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枝听闻二皇子减重之事,心里略有惭愧。顾凌风却很欣慰,调侃道:“没准儿你激励了日后的一代明君呢?”
“你这么不看好太子?”花九枝很好奇。
“太子未免太过软弱,难当一国之君的大任。”顾凌风坦言。
花九枝挑眉,他不认同立嫡立长那套吗?
“仁君也算百姓之福,总比二世祖强吧!”花九枝同沈天妍关系近,自然希望太子能够继位。
顾凌风突然从矮榻上起身,凑到书案的花九枝面前:“日后我们有了孩子,还是不要过于严厉了。训得严了,未免失了野性。”
花九枝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他眼中:“夫君,你幼时,父母管的可是过于严厉了?”
顾凌风闻言,目光略微闪躲,转身回到了矮榻上,故作轻松地轻声道:“谁家的父母不严厉呢……”
花九枝观察着他灯光下的侧脸,提及父母时冷冰冰地侧脸。顾凌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捧着书,映着灯火的光亮,却长久出神,半晌未曾翻动书页。
“唉……”花九枝吹了书案的灯,脚步轻缓地走到他身旁,自身后抱住他,将脸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累了?”顾凌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将她抱起,向床上走去。
炎夏虫鸣阵阵,敞开的木门和雕花窗子吹进徐徐夏风,吹得床幔微动。
“爹爹……”
花九枝睡眠极轻,被他的呓语声突然惊醒,起身看着他的睡颜。
“阿姐,不要走……”
顾凌风眉心的竖线发出微弱的红光,呼吸也变得急促。花九枝探手轻抚他紧皱的眉心,忽然被他猛然捏住了手腕。
“嘶——”
顾凌风睁眼,发觉自己弄疼了她,赶忙松了手,坐起身来:“抱歉!”
花九枝摇首,拱到了他怀里。顾凌风用被子将她裹紧,轻抚着她的手腕,见上面一道红印,心中自责不已。两人静静相拥良久,忽然,顾凌风目光一凛。花九枝眼中精光乍现,轻运内力的她也听到了外面的异响。两人对视一眼,穿起衣服,向外走去。
“铮!铮!嘶——”果不其然,凌风殿中进了一些黑衣人,承风执剑正在与之缠斗。
顾凌风正有一身戾气无处舒展,提剑上前便进了战圈中心。像一把黑色利剑,快速收割着对面黑衣人的首级。花九枝在旁观战,并不担心顾凌风会打不过这些人,只是那些人明显成了顾凌风发泄的靶子,一会儿被砍了手臂,一会儿被挑了脚筋。很快,顾凌风像一阵黑色旋风,将这些黑衣人悉数击倒在地,就连想逃的也未放过,地上哀嚎一片,还有人被砍了首级,浓郁的血腥味混着热风充斥着鼻腔。
顾凌风一入战圈,承风便无处插手,此时他看着顾凌风,也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花九枝见顾凌风额间竖线愈发明显,心中亦是有些焦急。她本欲上前,却被承风拉住了胳膊。花九枝见承风对她默默摇了摇头,只好无奈地站在一旁。
“谁派你们来的?”顾凌风剑尖直指地上一个捂着胳膊呼痛的黑衣人道。
“呃……”那人按着冒血的胳膊,看向顾凌风,却是不肯回答。
顾凌风看了眼他的胳膊,一剑将那胳膊斩断。
“啊!”那人张着仅余的手掌,拢在流血的肩头嘶吼着,却不敢触碰,颈间青筋暴跳。
“说!”顾凌风剑尖直指他的脖子。
那人斜着眼盯着顾凌风,大口地喘着粗气,拒绝的意味却是很明显。
“呃!”顾凌风一剑结果了他,提着剑指向了另一个人。
“啊,不要!大人饶命!”那人慌张地向后挪着身子,顾凌风却一步一步地逼近。
“呼——呼——”那人目光盯着那剑锋,呼吸紊乱,“我不能说,不能……”
“呃!”顾凌风给了他一个痛快,向下一个走去。
满院尸横遍地,肢体横陈,血流成河,顾凌风像黑夜中的鬼魅一般,缓缓走向最后一个人。他薄唇轻启,仿佛带着来自地府的寒气:“说!”
花九枝见他眉心印记愈发明显,立刻出声阻止道:“顾凌风,快住手!”
那黑衣人看了花九枝一眼,目光盯着顾凌风手中的剑,极度惊恐,迎着剑撞了上去,自己了结了自己。
花九枝冲入院中,顾凌风提剑便直指她的眉心。
“公子!”承风吓得心都差点蹦出来,却知此刻上前只会添乱,伸出的手一动不敢动。
花九枝往后退了半步,手无寸铁的她也被吓得咽了咽唾沫。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对峙良久,顾凌风眉心的印记方缓缓暗下来,人也逐渐苏醒,看着身边遍地的尸身一时有些恍惚。
承风立即让人收拾院子,并且接过了他手中的剑,扶着大汗淋漓的顾凌风回了房间。
花九枝替他暖了茶,小心地坐到了他身旁。
“吓坏了吧?”顾凌风问,眼中满是同情。
花九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会失控的?”
“已经很少失控了。”顾凌风抿了一口清茶,“自从弱冠之后,更少了。”
“那你……”花九枝万分忧心他的状况。
顾凌风妖气腾腾的眸子看向花九枝,呵气如兰:“直到近些日子遇上了你,永安的人和事太过复杂,远比边疆的战事复杂。”
“我……”花九枝有些惭愧,“其实我现在还可以,还没脆弱到要你忧虑的地步。”
顾凌风轻叹一声,轻抚她的墨发道:“大争之世,枭雄四起。儿女情长,终要被乱世左右。”
花九枝看着他灿若星河的双眼,静静地没有说话。
次日,花九枝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店中。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根本无法亲身体会自小面对杀戮,还要面对冷漠的亲情关系的顾凌风。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释怀,也并不是所有的心理问题都只能走原谅这一条路。
她正在店中写写画画,便见梁恂进了店内,只是满脸淤青,不知发生了什么。
“梁恂,你怎么了?”花九枝赶紧上前,将他扶着坐下,让花药为他上茶,又问道,“可看过大夫了?”
梁恂点了点头,从钱袋中掏出一串铜钱:“九枝,我想让你陪我聊聊!”
花九枝看了眼那串铜钱,她店里咨询的价格早就换成了五两银子。花九枝用眼神暗示花药将钱收了,跟他找了间包间。
“九枝,你说穷人真的有机会做官吗?”梁恂急匆匆地开口问道,又滔滔不绝道,“他们非富即贵,就算学业不精,在父族的安排下,也可以有个很好的前途。可为何我用尽力气,还是活的如此……卑微!”
“人虽然生而平等,但这个社会的竞争永远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不可否认,我们或多或少都继承了父辈的资产和人脉,只是有的人好一些,有的人差一些。”花九枝替他添了一盏茶,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继续道,“但这种不公平,并不能成为我们放弃的理由。”
“为何?就因为我学业上得了老师夸奖,他们抓住我用鞭子抽!”梁恂情绪激动,撩起了袖子,胳膊上满是鞭痕,“就算我真的做了官,又有什么用,不还是在这些纨绔脚下苟延残喘?!”
“若这世道是一盘棋子,无疑他们自出生便拿到了最好的局势。就算我用心去推算每一步,又能如何?依旧改不了,我必败的结局!”
花九枝看着他胳膊上的鞭痕,也有些不落忍,眉头紧锁道:“你为何不还手?我想几个纨绔是敌不过麒麟卫中人的!”
“我不敢……”梁恂眼睛红了,“我家中还有父母,还有我的妻。他们本就因我受苦,因我省吃俭用,我不能再惹事,让他们被我牵连。”
花九枝愣了半晌,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他的感受,但她打落九公主牙齿之后,父亲也曾受过沈皇帝打压。虽然父亲不说,她心中是了解的。做麒麟卫有好处,就是朝中的杂事事无巨细,都能知晓。她知晓父亲替他抗下的压力后,知晓顾凌风替他跪地致歉后,也曾自责许久。
“梁恂,你做的对!”花九枝肯定了他的做法。
梁恂站在那里,双目含泪地看向窗外,外面翠柳碧水,小桥人家,微风拂过,水面微波粼粼。
“昨夜,凌风殿有人夜半行刺。”花九枝幽幽说道。
“什么?!”梁恂猛然回过神来,坐到她对面,探着身子问,“是谁干的?”
“不知道。那些死士不肯说,全都被杀了!”花九枝看向梁恂,两人目光暗暗交流着。
“没想到你们也有自己的烦恼……”梁恂提起茶壶替她添了杯茶。
“他虽然忍让至此,但还是有人看他不顺眼!”花九枝面露狠厉,牙关紧咬,一字一句道,“若是被我查出来是谁,我定要让他,碎尸万段!”
“我会帮你们的!”梁恂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仿佛已经想通了。
花九枝恍然回神,笑道:“与其等着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不如拼一把。要勇敢且谨慎地活下去,甚至有朝一日……”
“彻底改变棋局!”梁恂眼中隐隐有光。
不要放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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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