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沈母也自然察觉到了沈峭的异色,将原先要说的话咽下,话锋一转道:“色儿,你昨天不也给峭儿夹菜的吗?怎么今日不夹了?”
李姝色嘴角笑容一僵,她没有料到沈母居然会这么问,空气中立马升腾起尴尬的气息。
她瞥一眼沈峭的脸色,大佬八风不动地坐着,连微表情都没有。
李姝色回沈母:“他离肉碗近,娘你一直夹给我,自己都没怎么吃呢。”
言下之意,沈峭自己爱吃不吃,反正她就是不夹。
沈母这才意识到李姝色是真的与沈峭闹别扭了。
往常两人闹别扭,她儿子也不放在心上,就当没色儿这个人。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她儿子好像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接下来,就依照“食不言寝不语”的惯例,三人也没说话,就剩碗筷触碰的声音。
而就在吃饭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门被人推开,沈父带着极重的血腥味走了进来。
只见沈父两手空空,但是手指却是沾满了鲜血,身上的布衣更是染了一片血,从腰际一直延伸到裤子上,看着倒是唬人。
沈母看见沈父这个样子,被吓了一跳,立马搁下手中的碗筷,奔向沈父:“孩子他爹,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怎么这么多血?”
李姝色和沈峭也被吓了一跳,三个人团团把沈父围住,六双眼睛注视着沈父,像是雷达般定位受伤部位。
沈父也被他们的阵仗给吓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我没受伤。”
沈母急道:“那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沈父立马回:“这不是我的血。”
“可是猎物的血?”沈峭冷静地问。
“是啊,爹,你是打到野猪了吗?”李姝色也问。
否则怎么会沾到这么多血?
沈父再次摇头:“什么也没打到,我和张二哥刚进屿君山不久,就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我身上的血都是那男人的。”
原来如此,三人闻言,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沈父又道:“那人伤得实在是重,再不施救,可能小命就没了,所以我和张二哥就把他给抬进村了。如今人在张二哥家,我家也没多余的床位安置他。”
张二哥家倒是有个杂物间,收拾一下也还是能睡人的。
李姝色闻言,对沈父笑笑:“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您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去去血腥味,我再给您装碗饭,我们边吃边说。”
“还是色儿考虑周全,孩子他爹,快把衣服换了,看着怪瘆人的。”沈母应道。
沈父随着沈母进了房间,李姝色则去厨房给沈父盛饭。
又是一个受伤的人?难不成是那人的伙伴,也是男主的人?
今日好生热闹,居然碰到了两个从京城来的人,只不过现在在张二叔家的比较幸运,遇到了心善的村民,否则身处孤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李姝色又想到了胸前的小盒子,这小盒子方方正正,通体漆黑,连个打开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她也没有要打开看的心思,但是看见没有盖子,她就有些好奇想要打开试试。
但是,她失败了。
这个小黑盒子浑然一体,掂在手心有些重量,晃动的时候,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有东西的响动声,但却无法打开。
这想必也是黑衣人放心把东西交给她的原因,也许他也存在赌一把的心理,若是她能将盒子交到男主手里,皆大欢喜,如果不能,反正也打不开,也就成了没人知晓的秘密。
*
沈父在吃饭,由沈母陪着,沈峭听了几句,觉得没他啥事后,便起身回屋温书。
李姝色也跟着他的步伐回了屋。
她刚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个大麻烦给抛出去。
一来,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成事,二来,沈峭与男主以后是对立方,如果因为这事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很消解些,也是好的。
毕竟,她打心眼里认了沈母这个娘。
虽然原著没有提到沈父沈母的结局,但是儿子犯了欺君罔上之罪,又成了乱臣贼子,他们二老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就是她,依照现如今的情况来看,她的命运其实是和沈峭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的。
她不押宝,但也不想自断后路。
李姝色主动破冰,喊了声:“夫君。”
这声夫君像是很合沈峭的心意,他放下了手里的书,看向她:“何事?”
李姝色将小盒子从怀里掏出来,开门见山道:“夫君,今日我随孙媛去滴水湖挖野菜的时候,碰到了件怪事...”
随后,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沈峭讲了。
沈峭越听,眉间越是凝重,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打量一番问:“你听见,他说三殿下?”
“嗯,我很肯定,他说的就是三殿下。”李姝色点头。
沈峭白皙的指尖把玩着小方盒,随后像是看出什么端倪般,在一点处敲了三下,紧接着“咔嚓”一声,正上方指盖长的部分猛地伸长旋转一圈,随后又自动安了回去。
李姝色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也算是研究了会儿的小方盒,沈峭仅三秒就看出了端倪?
这难道就是人与人之间差距吗?
看着她惊讶的神色,沈峭解疑道:“卢般锁。”
前朝有个叫卢般的人,是个能工巧匠,最擅制机关术,他的作品鬼斧神工,其精妙诡谲之处,真正了解的人都忍不住惊叹万分。
今儿个李姝色倒是见识到了古代的机关术,没想到如此小巧玲珑的盒子,既能装下东西也能安置机关。
李姝色正看得起劲,就见沈峭皱起了眉,便问:“夫君,可是遇到了难处?”
“难倒是不难,只不过我知道的口诀有三个,不知使用哪一个,若是弄错,里面的东西可就毁了。”他回。
李姝色一听会毁掉男主的东西,便立马说:“夫君,还是不要打开的好,毕竟是三皇子的东西。”
沈峭将小盒子搁置在身前的桌面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怕我把这个弄坏?”
李姝色有些狗腿地笑道:“有夫君在,我不怕。只不过害怕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被三皇子知道就不好了,民不与官斗,况且他还是皇子,陛下的儿子。”
而且,还因为他是男主,一般和男主作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李姝色深知这个世界的法则,否则也不会主动将盒子给沈峭了。
她又继续说:“明年开春,夫君便要进京赶考,参加春闱,若是有幸遇到三皇子,将东西交给他,于夫君来说,总是有利无弊的。”
她将事情的利益关系说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掩藏自己的心思。
沈峭听了她的话,倒是有些意外:“你是希望我凭借这个,攀附上三皇子?”
李姝色却回:“夫君有大才,是状元之资,何需凭此攀附?只不过多个朋友总是比多个敌人的好,况且出门在外,夫君孤身一人,无人照拂,爹娘与我都会担心的。”
李姝色完全站在沈峭的角度想,连路都替他给铺好了,又分析得如此透彻,可见不是一时兴起之言。
可就是太清晰了,反而令他有些疑虑,不禁疑惑这具身体是不是换了个人?
若是以前的李姝色,万万不会想得这么周全,更不会想着给他铺路。
一个女人,到底是存了多大的决心,才会挖坑埋一具尸体?
她都,不会怕的吗?
而她做的这一切,多多少少都是在给他铺路。
想到今晚见到她时,对她的指责,沈峭心尖颤了下,他好像过分了。
李姝色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又回想刚刚自己说的话,也没有半分不妥,那为何大佬沉默了呢?
还是说,大佬心高气傲,不屑用这种方式与权贵结交?
这好像也不是他的性子,他可是尚公主的人,若是真的不屑一顾,又何必卷入那个圈子,偏要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
李姝色忐忑地喊了声:“夫君?”
“所以,你是因为埋那具尸体,而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他问。
李姝色诚实地点了点头。
“以后遇到这种事,要与我说,我不是神人,不会掐指一算,就算到发生你身上的事。你当时若是解释一下,我也许...”
就不会说那句伤人的话,沈峭心道。
李姝色听了他的话,惊讶地咬了咬下唇,所以大佬这是在跟她道歉?
是道歉吧,即便是这种傲娇的口气,那也是道歉啊。
真真是个别扭的弟弟,连道歉都说得这么委婉,不是一般人还真的有些听不出来。
好在她也没真的生气,只是感到有些委屈罢了。
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想,她也刚穿过来三四天,让他没有保留地相信她,那的确是有些荒唐。
这种一边信任,一边怀疑,才是常态。
若是换了她,面对态度陡然转变的人,她估计还不能做到大佬这般顺其自然呢。
况且他还是个弟弟。
她能咋地?
原谅呗。
李姝色接话道:“夫君说的哪里的话,没有事先和夫君说清楚,害得夫君担心我晚归,也是我的不是。”
沈峭垂眸,她这话是不是有些...太客气了?
正如她这两天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如之前嚣张跋扈,但是又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就是太见外、太客气了。
沈峭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