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变异猎犬攻击人群后,与红发交手的两位军官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抢占时机回护,终于让他意识到这两人存在多么愚蠢的破绽。
他不相信且无比鄙夷模式化形成的刻板信仰,但也不吝于利用他人的愚忠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需稍使手段,那两人果然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不断朝人群密集处甩出触须,又收回来。
被胁住弱点的两人就像追着鱼饵跑的蠢鱼,被他耍得团团转。偏偏投鼠忌器,不得不为了援救更多的蠢货而分头行动。
他玩得不亦乐乎,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眼见他又开始得意忘形,怀特皱眉,出声警告:“别忘了正事,不要轻敌。”
“啧。”
红发觉得扫兴,翻了个白眼,颇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他嘴上嘟囔:“你不是都已经种好秋月蔓了嘛,等到孢子成熟,反正他们也逃不掉,那么紧张干什么?”
事情进展顺利,他们俩还占着上风,但怀特依旧谨慎得过头。
“仅凭秋月蔓并非万全之策。”
红发闻言忍不住往他腰间偷瞄,小声抱怨:“那不是还有你的……”
未尽的话被怀特一个冷眼打断。
红发手动闭嘴,举手投降:“好好好,今天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不就是五个人。”
他伸出食指,朝前方人群划了两个圈,末了定在一人身上。他扭过头去对怀特表忠心:“就他吧,先杀这个,怎么样?”
挡在人前的两位军官四拳难敌六触须,自顾不暇。他们放弃互相防御,这让红发的触须变得有机可乘。
不必怀特点头。
红发甚至没有回头看,他背部两侧肩胛暴凸,两截成人大腿粗细的触须已经顶破衣衫飞掠出去。
边境军中,一人正抬臂格挡迎面飞溅的碎石,他已年岁不小,半头白发,躲闪不及不慎被飞石划破了掌心。
几滴血珠从划痕处沁出,很快被他抹去,并用力按压住伤处。
然而来不及了。
两条粗壮的触须斜地里骤然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弹射,顶端微细蠕动的须蔓已经一头扎入他掌中。
那人脸色唰地苍白。
“叮咚。”
红发弹指,朝怀特咧嘴露出得逞的笑:“第二个。”
可惜他没高兴太久。
“苏克立。”
低沉的男声在一片混乱中突兀响起。
被喊到名字的军官不需要更多吩咐,他即刻从混战中脱身,纵身一跃,毫不犹豫抽刀齐肩斩下白发男人整条右臂。
断臂掉在地上,很快化成一滩血水。
名为苏克立的军官手,一手持刀一手抬起枪口,顺势对上从血水中再次抬头的两条触须。
男人飞快脱下自己的上衣按住肩上血淋淋的断口,同时几步后撤离开,将战场再次空出留给苏克立。
他的面部因为巨痛扭曲发青,脚步打晃,牙齿忍得咯嘣作响,但从头到尾连呻吟都没发出一声。
他一直后退,直至一人身后。
那人面色沉静,闲闲立于人前,周身全是破绽。
刚才就是他出声令苏克立断臂救人的。
他闲适得好像此时此刻不是正在遭受恶意袭击,而是在回看自己某个不成器外甥的三维虚拟对抗视频。
他没有给退至身后重伤半残的下属半个眼神,反而不闪不避对上红发的视线。
红发认得他。
脸上僵住的笑被迫收回,他嘴角抽动:“泰尔丝·库珀……”
“你认识我?”
“他是我要杀的人。”
红发不答,视线移向躲在泰尔丝·库珀身后的白发男人,他冷笑一声:“你最好别碍事。否则我敢保证,你会后悔的。”
“呵呵,不劳费心。”
泰尔丝·库珀笑了笑,朝他背后微抬下巴:“先管好你自己吧。”
身后有风声传来,红发猛地回头。
突如其来的重物直撞他胸口,他直接被这股蛮力撞退数米。胸肺遭受大力挤压,憋得红发差点岔气。
“咳!”
他被迫连退数步才终于刹住脚。
“怀特!”
被人背后偷袭,红发先气得咬牙切齿冲还站在原地事不关己的人咆哮:“为什么没有警示!”
怀特淡淡道:“我提醒过你不要轻敌。”
红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狠极他这幅喜欢说教的教官派头。
他愤愤低头,这才看清砸中自己的究竟是何物。
一只萎靡不振的变异猎犬,四肢扭曲,像是被人为折断,胸口也被掏了个大洞,很难想象用什么工具才能掏出如此光滑的边缘。
它脖颈处的触须此时成了一圈干瘪缺水的海草,比变异猎犬本身更加萎靡。
变异猎犬砸中他后摔落在地,已经不省人事。
这被人当暗器般甩回来的东西,正是他刚刚才放出去的家伙。
红发双目含怒,甩头却对上女孩一双含笑的眼。
见被他发现,她甚至笑着竖起手掌朝他打了个招呼。
那只手掌糊满半干的暗红血渍,指缝里似乎还沾着几撮毛发。任谁看都知道她和脚下这只半死不活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红发脑中不受控地浮出四个大字——耀武扬威。
他从未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
现在他见到了。
红发咬牙,被气笑了。
他要杀了她!
怀特对他的尿性再了解不过,他伸手将刚迈出一步的少年拽回原地,再次警告:“分清楚主次,别忘了你来干什么。”
红发一把打掉他的手。
怀特收回手,没再拦他,只是低声提醒:“青花,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
红发刚迈出去的脚被钉在原地。
他拼命压抑满腔乱窜的怒火,忍不住低声咆哮,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她原本也是你的任务。”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她还在坏我的事!”
怀特垂眼:“那是你该克服的问题。”
他简直油盐不进,红发气得胸口发疼,却也根本拿他没办法。
“五个人!五个人!”
他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僵硬地转回来,后槽牙磨得咔咔响,肉眼可见变得暴躁起来,“还有四个!我现在就杀光他们!”
无处发泄的愤怒让他变成随时会被点爆的火药桶。
他凶狠地刮一眼怀特:“你还不打算出手吗?”
说完他向前倾身摆出起跑姿势,下一秒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正与束灵触须搏斗的两位军官最先发现红发消失了。
因为随着他的消失,原本占满视线的漫天触须都跟着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浑身紧绷,精神即刻陷入高度防御。
“嗨,丘桑塔。”
声音贴在脸侧传入耳中,名为丘桑塔的女副官惊恐地瞪大双眼。
来不及回头,一双冰凉的手已经从背后摸上她的脖颈。她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她的肩膀贴上一个冷硬的胸膛。再然后,世界在她眼前倾斜、掉落。
永恒的黑暗紧随而至。
她的脑袋从脖子上咕噜噜滚落,被一条触须横扫接住,裹挟而退。
其余匍匐的触须如同一只只饥饿的野兽一拥而上,顷刻将丘桑塔的残躯啃噬殆尽。
只一个呼吸间,触须又轰然散去。
女副官原本战立之处徒留一地浓稠的暗红血潭。
“第二个。”
红发后退一步,侧头躲开军官射向他的子弹,再次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现在完全相反的另一方向。
红发劈手成刃朝面前男人的脖子攻去,趁男人闪避,他手腕翻转、改刃为爪,一把扯掉男人按在肩上的外衣。
失去外物按压止血,男人断臂处的鲜血汩汩流出。
“老东西,这下他们救不了你了。”
触须再次一拥而上。这么近的距离,男人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东西再次钻入自己体内。
这一次,触须扎入胸腔,迅速攀上心脏,他再也不能断臂求生了。
男人被蛀空的身体轰然倒塌,在地上抽搐两下后,彻底化成一滩红色的液体。
红发举起右臂伸出三指晃了晃。
等两位军官反身赶来,他已经侧跨一步,再次消失。
从他第一次消失再到出现,不到十秒时间,他已经成功杀掉两位边境军。
边境军中终于有人先回过神,大喊出声警示众人。
“空间异能!是空间异能!”
除了【束灵】之外,他竟然还有一个空间异能?!
不,不可能,人不可能同时具有两种异能!
伊岚目睹一切,闻声立刻看向红发最初消失的地方。怀特仍站在原地,视线跟随红发的消失与出现移动。每当边境军中有人企图乘机攻击他时,他的身后就会突然冒出一条触须替他挡下。
她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她分明看见怀特刚才对红发说了些什么。
是怀特。
怀特的异能与空间转移有关,他在配合红发。
他开始认真了,他想速战速决。
伊岚毫不犹豫转身朝丘利所在的方向冲刺。
她边往回跑边在心中询问系统:“怀特正在使用的空间异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识别到1个结果,【异能-多维之门】,相似度95%”
伊岚追问:“怎么作用?有什么效果?如何破解?”
她已经回到丘利近前,却没有继续进入他的吞伶人中,而是在两米外停下,朝他一点头,转回身面向对面乱局方向开启防御姿态。
卡洛里没有跟来。
伊岚扫眼过去,他正赶去泰尔丝·库珀身边。
刚刚被红发杀死的男人因为断臂风波,原本站在泰尔丝身后,两人离得很近,此时他却成了一地血水。
卡洛里护着泰尔丝·库珀远离地上男人的遗留物。
系统:“如果用你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你或许可以将它看作是机器猫的任意门。”
伊岚一愣。
她脑中不禁浮现怀特身穿蓝色机器猫套装,手持教棍训练预备军的样子,然后机器猫教官挺着肚子从口袋里抽出一扇门,命令站在前排染着红发的刺头钻进去。
伊岚被自己的想象呛到了,直接从现场紧张的气氛里彻底抽离。
这个世界除了她和系统,恐怕没人知道机器猫和任意门是什么。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场合,如果笑出声绝对不合时宜,别人会以为她是吓疯了。
都怪系统这不看场合的冷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