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国的春猎应该还有好几项活动。
到了后面,云扬天也是应该跟着自己的老臣们一起,到猎场内去比试一番的。
但中间出了沈木心和云景浩的岔子,这次的春蒐就匆匆画上了句号。
提前好几天,车队就回到了京都。
回去之后,沈木心也没闲着,一直在调查那件衣服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安童是他的人,安童告诉他,皇宫内的衣服都有很严格的规矩,从什么地方进的料子,安排那个造衣局缝制,用的哪个绣娘,都记录在案。
沈木心这个大皇子的身份虽然不受其他大臣待见,但是在这种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是挺好用的,再加上他还懂得修炼一途,用正规手段问不出来的事情,晚上可以截胡以后连吓带骗地问。
差了没几天,他就找到了缝制他衣服的绣娘,绣娘手艺了得,却只是皇家造衣局一个普通的绣娘,常年居住在皇宫建造的造衣局内,很少回家,也很少跟家人联系。
但她告诉沈木心,春猎的衣服都是提前好几个月甚至提前一年开始缝制的,沈木心回皇宫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都已经做好了,所以他的衣服是临时补的,补衣服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请假回家了,因为只有她会那种绣工,上头又点名要她来做,所以造衣局破天荒地让她将衣服带回家缝制。
她缝制的时候,都是用箱子将衣服锁好,唯独有一回,她听到外面有古怪的动静,以为自家鸡被黄鼠狼偷吃了,就出门去看,结果回来的挥手,看到邻居家的张赖子鬼鬼祟祟从她的房子中出去。
她原本以为对方是来偷东西的,但检查之后发现什么都没少,就没当回事。
后来缝制好的衣服送回造衣局,也很快验收通过。
她并不知道衣服的衣领被人家动了手脚。
沈木心又找到了隔壁的张赖子,张赖子是个混混,一开始死活不开口,后来沈木心装神弄鬼吓唬了他一顿,他终于说了,是个达官贵人找到他,让他做这件事的。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有人雇佣了张赖子,让他在衣领上动了手脚,而造衣局内部早已串通一气,明知衣服是有问题的,还将衣服送了上去,最终不管上头怎么调查,可能只能查到张赖子身上。
官政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沈木心有些犯难,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调查下去,如果告诉云扬天真相,云扬天肯定会不顾一切派出高手诛杀陆吾。
沈木心觉得陆吾丧失爱子已经很惨了,不想再给它带去麻烦。
就在沈木心犯难的时候,一直跟随在沈木心身边的晏折却做了一个决定,他将云景浩的信息和他经常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附上灵力,用纸鹤送到了陆吾的身边。
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沈旧书,沈旧书全程看下来,有些不解问道:“木心不是跟你说过,还没有确定是谁做的这件事吗?你这样做,万一冤枉了对方怎么办?”
晏折道:“师兄调查的那个达官显贵,是云景浩阵营的人,只可能为云景浩做事,而且云景浩撒谎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看到了,这就是他设下的计谋……不会冤枉的。”
不会冤枉的,因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云景浩做的,他都对沈木心充满了敌意,甚至想要害死他。
沈木心哪里都好,但是从他那个世界来的,带着那个世界特有的优柔寡断,如果所有事情都讲究证据,世界上那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晏折越想,便越觉得嘲讽,沈木心此人,对谁都心怀善意,唯独对他,心狠手辣。
……
陆吾那边很快收到了消息,它给晏折回了信,玉佩上的气息它认得,就是那日趁着它生产虚弱,抢夺它孩子的众多人中的一个。
如此一来,沈木心想要的证据也便有了,不算是冤枉了谁。
只是沈木心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在烦恼如何把云景浩给抓出来,就听说云阳宫那边失火了,云景浩差点被烧死。
他去看云景浩,发现云景浩身体大面积被烫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云扬天动用了在临仙门的势力,讨来了续命的仙丹喂给云景浩,云景浩的情况略微好转,但刚下床没几日,就听说他在花园游玩的时候不慎跌入水中,又差点丧命。
他整个人像是被霉神跟随了一般,走到哪里倒霉到哪里,而且都不是那种小倒霉,次次都要命。
不仅如此,朝中接连有大臣暴毙,横死家中,竟然也查不出缘由。
时间一旧,大家都知道云景浩是个倒霉鬼了,一直跟着他的伴读也不敢再在宫中陪他了,向皇帝请辞,逃回家中去了。
一开始沈木心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后来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肯定是晏折干的。
他没跟自己商量,就私自将云景浩的消息透露给陆吾了,而且他肯定给陆吾支招了,要不然按照陆吾那个直性子肯定就硬闯皇宫了,怎么可能闹出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儿来。
沈木心气急了,给晏折送纸鹤,纸鹤却石沉大海,一去不还。
嘿呦喂,这是在跟他冷战吗?!
沈木心也气急了,将晏折的所有纸鹤一股脑儿都倒进了院子里的池塘里,再也不想着联系晏折了。
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只要沈木心一抬头就能看到蹲在屋顶上看着他的晏折,却偏偏互相赌气,谁也不理谁,咫尺也像是隔着天涯一般。
戚临一直住在遥山宫,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天深夜,沈木心又睡不着,拉着他喝酒,喝到一半,自己却先睡着了。
他把人搬到床上去,从门口出去,一跃上了房顶,清澈的月光底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躲在屋脊上,身边放着几个酒罐子。
一看就是从皇家酒窖中偷的。
戚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着你师父的样子,开始喝酒了?”
那黑衣人转过头来,正是晏折。
晏折也不奇怪,冲戚临挥挥酒坛,示意他过来喝酒。
戚临陪了这个陪那个,瞬间皱起了眉头,道:“要喝酒找你师父去,还有,你师兄也是一样,你们俩要是都这么愁,不如互相陪对方吧。”
晏折也不回答,戚临又道:“我给你们安排了两个房间,别偷偷摸摸,像是做贼。”
晏折仍旧不回答,戚临道:“你不想睡床,也转告沈师叔一句,他年纪大了,总睡屋顶不好。”
别看戚临总是冷着一张脸,对门派内这些老家伙们却十分关心,竟然还记得给沈旧书准备一张床。
一直没反应的晏折唇角终于勾了勾,漆黑的眼眸流出一抹笑意,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他低了头,轻声道:“知道。”
戚临这才闪身下了房顶,去自己房间修炼去了。
而戚临落地之后,躺在房间中的沈木心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清醒,没有半分睡着的模样。
却也一动不动,直勾勾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
一个屋顶之隔,同样的位置,晏折坐在房脊上,对着天上清澈的月光,一口一口抿着酒。
谁也不吭声,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