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枝叶葳蕤,一切生机勃勃,陆宁远却在家中跪着听训。
堂上站着一位中年妇人,身着杏色衣裳,深紫色的长裙,面上怒不可遏:“你偷偷跑去麒麟卫也罢了,回来就好。可你还要去执行任务,你知不知道战场上多危险?!”
陆宁远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你明知道每年麒麟卫考核都有人出意外,你还要去!”陆夫人拿着药杵,在陆宁远眼前晃着,突然就捶到了他背上,“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气我!”
“母亲,”如今这药杵打到背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陆宁远猛然抬首,梗着脖子问道,“你不想知道爹爹如何吗?”
“你!”药杵突然掉到地上,陆夫人随后瘫坐在椅子里。
沉默了半晌,陆宁远突闻呜咽之声。
“母亲……”陆宁远上前拉住了陆夫人的双手。
陆夫人红着眼呆坐在椅子里,冷冷地对他说道:“你去吧!”
陆宁远眼神一亮。
陆夫人眼泪滑落:“你还是这么倔……”
陆宁远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西山大营,高博已经跑废了,自行去沐浴解暑。顾凌风则是略有薄汗,随意擦了擦便回了屋子。
花九枝正在凝神学习,她早已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所有功课理解透彻,这样将来才不会因为低级错误丧命。她并未注意到顾凌风已经回到了室内,一只小狼毫写得飞起,嘴里还念念有词。
门外已隐隐有蝉鸣之声,花九枝的齐刘海在随风轻晃,墨发整齐地束在头顶,顾凌风看得入神:这发髻还真少见,是独独属于这个小人儿的!
花九枝眉梢微动,余光忽然看到了顾凌风,吓得她肩膀一缩:“你什么时候进屋的?”
“刚刚……”顾凌风随意地指了指门。
花九枝见他嘴角带着笑意,“啪”地将笔放下:“不可能!你看你那得意的小表情!说,是不是在这很久了?”
“是!”顾凌风坦荡地应了,随后看着她,面上带着诡异的笑。
“你看什么看?”花九枝被他盯得汗毛直竖。
“自然是娘子!”顾凌风挑眉,“你这身装扮很是不同。”
花九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抬首问道:“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我前些日子命人做的,”顾凌风左瞧右看,觉得自己这娇妻实在貌美,“没想到你穿起来还挺合身!”
花九枝愣了,衣服裁剪地很合体,尤其是那腰线……
“顾凌风!”花九枝气炸了,“你这个登徒子!”
顾凌风并不在意,反而向她跟前凑了凑,调笑道:“没法子,谁让为夫抱得太多了呢?都在脑子里。”顾凌风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脑袋。
花九枝双手支撑着身子向后躲,顾凌风却越凑越近……
“九枝!”陆宁远提着药箱进了屋,看见二人情形,尴尬地立在门前,进退不得。
真是巧了!
顾凌风心里咒骂,面上却硬挤出一缕笑来,起身迎接陆宁远的到来。
“当归兄为何也回来这么早?”顾凌风想死个明白。
“呵呵!我想到明日便要出发,怕九枝有什么交待,便想着早些来。”陆宁远笑着做到了花九枝对面,“我来陪你一起练,开不开心?”
“开心!”花九枝扫了眼顾凌风,见他郁卒的模样,心中暗爽。
“对了,你们方才为何说‘也’?”陆宁远问道。
“你们聊,我去做饭。”顾凌风像阵风一样迈着大步离开了。
大成皇宫,坤宁殿。
皇后坐在上首,沈天妍和太子站在她面前。
“天妍,你身为长公主,还有封号在身,确实不合适去冒这个险。”皇后说着,沈天妍便紧张地抬起了脸来,皇后继续道,“但我想有你在,顾凌风也能顾忌着,给你们安排个简单安全的任务,这对九枝也好。所以,你想去便去吧!出了事,本宫自会拿顾凌风是问!”
“哈,太好了,多谢母后!”沈天妍惊喜地福了福身。
“但你还是要以保重自己为主,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麒麟卫那么多人,总有人能去完成。”皇后挥了挥手,便见近身嬷嬷端了一只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身软甲。
“多谢母后!”沈天妍知晓母亲库里有这件宝贝,却不肯给她用,这次拿到手,心中正喜悦不已。
“嗯,太子既然回来了,就跟着老师好好学学功课吧!”皇后淡淡地瞥了太子一眼,“这次回来,你父皇定是要考考你们都学会了些什么,别到时候让三生抢了风头!”
“是,儿子遵命!”太子揖了揖,紧张地看向身边的大姐。
沈天妍满心欢喜地看着那软甲,仿佛已经穿着战袍上了战场,一番雄心壮志油然在心中升起。
太子略微失落地垂首呆立,眼神看向皇后梳妆台上的妆匣。
过了许久,沈天妍方从得到软甲的兴奋中恢复如常。皇后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了!”
“是……”太子和沈天妍各自回了自己的宫殿。
太子命老太监从外面把房门关上,自己从包袱中取出一些工具,钻研了起来。桌上放着一只檀木梳妆匣,也有金箔、刻刀等物。太子回想了一下母后那梳妆匣的构造,面上一笑,埋头雕刻起来。
直到天色渐晚,太子仍是未曾停歇。老太监缓缓推门,踏进一只脚,小心地问道:“殿下,要不要先用晚膳呀?”
“等会儿!”太子一句话,将老太监撵了出去。
时间如沙漏中的沙,一点一点地滑过,太子擦擦额上的薄汗,看着眼前的作品面露笑意。
“吱纽——”殿门再次被推开。
“我还不是跟你说等会儿了嘛!”太子头也未抬,低喝一声。
空气瞬间很安静,只听到老太监吸气的“嘶嘶”声。老太监看了眼皇后的眼色,犹豫再三,还是冒死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太子惊得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刻刀,转眼去看,果然见母后一脸铁青地立在门前。
“母后……”太子乖顺地站到一旁,双手握拳,缩在衣袖中,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后气得心口起伏,厉声道:“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让你好好学课业,你可倒好,在这里摆弄这些无用的东西!”
“母后别生气,是儿子错了!”太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首看着皇后,请求原谅。
“起来!”皇后拽了拽他肩上的衣领,“你是太子,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不要随便下跪?!”
太子慌乱地站起身,却是闪到一旁,半弯着腰埋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扫了眼那梳妆匣:“是给谁雕的?”
“没谁,是儿子自己不争气,儿子再也不敢了!”太子语气急促中带着小心,隐隐仿佛带了些哭腔。
皇后知他定是又哭了,遂骂道:“废物!”
太子垂着脑袋,一直等到皇后走远了,方跌坐在地,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太子见自己又哭了,越发瞧不起自己,疯了一样锤着自己,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是太子,太子不能哭!
大成皇宫,宝慈殿。
二皇子和沈天慈站在贵妃慕容清面前,慕容清看着两个儿女生龙活虎的样子,心中欣慰不已。
“坐,快坐到母妃身边来!”慕容清将一双儿女搂在怀里,“三生,这次你们回来,你父皇定是要考考你和太子功课的,你得空了便看看,免得到时候被你父皇骂不肯上进。”
“母妃,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二皇子不在意地拿起了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你就不怕你父皇罚你吗!”慕容清哄道,“只要你这次答得好,母妃便应你一个要求,好不好?”
“母妃说话可算数?”二皇子嘻笑着凑上前,拽着了慕容清的手臂摇晃着,“母妃,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她叫花九枝。您让父皇把她许给我,好不好?”
慕容清愣住了,没想到儿子去了趟西山大营,便有了心仪的女子,一听是花九枝,面色瞬间变了。
沈天慈看着母亲面色阴晴不定,心慌地瞅了眼二皇子,示意他莫要胡来。
二皇子却满不在意:“母妃,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喜她?”
慕容清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二皇子看,紧抿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怒道:“你跟你妹妹一个德行,整天喜欢些不三不四的人!”
“花九枝哪里不三不四啦……”二皇子“嘿嘿”地笑着,咬了口点心,“她顶多就是成了平民,儿子只是想收个贴身丫鬟,您气什么呢!”
“胡闹!”慕容清思来想去,惊慌失措地盯着二皇子叮嘱道,“你少跟那花九枝生什么情!别人都行,就她不行!”
“为何呀……”二皇子不明所以。
沈天慈插话道:“这还不明白,因为父皇早晚要收拾他们一家呗!”
“闭嘴!”慕容清被沈天慈这张嘴吓了一跳,“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吗?”
“父皇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沈天慈噘嘴。
慕容清大怒:“你知道花九枝是瘟神,怎么就看不清顾凌风也是呢!”
二皇子和沈天慈见鲜少发怒的母妃发了火,心中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