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阳下雨难捉摸 第88章 要挟

唐茜嫣然一笑，嗓音柔美：“雨哥，好久不见。”

尽管她如瀑布一般墨色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张左脸，但也难掩她的美貌。黎忱飒不得不承认，钟奕让的初恋女友十分美艳动人。

然而雨哥已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瞠目结舌，干巴巴地瞪着唐茜，许久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倘若时间可以倒流，雨哥一定选择今天闭店歇业。眼前的这个人，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我来看演唱会。顺便来酒吧看看。”唐茜始终保持优雅，柔柔的尾音还未落定，她便自然地将遮挡在脸上的长发别向耳后。

黎忱飒不自觉拧眉。唐茜左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让她心头猛地一惊。

雨哥似是也被突然闪现的疤痕惊扰了心神，慌忙避开视线。但是很快的，他又看了回来，尴尬得语无伦次：“那个，我现拉的……呸！”抬手轻拍一巴掌自己的嘴巴，雨哥继续同唐茜客气道，“我亲手抻的拉面，你要不要一起尝尝啊？”

“好啊。”唐茜欣然接受。

“啊？”雨哥一脸错愕。

他分明记得唐茜最不喜欢的食物就是拉面。或许经过这三年来的沉淀，她洗涤了心灵，也转换了口味。可以眼下的情形而言，她也应该懂得察言观色，带着她过分的温文尔雅识趣地转身离开。

愤怒突袭，却又转瞬即逝。

当着黎忱飒的面，雨哥唯有将伪善的面具戴牢：“啊，那、那你和我一起去煮面吧？”

“好啊。”唐茜再次欣然接受。

“老让，时间不早了。”程嘉朗突然发话，刻意高声强调，“带上你女朋友回家吧。”

“啊，对！”经程嘉朗一提醒，雨哥立即反过闷来，一面在心里骂自己就知道吃，一面急慌慌地对黎忱飒说，“小飒，快去办公室领上蛋卷，赶紧和阿让回家去。”

“雨哥。”黎忱飒粲然一笑，“我饿了。”其实她胃里翻腾得直犯恶心。

但是她的嗓音异常清亮，恍若一道惊雷，将雨哥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震得支离破碎。雨哥下意识深深地呼吸，随后认命般地看向程嘉朗：“程子，你也来帮忙。”

帮个球忙啊帮忙！程嘉朗极度渴望当砸雨哥场子的第三位爱徒。他就像是瞬间失去了重压的弹簧，腾地一下站起身。只是当他看到黎忱飒面带微笑走向舞台时，他也只能强忍下暴怒的心情，随着雨哥走向后厨。临行前，他捏了捏钟奕让的肩旁。

“走啊。”黎忱飒忍着恶心，牵起钟奕让的手，“去吃拉面。”

钟奕让的掌心一片冰凉。

黎忱飒的内心亦是如此。

……

回家的路上，黎忱飒一直望向车窗外，脑海里不停循环播放着钟奕让演唱的那首《好聚好散》。

【黑漆漆的车窗外，路灯站立得那么苍白

颠簸的车上，渐行渐远是昨天的色彩

我挂心着你，却不懂你说的话，好聚好散】

车子是程嘉朗在开。黎忱飒坐在副驾，钟奕让躲在她身后。他不愿意看到黎忱飒脸上的难过与失望，而黎忱飒也不会看到从他心底弥漫至眼底的恐惧与绝望。

车厢内的沉默让程嘉朗感到无比压抑，沉闷在心内翻涌成海，一浪接连一浪。这感觉，比他知道刘雅洁订婚了还要令他难捱。

蛋卷儿的心情大抵也是如此，睁着一双眼睛蜷缩在钟奕让的身旁，偶尔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程嘉朗太痛苦了，只得咬牙暗自腹诽：唐茜唐茜，人如其名；欠登登的，不请自来；白吃白喝，还要蹭车；不要脸啊，臭不要脸！

大概骂了几百遍，总算将两人安全送到了家。

车子还未停稳，黎忱飒就解开了安全带。头脑依然处于混沌状态，车门才启开一条缝隙，她就将整个上半身往出探。“咚”的一声闷响，一头撞在了车门框上。顷刻间，所有的委屈与不甘一股脑儿地袭向她的眼眶。但她不想再给自己的可笑染上一层悲壮的色彩。她一秒逼回泪水，奋力推开车门，再反手重重地将其撞回。

“你把车开走吧。”这是自唐茜出现以来，钟奕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珍惜眼前人。”程嘉朗回头看着他，不放心地叮嘱，“你好好和黎忱飒说话。”

“明天你去接李逸川他们。”钟奕让也不看程嘉朗，说完便牵着蛋卷儿下了车。

大门没关，黎忱飒的鞋子东倒西歪地倒在玄关。钟奕让默默把她的鞋子摆正，换好拖鞋往里走去。

黎忱飒盘腿坐在沙发上，等着钟奕让过来和她说话。哪怕他只和她说一句：“黎忱飒，你别生气了。”她都会当唐茜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钟奕让并未看她一眼，径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从头至此，他一直都是这副死相，不说一句话，却又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初恋女友的一举一动。唐茜才把那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推到他的手边，他就舀起一大勺香菜点缀其中。他们熟悉彼此已经熟悉到只要钟奕让回头看上一眼，唐茜就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的地步。

黎忱飒真的想要假装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毕竟现在陪在钟奕让身边的是她自己。然而，钟奕让消极又冷漠的态度，让黎忱飒非常在意她从来不曾过问，他便从来不曾向她提起的过去。

怒气直线飙升，黎忱飒起身快步追了过去。

钟奕让听到了，却没有回头，站在冰箱前灌了几口冰镇矿泉水。水流沿着喉咙凉到胃里，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被凉得缩成了一团。

“钟奕让。”黎忱飒使劲扒拉他一把，“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听着她努力克制却明显颤抖的质问，钟奕让转过身来，用毫无温度的嗓音说道：“你赶紧去睡觉。”

他决绝的身影从她身旁掠过，一步步走远。

黎忱飒再也抑制不住堵塞在胸中的愤懑，扬声大喊：“好聚好散了吗！”

钟奕让顿时脚步，待他再次转过身来望向黎忱飒的时候，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赶紧去睡觉。”

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充斥全身，瞬间侵占了黎忱飒的理智。她用力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泪水，一面向钟奕让走近，一面一字一句沉声说道：“那句歌词你听过吗？好聚好散，不过是种遮掩。”

“我他妈说了让你去睡觉！”

霎那间，钟奕让的怒吼响彻整幢房子。脱手摔出的矿泉水瓶，在两人之间激起一道碎裂的水痕，倾洒而下。俨如当下彼此之间的情感，覆水难收。

蛋卷儿猛地冲了过来，横在两人之间，压低四肢摆出攻击的姿势冲着钟奕让吠叫。它在保护黎忱飒，可其实它也很害怕。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周身仿佛氤氲起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浓雾。

蛋卷儿的吠叫声逐渐减弱，它退到黎忱飒的身边，背着一双耳朵，站起身来用两只前爪紧紧地抱住黎忱飒的腰。

泪水模糊了视线，黎忱飒心痛地低下头来，汹涌的泪水一颗一颗全部滴在蛋卷儿惊恐的脸上。她捧起蛋卷儿的脑袋轻轻吻了一下它的脑门儿，然后不知打哪来得力气，一把将蛋卷儿从地上抱了起来，毅然决然地绕过钟奕让，大步离开。

片刻后，钟奕让的身后传来大门被用力撞上的响动，他的脑中顿时也爆起“嗡”的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喊了一声：“黎忱飒！”可脑中的嗡鸣已将他的声音覆盖，他什么都听不到。

恍恍惚惚地奔向大门，黎忱飒的身影刚刚拐出院子。

“黎忱飒！”钟奕让又喊了一声。这次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焦急与不安。

要不是因为撞上大门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又抱着体重将近五十斤的蛋卷儿，不然此刻的黎忱飒正在路上自由奔跑，去年高考800米体育会考她只用了3分14秒。

被黎忱飒负气离家出走这么一吓，钟奕让凌乱如麻的心绪反而一下捋顺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黎忱飒，挡在她的面前，好声好气地哄道：“别生气了，回家了。”

确实，眼下的黎忱飒肝气郁结，气自己离家出走不仅忘了穿鞋，还没带一分钱。

“你家又不是我家。”黎忱飒的脸上还挂着冷掉的泪水，模样却异常倔强。她往起掂了掂不断下沉的蛋卷儿，昂首横跨一步，继续艰难前行。

“回家。”钟奕让伸手抓住黎忱飒的手臂。

“走开！”黎忱飒发力一挣，蛋卷儿立刻从她怀中滑了下去。

趁此机会，钟奕让也不再和黎忱飒废话，迅速把她扛在肩头：“走了，蛋卷儿，回家。”

似乎是嗅到了此时钟奕让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人情味儿，蛋卷儿听到口令便纵身朝着院子奔腾而去。它在洞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钟奕让正扛着黎忱飒阔步走进院子，登时咧开大嘴巴拔腿跑进屋子。

钟奕让用脚关上两扇大门，稳稳地扛着黎忱飒往她的房间走。怕蛋卷儿进来捣乱，他又用脚将房门给关上了。

黎忱飒只在被扛起的时候胡乱捶了钟奕让的后背两拳，便犹如一挂轻飘飘的衣裳，搭在他的肩上一闹不闹。原以为两人就此和解，直到钟奕让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无声无息地哭泣，深深刺痛了钟奕让的心。他俯下身，想要将她抱起来拥进怀中，她却猛然坐起身。

估计是起猛了，也可能是刚刚大头朝下导致颅压紊乱。黎忱飒只觉两眼一黑，整个人便垂直砸向了地面。

“别碰我！”她厉声制止钟奕让。

钟奕让也不敢轻举妄动，陪她一起颓唐地坐在地上。

膝盖钝痛，脑袋还有些发晕，黎忱飒双手撑在地面缓了几秒，随后她想要站起身，发觉双膝仍旧酸疼无力，只得慢慢向后靠向床沿。她不想钟奕让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曲起双腿将脸埋了下去。

思绪如薄雾一样在脑海里飘荡，一触即破，四散飞扬。黎忱飒试着用深呼吸来稳定想要暴走的情绪。忽然，她想起自己脚上的袜子没法要了，她迅速站起身，准备将它扔进洗手间的垃圾桶。

钟奕让以为她又要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一时间吓坏了，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她拉回来抱进怀中：“别走！别离开我……”

他忽而冷漠如冰，忽而深情似海，割裂感极强，不禁让黎忱飒产生怀疑：“钟奕让，你喜欢我吗？”

他不光从未向她诉说过他的过去，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喜欢。

黎忱飒平静的声音中透着莫名的疯感，钟奕让难以置信，诧异出声：“你说呢？”

他每一次的深拥，所说的每一句别离开我，都是在对她表达难舍的爱意。他认为她应该对此深信不疑。

“我不知道！”积压在心头的失望已难以负荷，黎忱飒的情绪彻底失控，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开钟奕让的怀抱，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我在问你你为什么要问我！我不知道啊！钟奕让！说一句喜欢我就这么难吗？你骗我也可以啊！你为什么要问我！”

黎忱飒的脸上泪水横流，几近崩溃的哭喊好似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狠狠地刺穿钟奕让的心脏。他张了张口，喉咙哽咽干涩，发不出一个音。即便是说出了口，也如同哄骗一般。他无力辩解，红着一双眼睛凝望着黎忱飒，心疼得一塌糊涂。

“说话啊！”黎忱飒攥紧双拳，恨不得将他的沉默不语撕扯粉碎。

钟奕让依旧目不转睛地将她看着，直到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悄然滑落。他不忍再看她的疯癫，哑声乞求：“别折磨你自己，我求你了。”

他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滑落，这般真切地看着他哭泣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你哭什么哭？”黎忱飒怔怔地松开双手，内心深处漾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愧疚。她上前仰望着那双浸满哀伤的眼睛，所有的痛恨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

“我不闹了……你别哭……”强烈的自责翻滚绞痛着，黎忱飒泣不成声，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替他擦拭掉不听话的泪水。

“你还走吗？”钟奕让以彼此的脆弱相要挟，逼迫黎忱飒向他承诺。

黎忱飒呜咽着摇摇头，踮起脚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钟奕让才敢伸出手将她抱紧。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他不断收紧双臂，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