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每天都想成为人类 第1章 搁浅的骨鱼

“越过边界，跨过虚空，我们探索，我们遨游；”

“血肉是我的眼，船帆是我的骨；”

“我们撑开皮囊，向更未知去……”

数十人的歌声在无垠虚空种回荡，歌词令人毛骨悚然，但却唱得铿锵有力。

搁浅在虚空结晶上的巨大骨鱼，即便已经侧躺在结晶上，但以人类的视角仰起头看，少说也有三四层楼高，更别提有数千米长的身子了，简直是能吓破所有人胆子的庞然巨物，人类在它面前比蝼蚁大不了多少。

不过当这样的巨物死去，它就该化为蝼蚁救命的口粮了。

一鲸落，万物生，正是如此。

数十个船员将骨鱼的细小骨刺剃出来，充当落脚的位置向上爬，用粗犷的长刀切割皮与肉，等带回船上稍一处理，他们接下来几个月都不用为存粮发愁了。

“乖乖嘞，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骨鱼，这真和我们平时捕获的骨鱼是一个品种？咋不见我们抓个这么大的鱼？”

其中一个老滑头一边刮着鱼皮还一边感叹，转眼间就吃了一记手刀敲在脑后。

敲他的人是个红发青年，穿着带尖刺的皮靴，嘴里嚼着刚刮下的一点点鱼油，瞪人的模样看着一副凶相。

“别念这些有的没的，这么大的鱼，只能是从无人带那边来的，想抓这种鱼？先去无人带看看你的本事。”

老滑头瞬间萎靡了：“三铳，别拿我开玩笑了，让我去无人带，还不如先把我的脑袋掰下来当夜壶呢”

周围其他船员都听见了老滑头的话，全都嘻嘻哈哈地一哄笑闹起来，就连那个叫三铳的红发青年都忍不住笑了。

老滑头手上不敢再慢慢偷懒，但嘴上却还和他调笑：“嘿嘿嘿，不过三铳，你和我不一样，我知道你登上珍珠贝号的时间早，那时候船长还没有失踪，你也是跟着珍珠贝号去过无人带的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三铳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又给了老滑头一手刀：“闭上嘴专心干你的活吧。”

老滑头不敢再说什么，只等到三铳走远了嘟囔一声：“那不是厉害事情嘛，干嘛一副说不得的样子……”

三铳其实听见了这话，但他当作没听见，继续围着骨鱼庞大的身躯转悠。

这只骨鱼并不是自然死亡后搁浅到虚空结晶上的，其中一侧的鱼身完全被开膛破肚。仿佛有个巨人拿这块结晶当作案板，用菜刀剖开鱼腹，取用了部分鱼肉后将剩下的鱼扔在了这里。

虚空里的怪事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这事算不上离奇，他唯一担忧是狩猎这条骨鱼的是不是禁忌生命。

他可不想让船上的人在大快朵颐的时候被污染，变异成一地触手或者没有手脚的肉团。

幸好刚刚检查了一下，没有污染的痕迹，不然他也不敢直接把鱼油放在嘴里嚼。

头顶突然传来呼喊声：“喂，三铳！你快上来看看！”

红发青年抬起头喊回去：“有状况？”

“不好说，你上来就知道了。”

三铳也不再废话，把嘴里剩下的那点鱼油渣滓一吐，抬手握住骨刺，没花多少时间就攀到了鱼身最顶端。

有好几个人都围在远处一个残缺的肉坑旁边，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

三铳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鱼皮走过来：“你们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几人立马转过身来，又是拼命摆手，又是把食指竖在嘴前嘘气，示意他别那么大声。

他一头雾水，凑过去一看，也瞬间哑然了。

在那仿佛被巨人啃出来出来的肉坑里，竟然躺着一个男人。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一个人类，孤身一人躺在死去的骨鱼身上，怎么看这个人都很有问题。

难怪他们不敢高声说话，凑到这个距离，很容易把男人吵醒。

思索半晌，三铳顺着深坑的肉壁滑了下去，来到男人身边，保持着安全距离，用自己的铁铳枪管轻轻拨动他的身体，让男人平躺下来，露出正脸。

一张没什么记忆点的大众脸，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很多划伤与撕裂的痕迹，但却穿得很整齐，衣服下面也没有见到伤口。

他回头轻声嘱咐：“去，先拿捆绳子上来。”

江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他身边好像有其他的动静。

他对这种小生物引发的动静没什么兴趣，像个沉睡的巨兽一样想要慢慢翻个身。

好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

等等，人类？！

江满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几个人正鬼鬼祟祟拿着绳索往他身上套，其中一个人还格外眼熟，他一睁眼，几人的动作当即僵住了。

那个眼熟的家伙立刻发号施令：“快，先捆住他！”

“等……”江满慢吞吞地还没说完一个字，就被几个人手忙脚乱压住四肢，眨眼间就被捆成了春卷。

几个船员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知道江满是什么人，但一个敢直接躺在巨鱼身上睡觉的家伙，怎么想都很危险，先控制住他准没错。

江满有些无奈地动了动，给自己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如果他想的话，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挣脱这些绳索。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个让他眼熟的人是谁了。

没想到这么巧，不过打个盹的功夫，他就被珍珠贝号的人逮住了。

三铳的枪口始终没有偏移出他脑袋的方向，要是江满做出激烈反抗，他会毫不犹豫开枪。

没有遭到激烈反抗自然挺好，但江满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也让人心生不安。

三铳缓缓放下枪口，蹲下平视江满的眼睛：“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满睡得太久了，这会儿脑子还有点发懵，一时间都忘记自己在哪了。

他抬头环视了一周，老半天才想来睡着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之前自己因为消耗能量过多，都快饿疯了，正好遇到这只庞大的骨鱼。虽然骨鱼以肉少著称，但长得这么大，总也有些血肉可食，所以他就把这只骨鱼杀掉，拖到最近的一块虚空结晶上大快朵颐了一番，刚吃饱就忍不住睡着了。

……但是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他用的是人类的外表，如果说实话，要么被当成疯子，要么被当成骗子。

想到这里，江满开口说：“我是个流浪者，前段时间遇到虚空风暴，沙鱼舱坏掉了，我运气好掉到了这块虚空结晶上。这条骨鱼也不知道是怎么死在这里的，我这些天全靠吃鱼肉喝鱼油活下来。”

说到这里，江满还演起来了，一副悲苦人遇到救世主的模样：“幸好遇到你们，不然再过几个月我大概就要和这条骨鱼一块变成肥料了呜呜呜……”

三铳面无表情，甚至很想翻白眼。

哭得太假了！

但无论假不假，他都不好戳穿。珍珠贝号秉承的理念是不向强屠者低头，也不向友弱者挥刀。既然对方明显示弱，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那就该适当装点糊涂，别去逼问别人的秘密。

三铳走近，拔出匕首，江满呆呆地看着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匕首挥下，绳索断裂，落在了地上。

旁边的几个船员有些不安，欲言又止。他们也看得出这个流浪者说的话里有不少虚假成分，这样放开他是不是有点太过轻率了？

不过没有人真的开口。

三铳是珍珠贝号的探索队队长，也是经历过珍珠贝号最辉煌时光的四人之一。严格来说，除那四人以外，他们这些后来加入的船员都只是被收留的无家可归者，只要不是危及珍珠贝号的情况，他们不会反对四人的决定。

“再过两个月左右应该就能抵达大渊堡，只要你这两个月老老实实的，我们可以把你带到那边的人类聚居地。”

“不过我们会一直盯着你，别想在珍珠贝号上捣乱。”

其实像他这样的流浪者，完全符合他们收留成为船员的条件，但这人着实有点邪性，明显藏了不少秘密，三铳也不敢随便收留这种人。

“你叫什么名字？”

江满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微笑着说：“我叫江满。”

三铳收刀的动作僵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哪个‘man’？”

“水倒满了的满啊”

江满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问题，一抬头，却发现三铳用见鬼的表情瞪着他。

他一脸茫然，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三铳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情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离开：“跟上，我们先回船上再说。”

珍珠贝号是一艘庞大的骨船，甚至大到了与船上几十名船员的数量并不匹配的程度，虽然无法和那条骨鱼相比，但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骨船以洁白光滑的骨质材料打造而成，船身上下没有任何拼接痕迹，浑然一体，就连一根根整齐拥簇着龙骨的骨刺都光洁如新，船首是一个用骨制作而成的半身像，没有五官，性别模糊，唯有双手高高捧起的心脏格外清晰。

就在江满踏上珍珠贝号的甲板的那一刻，所有人突然感受到脚下的骨船突然震动了起来，仿佛巨兽欢喜时向天啸鸣一般。

江满不动声色地重重踩了一下甲板，那震动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就消失了。

三铳悄悄观察了一下江满登船时的反应，虽然从表面上看，江满的表现比较平淡，只是略微有些好奇地扫视了一下珍珠贝号，但三铳还是注意到他看向船首的半身像时，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三铳抿了抿唇，转头指挥其他探索队成员抓紧时间把收获的食物加工处理保存，然后带着江满向着船舱深处走去。

珍珠贝号实在太大，其中大部分区域都因为人力不够而没能利用上，一直处于荒废状态，因此他们没走多久就再听不见外面热火朝天的盐鱼肉制作现场的声音了。

眼看着越走越偏僻，江满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请问，我们这是要去？……”

三铳没有回答，没过一会儿，他就把江满带到一个房间前，打开门示意他进去。

江满也没防备，直接就进去了。

进去后是一个医务室模样的地方，病床、医用推车、简易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唯一格格不入的，是挂在墙上的一把大锤和两根铁棒槌。

江满正对着那铁棒槌发懵，医务室里面的房间就钻出了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那少女无论是发型还是五官都十分可爱动人，但偏偏脸上的表情却堪称粗暴：“又是哪个混蛋不敲门就闯进我的医务室？信不信我把你锤成……”

还没说完，少女就看见了跟着江满身后锁门的三铳，声音戛然而止。

刚刚把门锁好，三铳就猛地吼了一句：“邦邦，摁住他！”

江满没打算反抗，于是轻而易举地梅开二度，再次被摁在了——病床上。

名叫邦邦的少女天生怪力，就算是一只虚空巨兽的触肢她都摁得住，更别提江满这小身板了。

少女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她对三铳绝对信任，所以问都没问就照做了。

人都摁倒了，少女邦邦才回头询问：“喂，三铳，这人是谁啊？”

三铳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低头看着江满，冷笑了一声：“到现在还不打算装不认识吗，船长？”

邦邦露出震惊的表情，猛地转头看向自己摁住的男人。

江满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不对啊，为什么我第一集就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