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尽管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但是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乔默棠当下不只是该悲还是该喜,无措又无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此刻他是病房里的焦点,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反应。
蔚希当然也没错过,不知他这一声嗤笑有何用意,又是不是在针对自己。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由于情况紧急,蔚希抱起了这只雄虫飞到密林上空以便更快搭载飞行器就医。虽说是情急之下的举措,但雌虫未经允许不得与雄虫有肢体接触,也是雄虫保护条例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规定。
若是雄虫以此为由控告雌虫违规,他怕是又要去惩戒所呆上几天。
利用帝国的各种特权肆意为难和玩弄雌虫,一直是雄虫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蔚希转过身,面对着乔默棠垂下了头,默默祈祷对方当时已经没有意识,完全忘记发生什么了。但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隐隐的不安。
“嗨,雄虫阁下,你看清楚了吗?这两只军雌,究竟是不是害你受伤的家伙?”博格会长问道。
乔默棠虽然还是弄不清楚什么雄虫阁下什么军雌的,也不了解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医疗费用高不高,人民币还好不好用。但无论如何碰瓷儿这种缺德事儿,那是肯定不能做的。
他笑了笑,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解释道:“不是,您误会了,是他们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们。”
博格会长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提高了语调说道:“雄虫阁下,据这两个军雌的口供,您受伤的地方可是次等星球的密林,若非受到强迫,您为何要自己去那个地方?艾修诺说您的记忆可能发生了紊乱,您是否记错了?”
又来了,乔默棠被问的有点儿不高兴了,刚想解释几句,便听到艾修诺说道:“雄虫阁下,在记忆紊乱的情况下确实不排除记错的可能性,如果您现在觉得精神尚好,或者我们可以针对您的失忆症尝试第一阶段的基因修复治疗。时间不会很久,接受治疗之后,相信博格会长就不会对您话中的真实性表示质疑了。”
艾修诺此刻的提议对于乔默棠而言无异于一场及时雨,除了让博格相信他说的话,他还渴望通过一些外界的干预手段尽快了解这个世界,这些人一直使用着他根本不习惯的措辞,他已经快疯了。
乔默棠欣然接受。
艾修诺礼貌地将闲杂虫等请出了病房,又给乔默棠的身体连接上了奇奇怪怪的电线。手指重新在屏幕上飞舞起来,有些信息便零零碎碎地传导到乔默棠的脑袋里。
与自己想象的大体相同,他不慎坠崖死亡,而后直接穿越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穿越到星际的虫族世界。
这个世界雄虫极为稀少珍贵,皆因数百年前一场全星际范围内的地磁辐射感染。在这场星际浩劫中,被湮没的种族不计其数,甚至包括当时已经发展到强盛时期的虫族。
地磁辐射对雄虫的基因有毁灭性的打击,死伤无数。雌虫虽因身体素质强大在恶劣的环境下逃过一劫,性命无虞,精神力却遭到严重创伤,极易崩溃失控。越是精神力强大的军雌越是容易受到影响,只有雄虫能利用信息素为之安抚。
虽然距离那场灾难已过百年,但强大的辐射带来的影响并未完全消散,新生的雌虫虫崽比雄虫高出数倍,幼崽期的雄虫往往还因为发育不够完善频频夭折。
好在雄虫在此过程中也在不断进化,虽不比雌虫骁勇善战,但也能勉强维持虫族繁衍。
如此一来,雄虫成了帝国的稀缺产物,是帝国立法的重点保护对象,也自然成了无需工作就可以享有无数特权和利益的上等贵族虫。而乔默棠刚好穿到了这样一只跟他同名的雄虫身上。
这只虫生前好吃懒做混吃混喝,每个月凭着雄虫保护协会下发的不菲费用纸醉金迷,要么是沉迷全息游戏不可自拔,要么是去赌城娱乐大笔挥霍数个精光,甚至打算等着婚配之后靠着军雌高昂的军饷继续醉生梦死,也许是不健康的生活掏空了身体,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只废物最终死在了次等星球。
额,说是废物都算抬举。以乔默棠之前的认知,这简直就是社会败类,垃圾分类都得分到有害那一类。
他在心里连连摇头默默叹气,胜之不武,德不配位,甚至忍不住自我唾弃。
脑海里的画面还在不断闪现,断断续续地浮出这只雄虫以往的生活场景。他去了主星最热闹的酒吧街疯玩了一整夜,蹦迪跳舞,喝了不少酒,后来似乎是醉了?再之后……他试图更深入一些,看清究竟把他丢到次等星球,又是谁伤了他,以免那只不讲理的雄虫会长真的把黑锅扣在那只漂亮的军雌身上,但是眼前的影像渐渐模糊,信息只接收到这里就停止了。
第一轮的修复治疗不过一个小时,乔默棠睁开眼睛。艾修诺已经给他解开了电线,关切地问道:“尊贵的雄虫阁下,您现在觉得怎样?”
乔默棠点点头:“我觉得还可以,我想起来了很多事,可是……”
可是最重要的事好像并没有想起来……
但不管怎样,坠落山崖确实是乔默棠自己不小心,至于原来那只雄虫是怎么死的,他并不关心。
艾修诺的金边眼镜泛着光,他微微一笑:“无妨,雄虫阁下,这只是第一阶段,看样子您已经恢复不少。现在是否方便请会长他们进来?”
得到乔默棠的首肯,艾修诺再一次把几只虫请进病房。这次并不等博格问话,乔默棠抢先说了出口:“博格会长,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是我现在已经记得差不多了,伤害我的并不是他们,相反,我非常确定是这位先生救了我,”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蔚希,“您好先生,您是叫蔚希对吗?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蔚希对他的态度感到极大的诧异,浅绿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立刻挪开了视线,微微垂头的样子显得十分恭顺,语气却依然是冷冷的:“雄虫阁下,您客气了,保护雄虫的安全是每个军雌的义务。”
在接收到这个种族大致的世界观信息之后,乔默棠虽然对这样的场景感到不适,却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乔默棠实在感激眼前这只雌虫救了他,再加上这只雌虫肤白貌美实在好看的很,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他表达出极大的欣赏和夸赞:“真的非常感谢您,您不但心地善良,长得也十分漂亮。”
“哦豁。”博格会长发出难以置信的呼声,似笑非笑:“雄虫阁下,听您这意思,是看上了这只军雌吗?他可不像您想象地那么简单。不过蔚希上校确实已经到了婚配的阶段,或许,您可以娶了他做雌君。”
娶他做雌君?乔默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表达对一只雌虫的善意,怎么看都带有些对对方不正经的想法的。
“可是……博格会长。”艾修诺忍不住插嘴提醒道,“这位雄虫阁下的精神力等级,通过判定只有F……蔚希上校的精神力可是S级。”
博格会长震怒道:“住嘴,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难道你认为,F级的雄虫配不上你们的蔚希上校吗?现如今蔚希上校还能找到一个愿意接纳他的雄虫,就已经应该感恩戴德了。”说罢他转头看向蔚希,“你说是吗,蔚希上校?”
“……是。”蔚希站在原地微微低头,半晌从嘴里吐出这一个字。毕竟是博格会长问话,他不得不答。
作为一只雌虫,他没有权利选择自己以后的雄主,他的婚姻只能靠帝国分配。在他的军衔没有被降之前,至少他还可以选择等级高一些的雄虫进行婚配,可是现在……
但蔚希转念一想,乔默棠至少还会对他说谢谢,也没有揭发他擅自对雄虫做出的肢体接触,还几次三番地跟博格解释了伤害者另有其虫,尽管精神力只有F,但看起来还算是个温柔的雄主。
想到这里,蔚希抬头看向了乔默棠,见他似乎很是犹豫,面露难色,于是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蔚希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着,向来斩钉截铁的军雌此刻磕磕巴巴地说出请求的话:“如果……如果您愿意的话……”
乔默棠眼看着他就这么当着众虫的面跪了下来,错愕又震惊,极不习惯,奈何重创过的身体还躺在病床上,没办法起身扶他,只得连连说道:“你……你赶快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蔚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不愿死心,又说:“我会遵守帝国婚姻条例,好好伺候雄主的。”
“行行行,你先起来,起来再说。”乔默棠无暇思考更多,只想赶紧让蔚希起来说话。
“行?你这是答应了?哈哈,雄虫阁下,您确定要娶这只军雌吗?不过说实话,他长得确实挺好看。”博格插话。
他打趣的态度让乔默棠实在不喜,于是他相当肯定地说道:“是的,我非常确定。”直觉告诉他,若是他今日拒绝了蔚希,恐怕这位道貌岸然的博格会长就不只是对蔚希冷嘲热讽这么简单了。
初来乍到,竟然节外生枝。乔默棠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看似尘埃落定,艾修诺把蔚希扶起来,颇为担心,在他耳边低语:“F级雄虫的精神力不一定能够安抚你。”
蔚希若有所思,也轻声回答:“这个以后再说吧。”
“太好了,能促成这样一段美好的姻缘可真是意外。”博格笑道,“既然阁下已经愿意娶蔚希上校做您的雌君,那么我觉得这个小玩意儿还是交给您亲自保管比较合适。”
说着,博格会长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型控制器放在手里把玩。
乔默棠看到蔚希的眉头略微蹙起,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博格会长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笑意,给乔默棠介绍这个控制器的用法:“你看,它只有一个按钮,使用非常简单。”说着,他按下了正中间那个凸起的按钮。
“呃啊……”蔚希瞬间发出一声带着压抑的惨叫,膝盖一软又跪在地上,只是这次更狼狈一些。冷汗霎时布满他的全身,他的头无力地低垂着,连同双手一并撑在地上,身子不明显的抖动着,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蔚希上校!”一直在旁边没有作声的路德瓦大惊失色。
这副模样令博格会长十分满意,他大发慈悲关闭了手中的控制器,看到他的身子还在忍不住颤抖,缓解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就是这样。只要你按下了这个按钮,他身体里的电击芯片就会释放高频的电流强击,这对于不服管教或者性子太野的军雌很有惩戒效果,相信您会喜欢的。”说着,博格把控制器递给了乔默棠。
乔默棠不动声色地接过控制器:“谢谢您。事情解决了,他们是不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需要再住隔离单间了。”
博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当然,有了您的口供,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指控。当然,如果您以后再想起什么,可以继续向协会反应,我们会维护每一个雄虫的利益。”他顿了一下,看向蔚希,“那么,我先走了,蔚希上校,好好照顾你的雄主,我可不想在惩戒所再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