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老夫春狩秋猎这么多年,虎倒也见过不少,这种畜生虽然凶悍,但也不至于难缠到此等地步吧。”
太傅管雄飞掌兵多年,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对巴满的话并未全信。
“啥?”巴满登时急了:“小王是铁铮铮的汉子,还能扯谎?”
太傅泰然与其对视:“夸大其词许是有的。”
巴满:“你!”
眼瞧着两个顽固犟住了,龙案后的殷承景朗声笑道:“来人,将那白虎带上殿来!这猛兽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众卿也好看个端详!”
***
韶华殿后院,撩开帐帘寻不见阮昔踪影时,李贵英脸都绿了。
“人呢?!”
孙侍卫掏掏快被震聋的耳朵:“取东西去了。”
瞧他那副淡定样儿,李贵英气得浑身哆嗦:“岂有此理!你们鼻子上那俩窟窿眼儿是管出气儿的吗?怎么不拦着他!”
“吾等的职责只是守卫白虎,”万侍卫冷声道:“带阮喜上殿是你的差事,就算陛下降罪,也只摘你脑袋。”
李贵英被这冰块脸噎得直瞪眼,还要争执,身后几名小太监见状忙将他搀走:“算了师傅,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快找人吧!”
阮昔的去向很好掌握,穿着那么一身惹眼的衣服在皇宫内飞奔,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原本按照规矩,宫女和太监等下人是不许随意在宫内跑的,可阮喜那张脸谁不认识?
再加上她口口声声称自己在为皇帝办事,哪个又有胆子敢拦!
听着各路宫人的指引,常年不运动的老太监李贵英边跑边喘,觉得自己就像头追着胡萝卜跑的驴,终于追到了监栏院。
此处是小太监生活休息的地方,李贵英累得眼冒金星,却还是硬生生撑着股气,一脚踹开阮喜那屋的门,张嘴刚想骂,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好家伙,这屋里是遭飓风了吗??
通铺上的被褥、柜子里的杂物、茶几凳子全都扔得遍地是,没一个在原本位置上的。
而肇事的始作俑者阮昔,正毫无愧色地站在屋柱旁。
“好,好崽子,咱家倒要看看你还能躲到哪儿!”
李贵英心中笃定阮昔没胆性临阵脱逃,不由得怒火翻涌,哪儿管她此番行事到底有什么理由,发酸的腿迈着圈儿步直奔她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眼看着巴掌快到近前,阮昔身子忽然灵活一蹲,成功避开掌掴。
李贵英没收住劲儿,十成十的力气狠抽在旁边屋柱上……
听见那疑似指骨断裂的声音,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忍不住咧咧嘴。
“你,你敢躲?!”
李贵英满脸大写的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来,不管他施下什么样的责罚,阮喜向来都只是咬牙受着,脸上还会强挂笑求饶,卑微的样子和狗差不多。
今儿可反了,竟敢当着这么多人驳他的面子!
阮昔直起身来,一副委屈样:“师傅,我这不是躲,是在救您的命!”
李贵英:??
阮昔摸摸自己光滑的小脸儿:“只要师傅愿意,别说是小喜子的皮肉了,就算命也可拿去,但如今,小喜子这脸代表的可是谷圣国的颜面。”
她指指李贵英痛得蜷缩的右手:“您看看您这爪子,长得都能给土豆削丝儿了,真在小喜子脸上来一下,挠成个血葫芦,到时上殿表演,乌鞑来的那帮使臣还不得看笑话!”
李贵英震惊地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指甲:“爪、爪子?”
“让一个破了相的人上台,人家定然鄙夷堂堂谷圣国,连个健全人都挑不出来!等陛下颜面尽失,您的狗……人头可就真保不住了!”
阮昔压根儿不给李贵英反驳的机会,伸手推开挡在门口的几个小太监:“你们还愣着?快头前带路啊!耽搁了时辰,谁负得起责!”
“是是,对……”
阮昔的语气很果断,让这群习惯了听命行事的小太监们下意识遵从起来,连忙几人引路,几人绊住缓过神来后破口大骂的李贵英。
等一行人奔回韶华殿,撵在后面的李桂英连头发都跑散了,含恨瞪着着阮昔却干嘎巴嘴出不了声,就连用手指着她的鼻子,也像喝多了似的晃悠个不停。
跑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他娘的搁那遛狗呐!!
刚到殿门口,阮昔便被早就焦急眺望的宫女们迎了进去。
她听着众人的责怪也不恼,乖巧又嘴甜地叫了几声“好姐姐”,惹得她们又气又无奈。
“你呀,真是走运,白虎都已经推上殿了,陛下却未立刻宣你上台。”
走在最前面的大宫女叫芍乐,容貌出众,步子迈得再快上身也稳而不晃,加上颇长的宫裙几乎盖到脚踝,瞧不见腿的动作,整个人倒像是在飘着走。
“嘿嘿,那白虎威风凛凛的,皮相又俊得很,初次在这种场合亮相,想来主子们都在忙着赞叹吧!”
阮昔本是随口闲聊,谁知芍乐的脚步竟停了。
她侧过头来,看向阮昔的目光有些复杂。
“待会儿不管瞧见什么都别瞎想,专心做你的差事就好。”
芍乐的话意味深长,让阮昔心中不由得一沉。
宫宴出事了……
一行人来到廊下,十几位原本坐在榻上的乐师全都离了席,抱着各自的乐器伸长了脖子往殿上张望,头挨头的抢位置,一会儿不忍直视地扭回头来,一会儿又半捂着眼去瞧。
阮昔心中暗叹,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八卦都是人类的天性。
须臾间,有几名伺候宴席的宫女脸色煞白地端着空酒壶下来,立刻就被众人团团围住。
“吃到哪儿了?人还有气儿吗?”
“大、大腿!连骨头都嚼了!”宫女控制不住干呕两下,压低声音:“老天保佑,总算断气了,否则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廊下顿时一片骚动,连热锅上的蚂蚁都没这么闹腾。
芍乐见状沉下脸来劝众人安静,可惜殿上的刺激远大于芍药的威慑力,大家多半还是自顾自的乱。
从乐师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阮昔隐约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在白虎上殿之后,皇帝殷承景忽然命人将几名死囚推入虎笼中,当场处以极刑。
据传言,那些死囚原本是负责漕运的官员,私下和太师交好,只不过前日在御前偶然说错话,冒犯了天威,就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太师看不下去求情,朝中的官员也跟着跪了大半,可皇帝偏偏犯了脾气,硬是当着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的面,让猛虎撕咬囚犯,并不准任何人离席。
阮昔听得头皮发麻。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古代的刑罚都很变态,甚至还有凌迟处死这种非人手段。
毕竟在原著中,阮喜这位日后的九千岁在新王破城后,下场就是被凌迟。
可听说毕竟是听说,同看电影没什么区别,始终有次元壁隔着。
如今这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阮昔光是一想想那场景,胃里就翻涌个不停。
就算她好不容易发现了阮喜驯虎的秘密,心中也只有五成把握而已。
眼下白虎沾了血腥,必然凶性大发,自己的这点小手段能管用的概率就更低了!
千杀的殷承景真是变.态到了极点,臣子也就算了,哪儿有逼着自己老婆们看行刑现场的!
就不怕把这些柔弱的女人吓死过去?
没人性的死暴君!!
还没等阮昔腹诽完,殿上又下来人了,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周福海。
他绷着脸,朝阮昔甩甩拂尘,慢声细语道:“该你了,走吧。”
阮昔脚下飘忽,跟着这催命使者,由宫宴的最末席开始,一步步迈向御前。
那些激动的官员瞬间止住了声,仿佛她的到来,给所有人都按下了静音键。
宫中有规矩,下等仆役目光不许随意乱看,除非得到主子的命令,否则只能规规矩矩地盯着地面。
阮昔看着周福海深红色的宫袍在眼前飘飘荡荡,身边一张又一张案席掠过,直到鼻翼中的血腥味越来越严重,耳中也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周福海绕了个弯儿,前方赫然放了个近五十平方的巨大虎笼,正是阮昔之前在帐篷中见过的那个。
白色的虎爪在笼地的鲜血里踩来踩去,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停下了撕咬的动作。
阮昔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去看,却还是鬼使神差般转过头去。
对上的,是双发着青光的兽眼。
白虎张着嘴,猩红的舌头伸出,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舌面上钢刃般的倒刺晃得人眼晕。
巨爪之下踩着的,是残缺的肉块,虽破烂得不成样子,但原本白色的囚服还在,另有些碎骨渣被堆在了旁边。
如果阮昔没看错的话,笼中一共三套囚服。
白虎死死地盯着阮昔,急不可耐朝她呲呲獠牙。
它的胃,似乎还没被填饱……
“回陛下,阮喜带到。”
听着周福海冰冷的声音,阮昔松开全是汗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拜倒在龙案前。
不能晕。
绝对不能晕。
白虎:老子点的外卖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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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虎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