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这点儿折磨显然不足以让段绝动摇。金元瑶可以翻倍折磨,但摸不准苛待和虐待致死之间的距离。
得另想法子。
听说叶夫人是她爹金远西抢来的。那段绝的父亲现在在哪儿。段绝父亲一定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叫别人爹。找他来流金剑宗带走段绝。不,只要想好说辞,看准眼色行事,段绝不得不回他爹身边也许更好操作。
叶夫人住所安排在玉扇峰。峰岩石白如雪,形如一排玉扇,却没有多少灵气。峰上有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金远西特地为叶夫人建造,半个月前竣工。宅子周围绕满结界阵法。
金远西娶了二夫人,欲,望有了纾解、心灵得到满足,迟来的愧疚也成倍增长。金元瑶不见他,便日日立在花田尽头遥望绣楼,唉声叹气,走时背影萧条。好像还偷偷拿手帕抹眼泪来着。不到十日瘦了一大圈。
金元瑶只期待这父女矛盾更长一点儿,最好长在她能换个性格的安全时间范围内。金远西怎么说也是一宗之主,实力强横,若让他察觉到自己女儿换了个芯子,不得活撕了金元瑶。
流金剑宗结界阵法基于金远西而生,自然对血脉相连的金元瑶俯首称臣。
椭圆形透明结界张开一人高的口子,金元瑶纵使还不熟悉阵法结界,也畅通无阻。
打了一路腹稿,说辞都想好了,见到泪水涟涟的叶夫人就可以脱口成章,‘我爹是金远西,坏你名节抢你回宗的那个混蛋。木已成舟无可挽回,我敬佩叶夫人忠贞不二 ,所以给我一个补偿机会。段绝是叶夫人爱子,他留在流金剑宗实乃为叶夫人忍辱负重,顶着认贼作父的名头在人后被戳脊梁骨。我不能坐实这种事情发生。若叶夫人信得过我,就告诉我地址,我一定会送段绝归家’。
怎么不把叶夫人一起送走?
呸,她爹的女人也是长辈,长辈的事儿小孩子不许多话。这是规矩。
看看,好一个不与爹同流合污的品行高洁大小姐。说辞既不反孝道,也不违背大义,挑不出一点儿错。
叶夫人提着裙角轻快的奔过来,脸上的胭色红晕把金元瑶冲到喉头的说辞卡得死死的,全按了回去。
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泪水涟涟呢?日渐消瘦呢?忧思过重呢?叶夫人哪里有半分被强迫的样子,分明是个热恋中的少女。
相比之下金远西才像被抢的那个吧。
爹啊,我脑内小剧场对不起你。
与素未谋面的继母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来着。
“我爹是金...”金元瑶刚开口。
叶夫人愣了一瞬喜笑颜开,欲拉金元瑶的手,又怕她感到被冒犯不喜又缩了回来。
“你是金元瑶吧,流金剑宗的大小姐。”叶夫人不知道宗门要怎么行礼,手摆了半天,最后规规矩矩福了身子。
“叶夫人。住的还好吗?木已成舟无可挽回,我敬佩叶夫人...”金元瑶眼珠子盯紧叶夫人,但凡露出一点儿低沉苗头,金元瑶就有自信拐到段家父子身上去。
“特别好。玉扇峰风景宜人,气候舒适,吃穿用度都是比着夫人标准来的。我修了八辈子的福,能有嫁给金宗主这一天。”叶夫人眉开眼笑。
“...叶夫人不必强颜欢笑掩饰自己的伤痛。”金元瑶再接再厉,“我理解的,外在的东西多金贵,都比不上真挚感情和相濡以沫的日子。”
快,快接下句。愁肠百结的回忆起你那远在天边、明个儿就见的夫君吧。
叶夫人粉颊一热,手指缠着衣带羞涩不已,“大小姐怎么知晓金宗主与我确实是情真意切、恩爱有加。难道是...哎呀,金宗主真是的,闺房之事怎么可以对孩子说。”
“...”怎么一点儿不按套路来呢,“呃,孩子?!啊对段绝是叶夫人爱子,他留在流金剑宗实乃为叶夫人忍辱负重...”
“大小姐,我特别感激流金剑宗上下能接回绝儿。绝儿现在吃穿不愁,还有众位人中之龙的师兄师弟帮他教导他。流金剑宗对绝儿恩重如山,我定要让他为宗门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不把整个流金剑宗推火坑里我就谢谢他了。
她还坐这儿干什么,表演活人大变河豚吗。
“...都好就好。”
金元瑶点点头准备告辞,叶夫人跟着起身亦步亦趋送到玉扇峰外侧,一路嘴不停,话里话外都是感谢给自己容身之处、给绝儿好的未来。
“绝儿自小不在我身边,我做梦都不敢想还有母子团聚、受流金剑宗庇佑的一天。”
“嗯哼。”金元瑶气馁着呢,随口应道。
“十年前生活所迫,我不得不抛下嗷嗷待哺的绝儿,来到流金剑宗范围内谋生。一谋就是十年。月中旬金宗主英雄救美,我报恩就嫁了过来。正想托人给绝儿送信问安好否,村头的陈三带着绝儿来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上天待我不薄。”
金元瑶没心思听,抽回手正要大跨步走,便听一清凉如水、沉静内敛声音自身后传来,“娘,玉扇峰峰口风大,披件衣服,小心着凉。”
段绝为叶夫人披上披风,细心将头发掏出来打理好。
颈项修长,唇红齿白,面容白净清秀,一点儿都看不出刚来时黑红泥球模样,“对姐姐说什么呢?绝儿也想听。”
叶夫人摸着他的头笑道,“说要感谢陈三呢,谢他把你给娘送过来。往常这段时日,陈三往来在流金剑宗山脚下揽生意。”看向金元瑶,“大小姐手眼通天,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段绝哪怕就是直杵在那儿不说话,金元瑶都觉得那儿卧了一坨毒蛇,浑身不自在。
金元瑶一刻不想多待,“我会尽力。叶夫人,段绝,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远离玉扇峰,金元瑶才觉得跟在背后视线没了。往常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多了一点儿若有若无的如芒在刺。
金元瑶反思了一下,不算指使韩逐离闹花田,没有哪儿惹到他啊。
玉扇峰的段绝盯着金元瑶背影,眯了眯眼道:“娘,也许我要离开几天。”
“好啊,注意安全。去哪儿?”
“取决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