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中——”
进度条一闪而过,下一秒又被毫无起伏的提示音代替:
“重启失败,玩家暂未进入副本。”
系统反馈无异于死亡宣判,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按游戏标配,玩家应该有四次重启副本的机会,新手村除外。
可新手村完全就是送经验的存在,更不会设置对玩家产生生命威胁的boss,这牛妖未免强得太离谱了。
NPC的命不是命吗!?
“15,14,13,12……”
白苏的身体早被汗水浸透,视野再次变得模糊,死亡的边缘的恐惧唤起了本能,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挣扎。
神智已几近溃散,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雪中晃着个人影。
“是不是来救我的?肯定是来救我的吧?”
系统未响应,白苏用尽力气拼命呼救:“救命啊!!!光天化日杀人放火啦!!!”
倒计时不曾停止,烈焰湮没了她的声音,白苏再次尝试用血攻击牛妖,火焰熄灭一瞬,重又燃起。
“完了,我出现幻觉了。”
那人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站在不远处观望。
脚下积雪早被焚化,连牧牛女的尸身也成了尘埃,流淌在风中火焰无一不是牛妖的精魂。
他的皮肤早已灼裂,血痂干涸,分不出是谁的。
在拼死搏杀对方的状态下,白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试图再次向那幻觉呼救,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窒息感完全淹没了她。
“6,5,4,3……”
倏忽,天空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光芒倾泻而出,千万束光剑齐齐坠落,疾风呼号,剑影如雨倾盆而至。
“2。”
倒计时戛然而止,火焰瞬间熄灭,光剑穿透了牛妖的身躯,他仰起牛首拼命挣扎着,嚎叫声震痛人的耳膜。
交错的光剑凝成一股自他胸膛炸开,庞然大物顷刻间碎成灰屑,飘进雪里消失不见,金光漫天,走出了一另抹身影。
“这是……阎王亲自来接我了?”
白苏头一次觉得死亡这样真实,但没有得到系统应答,唯有猎猎风声。
那人缓缓降落,轻轻踏在积雪之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迹,天地陷入了宁静,唯余金芒闪烁,风雪呼啸。
“你别说,这阎王出场还挺帅。”
但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没力气多看一眼,体表温度骤降,她也不确定这是生前还是死后,只混混沌沌地躺在雪里,寒意渗入骨髓,脚步声一下一下,踩着心跳似的。
“死了?”
清冽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
几道短促的点穴突然落在她身上,起先并无异样,渐渐地却有一股热流刮着心口上反,痛得她忍不住咳了声,呛出一口血。
“恭喜你触发【主线任务】:拯救那日然。【任务简介】……”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突然弹出,电子合成的发音字正腔圆,白苏听得一愣,猛地睁开眼:
“谁来了??”
“那日然。虽说叫他阎王也没错,但毕竟是你的攻略对象,还是要记得注意称呼哟~”
“不是,等会儿,攻略谁???”
“那日然呀。”系统不慌不忙调出资料,“从关系上看是你未来姐夫的弟弟,不过他是反派,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哈。”
“你也知道啊!!!”
如果不是力不从心,白苏一定原地起跳立刻逃离。
那日然是什么人她能不清楚吗?
起点高到完全吊打同辈,男女主在见了都要自愧不如,所有玩家氪金升级的首选,他就是那个把所有人都送上了西天的反派**oss啊!!!
为了让大家放下戒备,她甚至把他塑造成了超绝恋爱脑,她正爱女主爱得不可自拔呢,攻略个鸡毛啊???
“这可是你挖的坑,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系统幸灾乐祸地开口:
“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
白苏有苦难言。
来的是一个少年人,藏袍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除了肤色黑了些,没什么特别。
他普通得在藏地随处可见,没有任何一个玩家会在第一眼就怀疑他是反派,但此刻白苏只觉得胆寒,因为他与她描写的几乎完全一样——
冷漠,散漫,风雪之中,一头短发挂满冰霜,似乎随时都会解下抹额,大开杀戒。
白苏动了动嘴,眉头蹙得更紧了,雪絮落到伤口上,又疼又痒。
他没管她,悠悠站起身,衣角被风雪卷起,遮挡了她的视线。
“苏苏!”
一声呼喊由远及近,白苏突然被一股充沛的灵力包、裹住,淡蓝色的灵力如细碎的雷电窜入身体,还没坐起来就被人一把抱住。
对方声音有些哽咽:“都是阿姐不好……”
陌生人的突然靠近让白苏僵直了身体,她尽量表现得自然,拍了拍对方的背回应道:“我没事的,阿姐。”
“情况如何?”
第三个声音响起,但不是在问她,那日然凝出一颗妖丹,转过身对他说道:“白苏,状态不佳。牦牛,低阶、火系……致幻、不确定。”
他说得并不流利,甚至磕磕绊绊的,只是硬生生的吐着字,似乎跟这语言也不太熟络。
那人点了点头,向她们的方向走来,一袭白衣胜雪,气质飘渺出尘。
白苏看不见他的脸,但凭直觉,这应该是她的男主角。
“阿芷,不要再浪费灵力了,让我来吧。”
他对上白苏的眼睛,温温地笑了笑,后者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系统戳了戳她,“别光犯花痴呀,给点反应,别ooc了。”
“他……是柳子芩?”
白苏强压下心中的余悸,用力揉了揉眼睛。
“是呀,咱们小柳子确实是有些美貌在身上的,但你也不用这么惊讶。”
“他是柳子芩的话……那他是谁?”
白苏转向不远处的那日然,反复确认了许多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除了肤色有些差别,绝对是同一个模型渲染出来的!
“都说了他是那日然,你怎么回事?”
系统不满地嘟囔着:“他们俩是亲兄弟,长得像一点有什么稀奇的,大惊小怪。”
柳子芩自然地握住了白芷的手,蓝色的灵力熄灭于掌中,白苏身上的酥麻感也随之消失了,另有一股微妙的暖流自头顶灌下,缓缓流入身体,沿着经脉游走。
既有一丝灼热和刺痛,又十分温暖舒适,仿佛和煦暖人的三月春风,拂去疲惫,让人重新焕发生机。
更重要的是,高反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这种感觉与牧牛女治愈她时十分相像,皮肉外伤虽然没有变化,但明显感到经络被疏通,神清气爽了许多。
这功法特征……还真是柳子芩。
“你心脉受损,我的灵力也只能维持一炷香。”对方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子芩!”白芷顿时紧张起来。
“不用担心。”他轻轻揩去嘴角的血,收回了灵力。
柳子芩是白芷的官配,如果是他,与白芷这般举动也算情理之中。
“忘了说,这是玩家们的建议,以前兄弟俩差距太大,目前bug已修改,以后别认错了哈~”
“那也不能乱改吧?”
“为什么不能?你都能乱写,就不允许别人改改?”
“但这完全不合理啊!”
柳子芩和那日然的区别何止姓名与肤色?那日然自小丧父,七岁才被柳家收养,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怎么可能共用一张脸?
“师兄,你怎么样?”
先前袖手旁观的那人上前为他搭脉,柳子芩摆了摆手,又咳了两声。
他天生体弱多病,虽然在朋辈中出类拔萃,但也是个短命的主。
白衣公子,本应长袍无瑕,此刻衣袖上却有一道蜿蜒而下的醒目血痕,如红蛇盘踞,分外刺眼。
“注意了,这是梁玟,芩芷爱情保卫战最大的劲敌。”
“我知道,她喜欢柳子芩。”
“不,她讨厌柳子芩。”
“……?”
白苏看了她一眼,心情复杂。
梁玟是年轻一代一等一的高手,快意恩仇,爱憎分明,这正是这股莽劲儿,让她成为柳子芩继任后最得力的帮手之一。
故事结局,那日然唤醒太岁几尽灭世,若非梁玟以身殉道,死的就是整座不周山的万万千千人了。
她讨厌他……那还得了?
白苏不由自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系统欲言又止,却让白芷捧起了她的手,先一步开口:
“别怕,阿姐这就带你去找医修。”
“不周山有道友修习治愈术,这些伤都不打紧。”柳子芩补充着,顿了顿又问:“但你体内有妖气,还记得是在何时妖气入体的吗?”
“妖气入体?”白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不确定是不是获得牧牛女的技能所致,保险起见,选择了装傻:
“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柳子芩眉头微蹙,表情凝重起来,他思忖着看向白芷:“难道和我们遇到的那只佛手莲一样,也会致幻?”
白芷亦闻之蹙眉,“苏苏,你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除了攻击你,还要你做什么了吗?”
白苏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要我交出怀石……”
“等——”
“……玉。”
系统没来得及阻止,但刚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白芷的脸上明显表情不对。
“怎……么了?”
“没事,算了,”系统扶额,摆了摆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把怀石玉给你了?”梁玟突然开口,语气不善。
“啊?”
白苏一时没跟上思路,但这个“他”显然不是指牛妖,即刻否认道:“没有,那牛妖找不到怀石玉,所以才一直打我。”
白芷点了点头,神情恢复如常,白苏暗暗松了口气。
怀石玉是唤醒太岁的必需品之一,多方势力都虎视眈眈,攻击她的妖怪也是为此而来。
传闻说怀石玉内有无穷乾坤,一旦解开便能主宰天下,可这东西藏在青葬山多少年都没动静,更鲜有人知道它的真正用途,她们俩不该如此敏感。
她斟酌着开口,试探道:“很奇怪,为什么笃定怀石玉在我身上呢?”
“或许他以为,你师父已经将怀石玉传给了你。”
柳子芩淡淡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同白芷说道:“这就能说通了,今日之事果真不是意外,他们只怕是早有预谋。”
“你是觉得,那只见佛手莲是为了引开我们,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苏苏?”
“未必不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
【还有一只?】
那日然的声音突然传来,几人齐齐转头看去,见他正拿剑挑了挑地上的枯藤,眉头微蹙,复又丢垃圾似的抖回了地上。
【真是奇怪。】
他开口,语调却不是疑惑的样子,反倒尾音上扬,不知是语音所致还是隐隐期待。
“有何不妥?”
柳子芩问,目光落到那堆藤蔓上。
乱枝早在大火中烧枯了,但依稀能辨得是雪莲真身。
“妖丹有,妖力,没有。”
那日然从枯藤上移开视线,目光远远地投过来:
“是你吗?”
那声音不知在问谁,也并不张扬,却问得白苏背后一凉。
众所周知,正常的修仙路数不能直接吸取妖力为己所用,至少要炼化妖丹才能内化功法,这几乎是一种创作共识。
毕竟除了反派,啥好人练吸星**?
先前光顾着高兴欧中SSR级灵根,一时忘了那日然也深谙此道——孩子他娘生前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血灵根大能啊!
那样一个横空出世的女人,用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问鼎四海,别人或许看不穿血灵根究竟何等手笔,但她亲手养大、亲自栽培的儿子不可能认不出来!
对那日然而言,杀戮的天性是自幼时就根种的,而血灵根的每一次出现也只会让他记起充斥着血腥和憎恨的童年,只会让他成为在所有想要血灵根的人里,最想她死的那一个!
雪越下越大,雪水濡湿的衣衫经风一吹寒彻骨髓,痛与冷麻木着神经,连呼吸都要冻结。
他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玩味一般,念着她的名字:
“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