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指着图上离他们最近的那处宅院,问道:“这一处,是何人居住?”
迟墨答道:“这一处是二老爷的住所。zhongqiuzuowen”
霍行知索性拉着迟墨,将堪舆上所画的院落一一问了个底掉。
依图上所见,庄举贤住在淇乐伯主屋旁的院子里,庄广宁、傅芜和严润东则住得离他们目前的位置比较近。
其余还有些不知派什么用场的屋子,迟墨说是仆人住处、库房和粮仓。
江楼月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地图,准备私下若是有机会,便将各处探查一番,若有与堪舆图不符合之处,也可做个记录。
“我们就先去此处。”霍行知听迟墨讲了半天,指了指地图上庄广宁的住处,举步右转,向前走去。
“霍大人,您,您走反了……”迟墨在他身后喊道。
霍行知黑着脸,回头看向身后的二人。
江楼月见他神色不豫,连忙一拍迟墨后背,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带路。”
霍行知看着江楼月拍在迟墨背上的手,眉头又微微一皱。
江楼月还当他是自己走错了路没面子,赶了上去,道:“这小厮好没眼色,不知道我们霍大人路痴啊,带个路都不会。”
霍行知淡淡地看着江楼月:“谁说本大人路痴了,我看那边风景不错,过去看两眼而已。”
“对对,”江楼月抿嘴一笑,对迟墨挤挤眼,点头附和:“霍大人说的对,这府里确实风景如画。”
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江楼月对自己的狗腿很满意。
有迟墨在前带路,不一会就到了二老爷庄广宁的院落,门口的小厮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一行人,立马领着他们进了院子。
几日不见,庄广宁显得时分憔悴,神色暗淡,形销骨立。
见到跟在霍行知身后江楼月,他吃了一惊,问道:“江掌柜,你怎么和霍大人一道来了?”
江楼月讪讪地摸头笑道:“这个,其实吧,我和霍大人是故交,我这个人啊,不但会画画,还特别会破案……”
没等她想好怎么编下去,霍行知替她答道:“江掌柜是我请来的顾问,我怀疑此案与府上书画失窃有关,故请江掌柜来协助于我。”
江楼月点点头,接话道:“对对,正是这样。”
庄广宁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江掌柜精于古玩字画,广宁有幸见识过,着实颇有造诣,霍大人请他,是请对人了。”
庄广宁一边引他们进内室入座,一边又将他与傅芜在博雅斋选寿礼之事又说了一遍。
江楼月心里暗暗叫苦,只恨自己当日何必要多事写那一幅《中秋帖》,现在有这位庄广宁处处替自己宣传,自己能够仿写之事,日后岂不是要尽人皆知。
庄广宁的书房与住处连在一处,便把江楼月和霍行知引进书房里坐下。
屋内的壁上挂着些字画,布置与庄广陌的书房倒有些相似。江楼月颇有兴致地仔细看了看,虽不似庄广陌的收藏名贵,倒也都别具一格。
霍行知比庄广宁年长几岁,庄广宁便执意让霍行知称他为“贤弟”,霍行知推脱不过,便应允了。
他们坐下来,庄广宁为二人斟茶,又客套了几句,霍行知才问道:“听闻朱夫人说,席间你曾离开一会儿,去了哪里,可有人跟着?”
庄广宁眯起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我那晚喝得有些难受,便起身去花园透气,没有人跟着。”
霍行知又问:“不知庄贤弟平日里可有贴身的小厮,怎不一道跟着服侍?”
庄广宁说道:“平日里是迟文跟着我,但那日我起身的时候,见他正在忙碌,便不曾叫他。”
“那二爷一路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吗?”
庄广宁凝神思索了一会,无奈地摇摇头:“那一日仆人们都在后厨和前厅照应,府上的主人们又都在宴席上,一路上,我都不曾遇到什么人。”
霍行知点点头,垂下眼帘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厅里安静下来。
江楼月默默打量着庄广宁的体型身量,与那日在庄广陌书房撞见的男子背影,倒也有几分相似。
不知那日,庄广宁好好的吃着酒席,为何突然独自离席呢?而且他说是去花园透气,却又不让小厮跟着,一路上也没别的人证能证明他离席期间去了哪里。
这么想来,着实也有些可疑啊。
“那么庄贤弟大约几时离开宴席,又几时回去的呢?”
“我约是戌时三刻钟离席的,在花园里散步大约过了三刻钟,便回了西厢。回去后,过了不一会儿,便散席了。我正往回走着,忽然便看到彩云奔了过来,我拦住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大哥竟……大哥竟自缢了!”
庄广宁讲到此处,情绪激动,双眼泛红。江楼月见他握紧了拳,指节都发白了。
他眉头蹙着,惨然道:“未曾想,那晚宴席上竟是我和兄长的最后一面。家父去世的早,长兄如父,我从小就将哥哥当作父亲般看待。如今,我在这世上是再无倚仗了。”
庄广宁一个七尺男儿,说到此处,声音几度哽咽,江楼月看着十分不忍,连忙出声安慰道:“淇乐伯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庄兄如此敬他爱他,肯定会很欣慰的。”
庄广宁摇摇头,惨笑道:“那日上午,我还与兄长争执,最后不欢而散。我原想着来日方长,却没料到,再也没有机会与兄长和好如初了。”
他说着,懊恼地将脸埋入双手间。
哦?听到这里,霍行知来了精神:“却不知广宁兄为何事与淇乐伯起了争执?”
庄广宁听到他这样问,神色微变,却只说道:“倒也没什么,无非是寻常那些小事罢了。”
江楼月想起上次见到他们兄弟二人时,淇乐伯对庄广宁的态度。想必那天淇乐伯又拿起长辈的架势批评庄广宁了。
霍行知契而不舍地问道:“不知庄贤弟,平素与淇乐伯关系如何?”
庄广宁反问道:“霍大人此话何意?可是在怀疑我?”
霍行知摇摇头,说道:“绝非如此,只是按例每个人都要问到。”
庄广宁见他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回答道:“大哥待我,如父如兄,虽然时常严厉了些,但一向是真心为我好,我心里是清楚的。”他顿了顿,继续道:“然而,我毕竟已经成年,许多事,大哥也该放手,让我自己拿主意才是!”
说道此处,庄广宁仿佛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又停了下来,苦笑着摆摆手:“算了,如今说这些,也都晚了。”
霍行知宽慰地拍拍庄广宁的手:“为兄为父,也并未完人,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子女长大这件事。”
庄广宁苦涩一笑:“可惜我如今没有机会让兄长知道了。”
见空气有些凝重,为了缓和气氛,江楼月岔开话题,称赞起庄广宁屋内摆设的字画来。
庄广宁和霍行知都神色柔和起来,由着江楼月卖弄自己的学识。
庄广宁见她得意,淡淡道:“那一日宴席上,兄长很是喜爱江掌柜的那一幅《睡莲图》,还未谢过江掌柜。”
江楼月一赧,咳,剽窃的作品,不提也罢……
她转念一想,而今淇乐伯过世,不知道是谁来袭爵?是兄终弟及,还是传给长子庄举贤?若是庄广宁承爵,那可是大客户啊!
江楼月想到此处心中激动,仿佛光明的未来正在向她挥手:“店里好东西还多着呢,庄兄以后多多光顾啊,我一定给兄台最好的价格。”
霍行知见她竟然趁机推销起博雅斋来,不禁无语。咳咳咳,他暗示道。
江楼月说得兴起,嫌霍行知的咳嗽声很聒噪,将他的茶碗塞到他手里道:“霍大人快喝些茶,忙了一天嗓子都干了。”
霍行知见她如此不识时务,冷冷道:“该喝些茶的是江掌柜。”
江楼月这才注意到霍行知脸色不善,知道自己话太多了,暗暗吐了吐舌头,收住了话头。
见气氛和睦些了,江楼月又向庄广宁道:“不知庄兄和傅姑娘何时有喜讯,淇乐伯地下有知,想必也为你二人高兴。”
到时候别忘了去店里选几件东西做聘礼哦。
庄广宁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多谢江贤弟关心,家兄刚刚去世,广宁热孝在身,不敢妄议亲事。”
江楼月见他如此说,感到有些诧异。自然,庄广陌才刚去世,庄广宁自然是要等些时日,才可议亲。
但是,前几次见他,他都对傅芜十分热忱,却不知为何,今日提起她来,庄广宁却一副不愿多说的态度。
见问不出什么,不一会,霍行知便起身向庄广宁告辞。
他见江楼月还坐在那喝茶,没好气地把她拉起来,害得她半杯茶差点撒身上。
“诶,你干嘛呀,我茶还没喝完呢。”
“那要不你慢慢喝,我先走?”
江楼月听到霍行知话语中警告的语气,哪敢真的留下慢慢喝,连忙站起来,向庄广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