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阳对姜玉钦的嫌弃并不在意, 反倒忍不住摇了摇头, 轻笑道, “这孩子。zuowenbolan”
可不就是孩子吗, 姜玉钦如今才十三, 半大少年,而季秋阳已经二十是个青年了。
然而这三个字似乎让姜玉钦不满,脚步一停又转了回来,蹭的两下爬上马车掀开车帘子就进来了。
车厢内很温暖也很宽敞, 在空着的地方还烧着一个看不见碳的碳盆, 里头很是温暖。姜玉钦打量了一番这马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姐都没说给他弄一辆这样的好马车。
“你与岳父这是去了哪里?怎的这样早?”季秋阳见他打量马车, 便道, “你姐姐特意让人改造的用来每日送我来回书院,是不是不错?”
是不错, 但是也勾起了姜玉钦的嫉妒之心。再看季秋阳便觉得这姐夫是故意说这话给他听的, 实在太奸诈了。
姜玉钦凉凉道, “大清早的当然要奋斗挣钱给姐姐花了。”
话里的酸味能熏死人了, 季秋阳不由失笑,然后颔首温和道,“知道上进很不错。”
姜玉钦一拳似乎打在了棉花上,人家压根没感觉,顿时更加气恼。
没一会儿马车到了书院,季秋阳道,“可是要一起读书去?”
一听见读书姜玉钦的脸都变了, 话都不说一句蹿下马车就跑了。
季秋阳瞧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道,“我会在你姐姐面前夸你的。”
姜玉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扭过投来瞪着他道,“你敢说试试。”
放完狠话小少年就跑了。
季秋阳无奈摇头,却有些疑惑姜玉钦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之前对他们姐弟没个好脸色的姜大川对他那样的态度。
经商的事他不懂,但很多事情上却有共同点,所以他认为要么是姜玉钦拿捏到了姜大川的软肋,要么是姜玉钦能给姜大川带来好处。
姜大川只是个小地主,做梦都想变大变强最好能打败贺家。
联想到之前姜玉钦跟着贺家商队去府城的事儿,难道姜玉钦令姜大川赚钱了?
姜家的事他不好插手,只能回去与姜靖怡说说了。想必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步进了书院。
“季兄……”
季秋阳眉头微微一蹙,回头便瞧见汪承泽过来了。
书院规定来此读书不得带下人,所以不管是季秋阳的马车还是汪承泽的下人送到门口便掉头了。季秋阳待人到了跟前才冷淡的打招呼,“汪兄。”
“嗯。”汪承泽目光落在他脸上,笑道,“伤口好了啊。”
季秋阳微微颔首,“是。”
说着两人踏着落雪往里头去了,汪承泽叹了口气道,“明年秋天季兄可是要参加乡试了?”
季秋阳没有否认,就听汪承泽道,“我明年也要参加了。咱们到时一起?”
季秋阳没有应下也没反驳,“离着明年秋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等到时候再商量不迟,若是书院去的人多兴许能够一起去。”
“也好。”汪承泽四方脸,浓眉大眼,透着一股子实诚的感觉,可若非知道汪承泽是什么样的小人,恐怕真的会被他这张憨厚的脸所蒙蔽。
想当初不正是因为听信了他的话才跟着汪承泽出去然后被姜靖怡碰瓷的?
虽然后来的事让他庆幸,可后面又有汪承泽买凶伤他之事,他怎么可能还傻傻的没个防备。
汪承泽觑了他一眼,沉吟道,“季兄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季秋阳神色不变,“汪兄为何这样讲?”
实际上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你做了这么多缺德事,难道还要他笑脸相迎?
汪承泽失笑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季兄待在下没以前那般亲厚了。”
说着他看着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想当初咱们关系多么的密切,却不想还是生了误会。之前在下与季兄解释姜小姐之事,想来季兄也不相信在下的无辜了。”
季秋阳淡淡道,“过去的事汪兄何必一再提及,如今咱们当以学业为重,好生为了乡试做准备才是,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并不用在意。”
说着他拱手道,“在下还要去找夫子,先失陪。”
说完季秋阳挺直腰背不乏从容的去了,汪承泽站在原地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此间学院影响力虽然大不如从前,可夫子还是不错,而且据叔父传回来的消息,本书院中有一夫子与京城中是有联系的,而那夫子却恰恰是他们的恩师,对季秋阳格外的厚爱。
汪承泽憨厚的脸上闪过不屑和恼怒,在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又恢复如常转过身去与人打招呼了。
今日他们不过都是秀才,谁知明年秋日后又有几人能够中举,一旦他们有人中举再中进士,他们就是同年,日后为官也要守望互助。
当然,季秋阳除外,季秋阳无论文采还是心智都不输于他,也将是他得到恩师青睐的最大障碍。
上一次是季秋阳运气好,仗着脸好被富家女救了,但那女子他打听过是府城人士,下一次季秋阳恐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汪承泽好歹顺了心气,与人交谈时对方丝毫察觉不出汪承泽心中所想。
季秋阳在书院读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姜靖怡也看得出来那个汪承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哪怕他们已经做了决定过年时给汪承泽以痛击,但眼下还是的保障季秋阳的安全。
距离上一次季秋阳出事过去也没多久,只要汪承泽不是脑子坏了,想必也不会短时间内再动手。不然姜靖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姜靖怡还是决定该雇佣保镖,不对,买些强壮的家丁回来,再请个镖师来教一些保护主子的手段。
姜靖怡如今手里钱虽然不多,但买几个下人和请镖师还是没问题的。
之前买的那小院如今因为新厨子往清河县去了已经空置,姜靖怡便亲自去买了六个身强体壮的下人回来让他们住进了小院,再请来镖师每日教导他们。
姜靖怡并未将此事告知季秋阳,而是私下里做的。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清河县那边的酒楼也准备好要开张了。
姜靖怡提前一日过去,等候第二日开张。
这间酒楼姜靖怡懒得重新想名字,直接在原来翡翠阁的基础上改成了翡翠楼,季秋阳亲自题字又找人装裱,等明日开业的时候便可以掀下来了。
她用季秋阳的字也是有未来的考量,只要季秋阳中了举便可宣传一波这是举人老爷亲自题字的,而且是举人老爷的媳妇开的。若是中了进士那更了不得,估计这酒楼生意更加火爆,哪怕以前没来吃过的都要来沾沾喜气。
姜靖怡此时站在门口牌匾下看着牌匾笑的开心,似乎看见硕大的金元宝砸下来的模样。
“东家,外头冷,后院小的专门给您收拾了一间房,您且去休息,那房间小的给留着,您想什么时候过来便什么时候过来。”孙掌柜从酒楼里头出来笑着道。
姜靖怡应了一声,对他做事还是很满意的。
这酒楼在个三岔路口,也就是说东西南三面都有门,等开业的时候不管往那条街上走都能看到这酒楼了。
外头的确很冷,姜靖怡进了酒楼四处逛了逛,发现改动的地方不大,只桌椅板凳该修的修了,看上去整洁不少,而墙面更是该刷的刷了,只是因为三面门冬日有些透风。
孙掌柜道,“按照东家的吩咐,今日半夜咱们酒楼大堂便会在墙角处升碳盆,保证屋里的温度。”
“不错。但要注意用火安全。”姜靖怡又问,“这边厨子可都适应了?”
孙掌柜回道,“都适应好几日了,陈茂的确有天赋,李达说让他在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进去吧,晚上吃锅子。”姜靖怡跟着孙掌柜去了后院又吩咐道,“让傍晚去接夫君的人直接将人接来这边便是。”
“是。”孙掌柜应了又退了出去,去厨房查看菜色的准备。
似乎不管是下人还是姜靖怡都丝毫不担心明日开业会不会没人来这个问题。
还用问吗?
不来就烧火锅烧卤肉,香味弥漫的时候看你们来不来。
在县城里寻常百姓恐怕舍不得常常去酒楼用膳,但小有资产的人便没那么多顾虑了。
下午的时候翡翠楼的伙计们出门去发传单,告知翡翠楼重新开业的事儿,姜靖怡则在盘算晚上吃什么火锅。
正想着,阿桃从外头进来道,“东家,厨房那边传来话说买了一头羊回来,不如晚上您和姑爷吃羊肉火锅?”
新鲜的羊肉啊,姜靖怡顿时来了兴致,“那就来羊肉火锅,放点羊血之类的,快去准备。”
阿桃笑着应了将热水壶放下给她倒了水道,“您先喝水暖和暖和,奴婢这就和他们说去。”
火锅底料是提前熬好的,明日要用的菜色也是准备好的。
因着冬天天冷,能吃的也少,无非是菠菜、白菜还有豆芽豆腐皮之类的东西,像粉丝粉条如今还未出现,姜靖怡倒是让人做了一些,也就够自己吃,拿到铺子里卖是不够的。
外头天擦黑的时候季秋阳回来了,跟在他后头的却是姜玉钦。
姜玉钦一进屋瞧见姜靖怡,原本还拉着的脸顿时高兴起来,“傻姐。”
“不许胡叫。”季秋阳面上和蔼可亲,可下手却非常不客气,手掌在姜玉钦脑袋上拍了下,气的姜玉钦直接瞪他。
季秋阳无奈道,“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难道不是你要跟着我来的?还是我逼着你去书院门口等我了?”
姜玉钦傲娇的抬头,“谁稀罕啊,我是想坐我姐的马车回来。”
季秋阳不与他争辩,笑了笑道,“我似乎闻到了火锅的香味。”
“你鼻子倒是灵。”姜靖怡道,“的确准备了火锅。”
眼瞧着人齐全了,厨房的人便将火锅要用的用具和菜色全都上来了,只是原本以为只有两人吃并没有准备太多,瞧着姜玉钦来了,少不得又添了些肉过来。
姜玉钦直接点菜,“我要个羊蹄髈,肉要一些肋排。再来点羊肚。”
“是。”来送菜的厨子一一应了不多时就给送了过来。
姜靖怡瞧着一桌子的菜倒也不担心吃不了,她饭量不小,而且还有俩男人,就算剩下估计也剩不了多少。
他们在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姜靖怡边涮肉边问姜玉钦怎么来了。
姜玉钦哼哼唧唧道,“想你了呗。”
“是想我这里的火锅了吧。”姜靖怡毫不客气的戳穿他。
姜玉钦哼了一声,埋头啃羊蹄子。他才不承认呢,只是姜氏食铺是他姐开的铺子,所以他就格外的关注,那边有来往这边做买卖或者走亲戚的,难免就提起姜氏食铺也就难免说起如今最火爆的火锅。
这锅子不少大户人家都有,但难就难在汤底上,哪怕是醉八仙那样的酒楼也是没研究明白姜氏食铺用了哪些料,步骤又如何。
姜氏食铺在这方面保密工作不错。
姜玉钦边啃边道,“有人想收买你的厨子,叫刘达那个。”
“人家叫李达。”姜靖怡说到,“估计想从他手里弄方子吧。”
姜玉钦嗯了一声,“你小心点。”
这事儿姜靖怡早就知道了,对方找上李达的时候李达就非常惶恐的跟她说了,对方许诺的还挺大,说事成之后对方会出面将他买过去,让他负责酒楼生意。
可李达不傻,他的卖身契在姜靖怡手里,姜靖怡不放人他就走不了。更何况姜氏给了他机会,待遇也好,他是傻了才离开呢。
姜靖怡对此也不在意,这种事在后世都屡见不鲜,更别提在这时候了,只嘱咐了李达看好厨房的人,守好方子并不担忧。
可姜玉钦能提醒她这事儿她还是觉得暖心,“真是个关心姐姐的好孩子啊。”
姜玉钦听到她这话就忍不住恶寒,他搓搓胳膊嘴巴不停,“你俩真是……”
他不想说季秋阳和他姐很配,甚至他一直觉得季秋阳这人和他姐过日子就不安好心。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季秋阳和他这姐都挺坏的,又很般配。
姜靖怡也懒得和他掰扯这些,随后问他,“你现在在姜家怎么样了?”
“还成。”说起这个姜玉钦身上终于有了少年该有的稚气,“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说着这话还警告的看了眼季秋阳,季秋阳明白过来这是不让他说今早看见的事儿了。
季秋阳眨眨眼决定不说了,瞧着这小子似乎挺有主意的,好像真能收拾的了姜大川,那就等着他自己说便是。
饭后姜玉钦赖在这里不肯走了,无奈之下只能让人给他收拾了一间房。
夜里又落了雪,想必明天又是一个寒冷的天气。
第二日天晴了,地上却许多的积雪,姜靖怡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前头熙熙攘攘的声音。
听见她起身的动静,阿桃连忙进来端热水递帕子伺候她洗漱,顺便跟她说前头的事情。
“很多慕名而来的等着吃锅子,结果一听锅子要到中午,顿时就不干了,最后没法子,只能大清早的就把锅子安排上了。”阿桃满脸的兴奋,“方才奴婢还去前头瞥了眼,大堂里人不少,大家为了口吃的真是不怕冷啊。”
客人当然是越多越好,酒楼靠着早点是没多少进项的,甚至很多酒楼都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开门,只做午膳和晚膳。但如今有客人愿意一大早就来吃火锅,那作为善良的店主自然不会让食客白跑一趟了。
姜靖怡笑吟吟道,“若是让你今晚不能吃火锅明日再吃,你愿意?”
“不愿意。”阿桃顿时笑了起来,“这说明咱们酒楼的火锅好。”
姜靖怡不否认,“那是自然。”
说着她洗漱完毕又等阿桃给她梳了头发才问道,“玉钦起来了吗?”
“回东家,姜公子一早跟着姑爷的马车回镇上了。”阿桃给她梳了发髻,而后问,“奴婢这就让人送早膳过来。”
早膳后姜靖怡带着阿桃去前头瞧了眼,果然人很多。
今日天虽然晴了,但温度很低,好些食客来的时候甚至已经排不上队伍,不得不在酒楼门前搭起的棚子里等候。
姜靖怡很满意这种状况,进了酒楼大堂便听见人声鼎沸,建或者夸奖锅子味道好的声音。
“东家,您怎么过来了?”孙掌柜原本在招呼客人,一打眼就瞧见姜靖怡过来了,连忙问了一声。
姜靖怡哭笑不得道,“不是说掀了红绸再开始吗?”
孙掌柜讪笑道,“这不是大家太热情了吗。”
姜靖怡也不怎么在意,便出了门去将头顶的红绸给扯了下来,“好了,今日所有食客进店消费全部九五折。”
孙掌柜当即拍手大声道,“我们东家说了,今日所有菜色九五折。”
“那我回后院了。”这边没什么事情姜靖怡也不在这碍事了,带着阿桃便去了后院。
在酒楼门口一男子看着人流目光闪动,“这便是季秋阳家的酒楼?”
“公子,这铺子是季秋阳娘子开的。”一旁的仆人微微躬身,低声回答,嘴中满是不屑,“那季秋阳说白了就是个吃软饭的,若是没有娶到姜家这个有能耐的姑娘,哪可能有这样的日子,说不定连赶考的路资都拿不出来呢。”
他说完就见他家公子阴沉着脸一声不吭,顿时有些忐忑,他战战兢兢的看向公子道,“公子……”
男子面色阴沉,眼睛不悦的瞪了仆人一眼,而后转身就走。
若早知今日,当日怎么也不会便宜了季秋阳,现在倒好,他反倒成了成全季秋阳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