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折的手往下滑,微凉的指尖扫过他的锁骨,很快挪到了脖子后面。
压着他肩膀上的经脉,晏折往后背心脏的方向顺去。
淡淡的声音在沈木心头顶响起:“你身体内的经脉宽阔,适合吸收天地灵气,进阶也会很快,但经脉太薄,若很激烈的使用灵气,会有爆体而亡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踏破飞升,在天雷中重塑自己的肉身,日后就可以不受身体限制……但那一天太远了,眼下每日用他人的灵气帮你理顺经脉,也可以有微弱的效果,虽然很微弱,但聊胜于无吧。”
晏折说完这段话,沈木心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想帮自己顺气。
可刚才晏折的手指放在他喉咙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是心底一凉。
心中余悸未散,沈木心硬是将自己躁动的心脏摁了下去,故作轻松道:“那你跟我说嘛,忽然揽住我,把我吓了一跳。”
却没想到晏折似笑非笑道:“师兄是怕我害你?”
沈木心一下就沉默了。
他信任晏折,忍不住依赖晏折,一是因为这三年来两人朝夕相处,晏折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他最熟悉,也是最熟悉他的人,二是因为晏折这个人物本就是他自己按照自己的喜好创造的,正所谓……一举一动皆是他最爱的样子,说的就是作者创作的主角和作者之间的关系了。
可他又知道,晏折可能随时都会夺走他的性命。
隐藏在平静依赖之下的,一直都是沈木心隐约的担忧。
眼下这担忧被晏折像是开玩笑一样轻描淡写地挑了起来,沈木心却无法玩笑回答,只能勉强冲晏折笑笑,道:“师弟,我怕疼,你真要害我,也下手轻点。”
他瓷白的脸颊上荡出两个小酒窝,唇角笑意却带着苦涩,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在面对盘然大物时,勉强假装镇定,卖萌求生一样。
晏折的手走到他的后心窝处微微一顿,指尖轻轻一摁,熟悉的灵气便沿着晏折的指尖流淌进了沈木心的经脉。
沈木心微微一震,却发觉那些灵气正在帮他舒缓近日来疲劳的经脉。
晏折淡淡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放心吧师兄,我不会的。”
沈木心顿时松了一口气,像一条咸鱼一样趴在了晏折怀里。
打开的窗口飞进来一只飞蛾,飞蛾在房间内乱窜了一阵子,落到了正在燃到的灯烛旁边,明亮的灯光吸引了它,飞蛾扑棱着翅膀,奋不顾身地扑了进去。
翅膀被火焰点燃,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飞蛾的生命就在此时走到了尽头,化成了灯火中的一节灯花。
晏折理顺经脉的手法太好,沈木心舒服得快要睡了过去,被灯花燃爆的声音吵醒,睡意朦胧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了?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恩。”晏折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放开了放在沈木心身上的手。
沈木心疲惫不已,一个翻身就躺在了自己的枕头上。
晏折却没有马上睡去,他坐在床的外侧,低头看着里面已经熟睡的沈木心。
三年时间过去,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了,眉宇之间有了男人的成熟,喉结也慢慢凸显出来。
他侧坐在床榻上,灯火将他的身影印在墙上,影子被拉伸扭曲,俨然已经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
三年了,他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沈木心,竟然就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在这个世界混得如鱼得水。
真是失败。
……
新月组的比试已经结束,第二日是月盈组的比试。
别人都去围观了,沈木心才懒得去看,提前一天就做好了准备,打算第二天在房间内多睡一会儿懒觉。
却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就被敲门声给叫醒了。
沈木心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往旁边一看,却发现旁边的被褥已经收拾整齐,晏折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殿下,殿下,起床了,安童回来看您了。”
“恩?”这声音熟悉又陌生,沈木心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想起点什么。
他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却见一个大小伙子冲他冲了过来,脸上表情非常激动。
沈木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对方反应不及,一头扎向了屋内。
沈木心站在屋门口疑惑地看着他:“你谁?”
那人错愕地抬起头,顶着一张沈木心陌生的脸:“大殿下,您连安童都不认识了吗?!我是从小跟在您身边的内侍安童啊!”
他这样一说,沈木心才想起来,是刚上临仙门时,被他赶回皇宫的那个小太监!
再看看面前这人,身上穿黑紫宫服,身材高大,面白无须……已经俨然是个身居高位的大太监了。
只是脸上狗腿的表情还一如既往。
沈木心对这种属性有些过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怎么来了?”
“奴婢是跟随陛下来的。”安童躬身站在沈木心面前,低声道:“陛下说想念您了,所以过来看看您,此时已经在摇光峰正殿了,奴婢是来请您过去的。”
沈木心这才想起,自己不完全是临仙门的人,在遥远的云昭国,他还有一个皇帝爹!
他脸色一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收拾一下,你等一会儿。”
然后一个转身,就毫不客气地将安童推出了门外,“哐啷”一声将门关上了。
忽然被关在门外的安童一愣,随即看着那扇“铁面无私”的门露出了一抹苦笑——他们家大殿下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刚才一见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如今的大殿下不再是京城中那个让人头疼的纨绔皇子,反倒跟他的外公沈鹤书越来越相似了。
安童站在外头等了片刻,收拾妥当的沈木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蓝白弟子服,看上去清俊又利索,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其实也不怪沈木心,他穿书第三天就到了临仙门,出门之前连云扬天的面儿都没见过,人在临仙门呆了这么久,云扬天都没出现过。
他都快将这个人忘了。
眼下忽然告诉他他还有个爹,换成谁谁也不能轻易接受吧。
跟着安童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歪在路边喝酒的沈旧书,窄窄的一条小路,他偏要将腿伸出来挡住别人的去路,沈木心看着无奈,正想上前将他挪开,旁边的安童却是一皱眉头:“什么人?好狗不拦路没听说过吗?”
皇宫里头的人都是这般势力,看到沈旧书满身破烂,就觉得他是蝼蚁一般的人物。
却不料话音刚落地,地上那乞丐一般的人便淡淡抬头扫了他一眼,淡漠的眼神却叫人不寒而栗,安童打了个寒颤,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沈木心冷冷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不得无礼,这是我的师父。”
安童眼中划过一丝恐惧,他的身体一抖,下意识就想下跪,沈木心却已经越过他来到了沈旧书身边。
他弯腰将沈旧书扶了起来,低声道:“师父,你怎么随处乱躺。”
沈旧书懒懒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嫌弃为师了?”
沈木心忙道:“怎么会,师父您别跟我开玩笑了。”
看到沈木心对沈旧书如此敬重,安童脸色一白。
却没想,沈旧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搭着沈木心的手臂站了起来,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你去看你父亲,别忘了回来。”
“啊?”这话说得沈木心一头雾水。
沈旧书却是没给他想明白的机会,说完之后就冲他摆摆手,拎着酒葫芦,一摇一摆地走了。
沈木心看着沈旧书的背影陷入呆滞,旁边的安童小心翼翼凑了上来:“大殿下,咱们走吗?”
沈木心一顿,最终还是转头:“走吧。”
两人一同下了天璇峰,到了山门处,却见晏折早已等在那里,他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安童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掀起一丝诧异。
这还是当年那个畏首畏尾,不敢抬头的南郅国质子吗?
晏折知道沈木心不会御剑,主动召唤出飞剑,踩上去后,对沈木心一伸手:“上来。”
沈木心看着他有比自己高出许多,咕哝了两句,不情不愿地上了飞剑,然后转头对安童道:“我们先去了,你慢慢走吧。”
“诶!”安童一惊,大殿下不打算带他一起走吗?!
……
沈木心上了晏折的飞剑,靠在晏折背后,低声道:“你还真让他一个人从天璇峰上跑下来啊?”
天璇峰那么高,等他回摇光峰的时候,天都该黑了。
晏折冷冷道:“我的剑,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上的?”
沈木心低头看了看脚底下的木剑,低声咕哝了一句:“可不就是随便上嘛。”
却被晏折听了个尾巴:“你说什么?”
沈木心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他刚才对师父出言不逊,就当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两句话的功夫,已然到了摇光峰大殿,晏折操控飞剑缓缓降落,却见大殿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