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与魔王城 第6章 我还以为我厨艺大爆发了呢

魔王的表现震撼到我了，摊开像张饼的烤肉他几口拿下，肉沫蒸蛋拿勺子吃了一口后直接放弃勺子往嘴里倒，炒青菜他放到最后，看得出来并不像前两个菜那么热切，但是也吃得干干净净。

他的眼睛也越吃越湿润，我终于确定刚才的雾气不是错觉。

看着魔王面无表情地眼眶湿润，金色的眼眸仿佛浮沉在海面初升的旭日，我的自信一瞬间好像加了酵母，空前膨胀起来。

凭我的厨艺，小小魔王城，拿下拿下。

带着这股自信，我飘着回到了厨房，做梦一样端起来自己的饭碗。

然后被一口没有孜然的烤肉打回现实。

好的，我清醒了。

果然人的厨艺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世界就凭空进步，我还是那个只会做简单烹饪凑合养活自己的人类。

更别说缺调料少食材，味道又打了折扣。

但是好悬，因为我精挑细选的种子味道越来越好，所以食材本身的味道并不差，加上厨房的肉也是膘肥体壮，看得出来原主活着的时候有努力把自己养的很好，所以简单的调味反而误打误撞地凸显了食材的本位。

而且即使是简单的调味，在这个世界也是很难得的了。至少没有人会像我一样百无禁忌，什么都吃，所以我能找到有各种奇怪味道的东西充当调味品。阿水村的调料就主要来自很远国家的贸易，问的更多点，他们就不知道了，要摇头告别，唐娜婆婆已经是其中了解的多的了，被问起来也只说，胡椒、丁香、肉豆蔻，她只知道这三种种香料的名字。

最重要的一点是，烹饪方式完全不一样----这个世界主流是唐娜婆婆的那种烹饪方式，壁炉悬挂着锅，灶火在下面烧，魔王城就是这样的，而这样的烹饪方式已经是少数富裕人家才会有的。所以也因为这样，我没遇见过这个世界的人炒菜和蒸，他们主要是煮，少量烤。

魔王城比起来人类社会就富裕的多，在农产品这块。

包围着魔王城的树林里就有很多我眼熟的果蔬----所以我刚才在魔王面前推脱的时候也只是说缺少调味，没敢说缺菜。但是他们的厨房也很空，没有蔬菜和繁多的调味品，他们也没人提起来从树林子里摘一些。

看起来他们认为厨房的肉就足够他们吃的。

能看得出来他们主食是肉，我撇了一眼厨房摇摇晃晃的小木桌上几个干瘪的果子，也少量吃水果。

但是不应该。

魔王显然是有味觉的，和勇者不一样。

但是食材充裕，味觉正常，也有基础的调味品，魔王城也不缺人，为什么没能养出来一个会做饭的，为什么还能发展成需要召唤一个厨子，为什么还会成功被我的厨艺糊弄?

想不通。

最后我只能把这个答案暂定成魔界人士可能和我不一样，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所以没能发展起来相应的饮食文化。

魔王雾蒙蒙的眼神在我心底晃了一圈，这个答案我也并不满意。

问题暂且搁置，难得饱腹的感觉让我的血液专注向胃肠出发减少了脑部供血，我困了，脑子钝钝的。

我来的时候是深夜，但是熬到现在还没睡觉。

剩下的事睡醒再说......

.....我的床呢?

昏沉沉的脑子下意识地想躺到床上进入甘甜的梦乡，但是我的床好像还躺在我的家里，这里没有我的床，躺在阿水村的那个偏僻的屋子里的也不是我的。

我有些醒了。

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找魔王城大管家，他应该能负责屋子的事。

红果，我又来了。

你做好准备了吗?

嘻嘻。

嘻嘻。红果果你在哪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躲好?

你还在外面的小树林里吗，我现在就去找你啦。

我挂着微笑，自觉很和蔼可亲，出门找大管家安排食宿问题。

----总不能都到异世界魔王城了，公司还不包食宿要自己解决吧?

那个人类又出门的小道消息在魔王城传开了。

显然魔王城的人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我初步怀疑他们建群不带我玩。

叮叮咣咣的打铁建造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一个矮人乱蓬蓬的头发从窗户上边探出，同样乱蓬蓬的包着嘴巴的胡子也跟着他的头一起探出来，他热切而好奇地看着少见的人类，人类幽幽地回了他微笑，他心里突了一下，又默默缩回去，怪吓人的。

几分钟后缓过来，他一只手扶着梯子，另一只空着的手挠挠头，觉得是自己太胆小了，人类还很友好地对他笑呢。

我不知道我达成了白日见鬼的一个成就，魔王城自己就有亡灵，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被鬼吓到?

亡灵骑士穿着他那身银色的盔甲，头盔中间空荡荡的，只有两个豆子大的蓝幽幽的鬼火占据了眼睛的位置。

他拿着剑在巡逻----也可能在督工，他发现火史莱姆们聚在一起蹦蹦跳跳，周遭环境迅速变成高温，窗户前厚厚的布帘随之点燃，眨眼间，巴掌大的火苗就变大，火势吞噬了大半个窗帘，火史莱姆们更高兴了，圆滚滚的红色身体也变得明亮许多，发出微小的噼啪的火苗声，它们越蹦越高。

亡灵骑士当机立断，把窗帘切断，扔到窗户外面的空地上。

然后他扭头就去收拾那群玩起来就不知死活的火史莱姆们。

火史莱姆们没有脑子，对危险的靠近毫无察觉，还以为带着两个小火苗的亡灵骑士也是同类，亲亲热热地凑过来。

同类，不是球球，火苗奇怪，但是没关系，一起玩。

然后被挨个塞进来了亡灵骑士的头盔里，红色的圆滚滚的身体凭空消失，亡灵骑士的头盔依旧只有两个蓝色的小火苗。

----烧窗帘，关单间水牢三天。

我被浓烈的烟突兀地呛到时，意识到着火了。

厨房还有半桶做饭剩下的水，我快跑回去厨房，庆幸厨房离这里不远，一时半会儿火势不会变得很快。

希望火还没烧太大。

不然半桶水也是杯水车薪。

烟不是浓黑的烟桶，肆无忌惮地抢占肉眼可见的空气，注意看才看到灰蒙蒙的，味道突到鼻腔里，才从呛鼻的烟味发现有地方着火了。

我匆忙地跑到厨房，吃力地提起桶，又放下去，先把衣服下摆打湿准备等会儿捂住口鼻。，

呼哧呼哧地，费劲地提着水桶，我整个人身上都在蒸腾着热气，狼狈十足，像条狗，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又啪嗒落到脖颈，微凉的触感，落在热腾腾的身体，短暂突兀地舒服。

终于到了。

能看到拐角那里的烟了，我激动地咚的一声放下水桶，来不及大喘气，捏着打湿的衣角围着头绕一圈系好，捂住口鼻，不影响视线。

当我冲出去拐角，看到底是哪里烧起来。

包裹得像蒙面小毛贼，拿着水桶准备浇的我，和闻声转过来头的亡灵骑士对上了眼睛。

我和亡灵骑士面面相觑。

亡灵骑士已经收拾好残局，被切断的窗帘已经换上新的，扔到外面的那个窗帘烧成灰原地掩埋，现在他正在擦墙砖。被烧到的那部分青石砖稍微有些黑，不明显，在周围干净的青石砖的对比下才能看出来一些，亡灵骑士注意到之后越看越不顺眼，忍无可忍，拿着布一遍遍地擦。

看不出来亡灵骑士什么表情，他没有脸。

亡灵骑士也看不到我的表情，我的脸被遮住了。

挺好的，脸至少被挡住了。

自觉擦完之后，墙砖看起来没有突兀的地方之后，他专注地应对眼前的局面。

亡灵骑士站的笔直，彬彬有礼，和陌生的女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绅士地弯腰向我问好:

“小姐，你好。”

水桶被放下了，咚的一声。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响亮。

我的手尴尬地不知道该放哪里，在把包着头的外套拿下来还是不拿下来反复纠结。

我顿了几秒，艰涩地从喉咙挤出来回答:

“您好，先生。”

从这位女士湿哒哒的装扮，狼狈的衣着，局促的肢体语言来看，或许他应该离开，给这位脆弱的小姐一些私人空间。

头盔里的小火苗跳动两下，亡灵骑士做出了判断。

但在他走之前，亡灵骑士体贴地询问我:“小姐，需要帮忙给你的衣服烘干吗?”

求你了，赶紧走吧。

"感谢您的好意，但是不用麻烦您了。"

他走了。

我这次是真的彻底精神了。

不是什么大事，想帮忙灭火是好事，我安慰崩溃的自己。

----但是火早没了。

但我不知道啊。再说了，万一要是就是缺我这半桶水呢。

人家会魔法，甚至还能给你烘干呢?

万一就是没人注意，然后我是第一个发现火情的人呢?

那个声音没反驳我，甚至在赞同，你要是第一个发现火的人，那确实可能有点用，在会瞬移的恶魔，会手搓魔力球的魔王，远远站在大门口的狼人，不怕火的亡灵发现前。

太好了，你再晚一分钟来，这个火甚至看不出来发生过。

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

再一次的，我被自己的废物给气笑了。

真好啊，在这个世界真的越混越没用了呢。在新手村靠卖惨吃救济餐，在魔王城直接可以本色出演情绪不稳定的傻子。

人的情绪和面部表情是可以完全不相同的，哪怕实际上我的人格已经在山崩海啸，我也可以顶着空白的表情，有条不紊地摘下自己湿哒哒的外套，拧出水，然后再穿回身上，扒拉两下出汗后又被压着的凌乱的头发，一步一步地提着水桶回去厨房。

我还记得我出门的目的是要干什么，也不打算临时改变计划，但是在去之前。

我缓缓地深呼吸。

至少我要把自己捯饬地像个人样。

红果果，感到高兴吗?

我这么重视与你的见面。

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但是我做出很坦然，是的衣服湿了我正要回去换，我有事你先忙着的样子。

索性路上没遇到人。

我坐到厨房的凳子上，松了口气----坐着的凳子嘎吱响了一声，我心里预感不妙，刺啦-----!！

痛----!！

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没有大动静，眼泪和屁股那里的伤口处的血一样都在默默地流，眼泪和鼻涕糊作一团，头发也乱着糊在头皮上，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黏着皮肤，我整个人脏兮兮的，哭的像疯子一样。

没有来由地，我想家了。

我想回家。

%$%#老天爷，我想回家，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