好,他该死!”
“疯子!”皇后怒道。
苏欢颜盯着面前的皇后,目眦尽裂:“你也该死,你们都该死,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们所有人!你死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我看你是疯了!”宁海王指着苏欢颜的鼻子,怒吼一声,“果然是外室生的贱种,让你伺候太子已经是你的福分了,没想到你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福分?咯咯咯……”苏欢颜的笑声夹在喉咙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那让你的女儿都来承受这种福分怎么样!让你的母亲、妻子,也来‘享福’怎么样?咯咯咯……”
皇后面露怒色,看着宁海王低声道:“我看她已经疯了,干脆砍掉算了!”
“要干净利落。”宁海王低声回道,“就说她是受建中那逆贼的指使,有了陛下的愧疚,咱们日后也能好过些。”
“是。”皇后点了点头,喊了狱卒进来,“打死后去喂野狗!”
“是!”狱卒俯首遵命。
“呵……啊哈哈哈哈……”苏欢颜闻言狂笑不止,“你好狠,真是好狠,只可惜你将我喂狗,也救不回你那小畜生的命!”
“住口!”宁海王气得怒吼,“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
“禀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救活了!”正巧此时外面的太监进了禀告道。
“什么,真的活了?”宁海王想着自己唯一的外孙活了,心中狂喜。
“是啊,陆神医给救活了!”太监尽心尽力地解释着,“陆神医说好好将养,虽恢复不得原样,总之能保性命无忧了!”
“太好了!”宁海王笑着欲跟着太监前去探望。
皇后撇了苏欢颜一眼,也跟了出去。
苏欢颜忽然面色惨白,委屈地瘪了瘪嘴,失声地哭号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活得好好的,你们明明都该千刀万剐的!”
“哼!”狱卒晃了晃手中的烙铁。
苏欢颜想到喂野狗,想到太子竟然没死,心中实在不甘。忽然,她抻着脖子对着牢房外喊道:“皇后!我有孕了!我怀了太子的孩子!”
皇后听闻这句,亦不知她话中真假,疑惑地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