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然后退半步,朝柳文元行了个礼。
“哎——”
方陵游还来不及抓住他,眼前金光一闪,人就不见了。
“这又唱的哪一出?”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看柳文元也没有要继续管的意思,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随他去吧。”
“怎么就随他去了,你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样。”
方陵游愤愤不平:“你要面子,试炼大会场场让他上暂且不说,他又不是铁打的,这刚回来没几天又要降魔大典,拉磨的驴也不禁这么使啊。”
他在柳文元面前来回踱步,“你不关心他就算了,但也不能压榨他啊,现在出问题了也不管,由着他自生自灭,哪有你这么当爷爷的?”
“你个小娃娃又懂什么养儿育女?”柳文元脸上有一丝无语,“你以后养孩子好好关心就是了,别瞎操心别人家的事。”
他训斥那日然,本意也是提方陵游出气的意思,对方虽然名声不大好,但婚姻大事却是开不得玩笑的,在他看来,未婚妻也是妻,哪个男人都不想自己头上有顶绿帽子。
但哪知道方陵游超绝钝感力,完全不care这些,反倒替人家狂徒打抱不平:
“话不能这样说,年纪大也不能证明对错,明天他要是在仪式上累倒了就有你们家丢人的了。”
“你——”
“好了别吵了!”
白苏拉住方陵游,“他好得很,力气大着呢。”
系统又下线了,暂时没有反应,突然发生的一切让她毫无头绪。
先是一滴血触发了妖鸣,然后是那日然异常的举动,现在连支线任务都读得她一头雾水,白苏突然想给当初中二病晚期的自己一巴掌,就不该在这种事上卖关子!
“你听说过八百魔将吗?”她提炼了一下任务简介问。
“什么酱?”方陵游空耳了一句,朝柳文元做了个鬼脸。
“魔将,八百魔将。”
方陵游皱起眉头,感到困惑。
“你也不知道吗?”白苏补充了句:“应该……和太岁有关?”
“太岁……”他喃喃念着,努力思索。
“任务对象的是降魔大典要受刑的妖怪哦。”
系统连接成功,不慌不忙地播报起背景信息:“八百魔将,相传为太岁麾下八百员大将,曾散落人间各处,为太岁爪牙。五百年前随太岁一同战殒。本次任务对象为降魔大典中扮演八百魔神的八百只小妖……”
白苏逐字逐句听着,细细回想。
她对降魔大典的设计并不多,只交代了这是不周山某种祭祀仪式,由每年试炼大会的榜首主持,当初作为那日然的背景提过一笔。
仪式上,会选些被炼化过的妖怪演绎山神降太岁的传说,一来扬扬道盟的威风,二来清理锁妖塔的空间,废物利用一下。
但……
“八百只,有这么多吗?”
“是的哦,切记尽快完成,因为大典就在明天。”
“明天!?”
白苏震惊:“明天什么时候?”
“拂晓,日出第一刻。”系统把文案里的【天亮之前】几个字标了红,“任务艰巨,赶快行动吧!”
“这么赶……”
白苏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日出第一刻典礼开始,她肯定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事,而且至少提前几个小时就会开始有观众聚集等候,那就意味着只能在半夜去做任务。
可目标足有八百个,她又还是初级菜鸟一枚,且不说夜半三更动静大不大,光是一刀一个地杀,不也得累死她?
“赶谁?”
方陵游不明所以。
“好了,”柳文元适时开口,“测也测完了,阿尼带你去选法器吧?”
“可灵根没开不是用不了法器吗?”白苏实在看不懂柳文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听那小子瞎说,这世上未开灵根之人万万千千,总不能一棍子打死。”
他大袖一挥,面前凉风拂过,眨眼间又换了场景。
这里同样陈列着形态各异的法器,只是不像第一百零二层那样金碧辉煌,一眼看过去尽是些木制器械,最亮眼的当数飘在空中的那些符纸。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人的召唤,飘荡在四周的符纸接续环绕至白苏身边,陌生的符文写满黄纸,透出缕缕金芒,但朱笔干涸后像极了凝固的血液,神圣中透着几分肃杀。
“有些修士忠于练气,但终生都未能使灵根开发,于是创造符咒用以防身。这些符咒近似于法器,大可一用。”
柳文元召了两道符过来,“土火混合根讲求稳妥、制衡,不宜使用属性太过鲜明的咒术,这两道比较适合你。”
符术阁是白苏最喜欢的设计之一,三百八十四道符对应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不受任何先天体用束缚,有手就行。
虽然当时没什么用处,但紧要关头这就是绝对的外卦啊!
她欣喜地看着两张符:
“额……这两个是什么符来着?”
柳文元和方陵游脸上的无语肉眼可见,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没办法,太多了我记不住嘛。”
“这是破生符和化灵符。”系统叹了口气。
“剥卦初六,破生符,有爆破之力,可破阵、破法、破形、破丹、破实、破虚,威力巨大,但缺点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需慎用。”方陵游边指边说,“谦卦六五,化灵符,有化用之效,可短暂借用他人灵力,但每次可借灵力十分有限,往往只能应急自保,不适合杀敌。”
“选一个吧。”
“您已触发【隐藏任务】:请选择化灵符,并获得方陵游的灵力。”
“……?”
白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明白这任务为什么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选破生符吧。”
见她沉思良久也没拿定主意,方陵游接过柳文元右手边的那张符,替她做了选择:“破生符更实用些,以后遇上厉害点的妖怪,你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任人宰割。”
柳文元点了点头,挥手散去其余符纸。
“不了……”
白苏硬着头皮开口:“我要这张。”
指了指柳文元手里的另一张符纸,柳文元和方陵游脸上同时出现了讶色。
“你可能不是太了解,破生符的杀伤力可达中阶。”
“我知道。”
她接过那张符,心碎了一地:“我就要化灵符。”
“你要化灵符干什么啊?”
方陵游丢开手里符,瞪大了眼睛,“你好歹看看,这爻辞都写着呢:‘不富,以其临’,化灵符一次能承受的灵力就那么一点点,真到危险时刻根本保不了你,谁能时时刻刻跟着你借你灵力?”
“那后半句……不还有个‘利用侵伐,无不利’吗?”
“爻辞不能望文生义!”方陵游恨铁不成钢,“在你修炼前期,破生符可以帮你解决很多问题,有了这个几乎省了你一半的路。”
“那……也不能代替我修炼,我不迟早得靠自己。”
白苏将符纸掖进衣襟,假装不在意:“用破生符免不了两败俱伤,妖怪都有妖力护体,断肢也能再生,我可不禁炸,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吧。”
她有何尝不是有苦难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么硬生生被错过了,没有破生符她这么去做那个支线任务啊!
方陵游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柳文元也没帮着劝,只是眉头紧锁,良久才问:
“想好了?”
“想好了。”她扯着衣襟,内心挣扎。
“好。”
柳文元微微颔首,最后那张破生符也飘远归位,融入符阵再找不见。
“陵游应当懂得化灵符的用法,之后让他教你吧。”柳文元抚着胡子,笑得慈祥,“可还有什么中意的法器?”
“倒没有什么了……”白苏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有用的,“但这化灵符局限太大,总归不是长久之法。”
“还是想要武器?”
柳文元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白苏也毫不客气:“最好能轻便一点,我受伤之后,力气不如从前了。”
这话其实是骗他的,白苏并没感觉有什么后遗症,她只是单纯觉得整天背个铁块儿太累了。
柳文元虽然诡计多端,但并不是什么吝啬的人,这塔中成千上万的宝贝尽可为他所用,定然不会在意这芝麻大点儿的请求。
但他此刻却只是微微颔首,思考了许久。
“舵主。”
阴影处蓝光一闪,一白衣男子膝地而禀,看身形十分年轻。
他的出现显然在意料之外,柳文元稍显不悦,男子起身附到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便又拧起两簇白眉,面色更加阴沉。
“就这么沉不住气?”
他对着那男子开口,不知在抱怨什么人。
男子没有回答,阴影遮蔽的脸上,半面尽是狰狞可怖的疤,深可见骨。
像是烧伤,又像是刀伤,蜈蚣一样爬了满脸,白苏看得心惊肉跳,只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但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他仍没说话,但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嗫嚅了几句,又蓦地低下头,等候柳文元回话。
柳文元摇了摇头,带上虚假的笑意,继续与白苏探讨先前的话题:“鞭子如何?小巧,轻便,你阿姐用的也是一样的。”
他指向空中飘浮的木桩,“这千年水沉木是做轻武器的好料子,拿来给你做鞭子可好?”
白苏瞥了一眼那段木桩,想到他大方,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
高原苦寒,千年的草木最是难寻,即便对于柳氏这样的门楣,千年水沉木也只作为聘礼才会割舍于人。
因为出场频率极低,白苏几乎没有构想过原身和柳文元之间的相处方式,但后者今天反复无常的行为让她真的不禁好奇,柳文元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好啊。”
她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不过我不会用鞭,还是和从前一样,做把木剑吧。”
柳文元神色稍变,一旁的男子脱口而出:
“你不会用鞭?”
白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我……应该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