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保命最大。
苏淮锦屏息凝神,与那名男子目光相对,眨眼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出声。
那男子见她配合,只点了点头,并不理她,继续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而苏淮锦也不敢胡乱扰他,生怕稍有闪失,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两人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默良久,久到苏淮锦都快因呼吸不畅而窒息了,才一把被男子推了出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苏淮锦内心唾弃,却也知道自己如今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肥羊,不敢随意顶撞面前之人,当下默不作声,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就想转身走人。
“等等 。”男子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身后响起。
等等?你当本姑娘是傻的么?留下来送死?!
苏淮锦心中寒毛倒竖,面上却只装作没听到,脚底抹油,恨不得马上溜之大吉,谁知刚跑了没两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面前粗壮的竹子被一把短刃干脆利索一削两段,硬生生拦住了苏淮锦逃跑的去路。
“在下并非歹徒,不会随意伤人,只是如今身负重伤,行动不便,今见小娘子面善,可否留下来行个善事?”
苏淮锦回头,却见那人已经收了刚开始那冷情冷性的样子,只摆出一副谦和风流的面孔,配上刚才的一番话,一时之间倒是风度翩翩,人模人样。
苏淮锦踱步回去,蹲下身,与那名男子漆黑的眸子对视。
“那你别杀我,不然我这儿可没什么方便可图!”
“不跑了?”
那男子见她回来,不由挑眉,嘴角微勾,又换回了自己刚才那副高高在上,令人手痒的腔调。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苏淮锦杏眼微瞪,撇嘴不屑道:“跑又如何,不跑又如何?你武功高强,我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既然如此,我跑了又有何用?还不如留下来,随你处置。”
“此事确是在下失礼,只是此处偏僻,人迹罕至,方才出此下策。”
苏淮锦不吭声,眼前的男子现在当着她的面,说的是轻巧又诚恳,可她也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傻白甜闺秀,刚才劈在竹竿上的那一刀子,可是一点也没留情面,纵使面前的男人此刻说的上了天去,也无法掩盖他刚才对自己动了杀意的事实。
苏淮锦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色袍服,看不出来具体受了多少伤,只有胸前的创伤最为明显,红艳艳的,染透了白色的中衣衣襟。
若在自己穿越前,自己还能带他去医院就诊,可现在她一朝穿越,自身难保,又哪有办法给这个陌生男子救治?
可把他抛弃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自己恐怕也是良心不安。
“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个偏僻的院子,我住在这里,一穷二白,怕也不能帮到你什么。”
那男子闷声低笑:“无妨,我身上自有伤药。”
“那你留我做甚?”苏淮锦挑眉。
“只是身上衣衫破败不堪,无法用来包扎伤口,所以烦请小娘子,帮我带些布条回来。”
苏淮锦听他客气起来一口一个小娘子的,只觉得文绉绉中带着三分调侃的,且念起来甚是绕口,连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想起原书中,男配们都是对白莲花女主一口一个“小姐”“姑娘”的,听起来还稍稍顺耳些。
“小娘子?公子称我为姑娘便是,可惜我现在身上也并没有多余的布料,只有一方手帕,你若是不嫌弃,就拿着应个急。”
苏淮锦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帕,大小适中,布料柔软,也没有刺绣花纹,想来是原身之前随意塞进来的,不能辨认身份,便放心的递给了半倚在墙边的男子。
那男子接过手帕,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气势汹汹,似乎是不怕死的小丫头,嘴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嘲笑。
“我看你尚未及笄,年龄尚幼,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片子?
苏淮锦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身体,低头沉默的看了看自己胸前,又想了想铜镜映出的那张稍显稚嫩的脸,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一件事情。
她现在,好像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苏淮锦一时气结,但又不能说什么,登时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明眸皓齿说不出的好看。
“你若是不怕被发现,大可待在这里。我还有事,等会再来找你。”
苏淮锦起身欲走,却听身后“咔嗒”一声轻响,一段竹竿横空出现,险而又险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苏淮锦回头,却见之前还半死不活的侧倚在墙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材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而他本人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仍旧一张笑脸,一副好商量的样子,似乎眼底的杀意是苏淮锦的错觉。
“今日之事,有劳了。”
语未尽而意已明。
苏淮锦要是敢说出去,那今晚……就是她丧命之时!
苏淮锦歪头看他,像是压根没被恐吓到一般,笑意盈盈,声音清甜。
“公子放心,那是自然。”
说罢,伸出芊芊细手,佯做自然的把竹剑一推,独身走出了竹林。
说是自然,其实苏淮锦腿都软了,一路上几乎是飘着走的。
衣襟上沾了鲜血,显然是不能再穿着见人了,还好此处平日里无人经过,不会被人发觉。她的白莲花女主妹妹也早已离开,于是苏淮锦脚步虚浮的飘回自己院子,关上门瘫坐了下来。
太惊险了,差一点,自己的命就没了。
那个男人难道是个精分么?一会笑脸相待,一会又刀剑相逼,更可怕的是,竟然还笑里藏刀的说要杀了自己?!自己也是,太天真了,竟然被那男子伪装出的善意给骗了。
经过刚才一遭,苏淮锦纵使有天大的胆子,现下也是断然不敢自己再出这院门了,抖着手换了身衣裳,想了想那奴婢二人在原书中的姓名,大声喊道。
“云烟柳叶!还不过来伺候本小姐出门?”
门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刚才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小丫鬟猫着腰跑了进来,准备伺候苏淮锦打扮。
苏淮锦挑眉看着两人一脸强忍愤懑的神情,心中觉得好笑。
“怎么了?觉得委屈了?”苏淮锦笑意柔柔,打量着自己手上的玳瑁篦子,估了估分量,甩手将其摔在了两个小丫鬟的面前。
原身虽然骄纵跋扈,但是对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小丫鬟委实是好,好的甚至有点过头,让这两个小丫鬟尊卑不分了起来,而这两个小丫鬟也是不知好歹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偷拿了原身不少不起眼的珠宝不说,而且竟敢在主子昏迷不醒的时候背后乱嚼舌根。
试想她苏淮锦,曾经也是堂堂苏氏集团的大小姐,千娇万宠着长大,没有谁敢越过她的头上去,如今她既然来了这里,就断没有代替原身,被这两个小丫鬟欺负的道理。
“如果觉得委屈了,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我这里也不缺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贼人伺候!”
云烟柳叶两人一听,慌忙跪下磕头认罪,根本想不通平日里疼宠偏爱她们都大小姐怎会一朝之间翻脸。一时之间满屋痛哭流涕,好不热闹。
“大小姐请饶恕奴婢!奴婢断然不敢越了大小姐的地位!还望大小姐发发善心,不要将奴婢打发了出去……呜……”
“是啊,大小姐,柳叶也知错了……”
奴婢被主子因为僭越而打发了出去,必然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说不准还会被买到红袖招去作践,云烟和柳叶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两个小丫头,乍一听要被赶出相府,吓得涕泗横流,肝胆俱裂 ,不停磕头认罪,求大小姐宽恕。
苏淮锦却压根不理会她们俩,只认认真真对着镜子给自己描眉打扮,眉宇间一派对新事物的好奇与绚烂。
前世她也沉迷汉服多年,一直遗憾没能体验过古代纯天然的脂粉技术,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真的来到古代体验了一把。
等化完妆面,苏淮锦才回头细细打量起那两个小丫鬟。
长的倒是不错,都大眼细眉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心那么黑,时常克扣原主的东西不说,还帮着白莲花女主陷害厚待她俩的原主。
苏淮锦想起来书中原主两世都无比悲惨结局,冷哼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听得院外有丫鬟敲门询问是否方便进来。
“进来罢!方便的很!”
苏淮锦扬声应道,本以为进来的只有一个丫鬟姐姐,却没想到,那丫鬟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锦衣博带的中年儒雅男子。
只是那中年男子明显神思不属,进了外间,一声不吭,只是用目光沉默的打量着苏淮锦所在的院子。
女眷的屋子外男不可随意出入,放眼整个相府,能此时出入女眷院落的中年男子,怕是只有原身的便宜父亲,当朝宰相苏承安了。
要说苏承安,那可真是成也苏承安,败也苏承安了。
原身的母亲,是当今卫国公府的小女儿,当年和苏承安喜结连理,并同苏承安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
一时之间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只可惜好景不长,卫小姐是个命苦的,生下原后后就撒手人寰了,苏老太太嫌弃苏淮锦是个女孩,不能继承爵位,便倚老卖老,逼着苏承安娶了房姨太太,生了一儿一女。这个姨太太,自然就是白莲花女主的母亲,赵姨娘。
而苏承安似乎也无颜见自己昔日爱人的女儿,所以平日里只管着原身吃穿,倒也不曾来院里探望过。恰巧原身又是个倔脾气,被后院亏待了,也不去同长辈告状,所以便一直被磋磨到现在。
若自己身在现代,还能仰天大笑三声,说句此生必不嫁此等渣男,只可惜自己现在身在古代,命若浮萍,身不由己,连能不能淌过宅斗这场浑水都说不准。
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离开相府,断不能在宅院里勾心斗角,否则自己经验不足又势单力薄,迟早会被这些终生专研宅斗的女人给磋磨死。
苏淮锦心下思绪流转万千,面上却不过是短短一瞬,她款款起身,给苏相拜了个万福。
“淮锦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令淮锦前去拜望,怎么现在父亲大人亲自过来了?”
苏相看着面前眼神清透疑惑的苏淮锦,眼神晦涩不堪。
“我许久不曾来过……你平日里,就住在这种地方……院子里也没人服侍?今日落水,可曾请过郎中?”
堂堂相府嫡女的院子,竟空荡贫瘠到如此地步!难道苏淮锦平日里的精致打扮,竟是有心之人用来欺骗他嫡女被亏待的真相的么?
竟然不是来替苏淮秀兴师问罪的。
苏淮锦心中自有另一番计较,面上却是一脸羞愧,一双清透的杏眼被泪水浸的湿润,眼泪将落不落,哭的是我见犹怜,端的是弱不禁风。
俨然是一朵再可怜不过的白莲花。
叮,您的白莲花女配已上线
秦时越:和我还挺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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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朵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