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阳下雨难捉摸 第84章 假装

自打钟奕让二人离开，蛋卷儿便耷拉着脑袋趴在玄关等待，尽管程嘉朗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撼动半分它的意志。

百无聊赖的午后时光，程嘉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着。阳光很暖，渐渐地，眼皮儿变得沉重。入睡前，他扯过沙发扶手上的衬衫盖在身上。浑浑噩噩的，梦境不断，睡不踏实，却又醒不过来。梦中见到了好多熟悉的脸，唯独没有她。

忽然，手背传来阵阵冰凉的触感。程嘉朗艰难地睁开眼睛，迷离中看到一张中庭长得异于常人的毛茸茸的脸。

这位是？

蛋卷儿凑上前，用湿湿凉凉的鼻子使劲拱他的脑袋。

“是卷儿啊……”程嘉朗伸手控制住它激动的狗头，声音沙哑，“活着呢，我活着呢。”

也是，这两脚兽三个多小时没来骚扰它，它还真怕他不喘气了。

程嘉朗捞过茶几上的手机按亮屏幕，只有时钟告诉他现在已经六点多了。究竟在期待什么？答案一早是既定的。他揉了揉有些发闷的太阳穴，起身按照钟奕让的嘱咐去给蛋卷儿配食。

西兰花、胡萝卜、鸡胸肉，洗净焯水，真想炒吧炒吧自己吃，但是他怕蛋卷儿踹他屁股。其实他也没什么胃口吃饭，洗了一颗苹果，一边啃苹果一边出神。

蛋卷儿的嘴巴像是吸尘器一样，没一会儿就把饭全炫进了肚子里，小跑过来巴巴望着程嘉朗手里的半拉苹果。

程嘉朗起身看了一眼被蛋卷儿舔舐得锃光瓦亮的饭盆，一脸狐疑：“半盆狗粮半盆菜，没吃饱？还想再来点儿水果？”

蛋卷儿倒腾倒腾前爪端坐好，咧开嘴巴冲他笑。

这哪是小狗啊，这分明就是小天使，这纯净无邪的笑容能治愈世上一切伤痛。

空落落了一天的心灵，顿时暖洋洋的，程嘉朗微微笑道：“你爹没说可以给你吃。”一咬牙，狠心别过身。

艾玛～这两脚的比它这四脚的还护食。蛋卷儿“吧嗒”一下合上献媚的大嘴巴，抬起屁股“走狗”了。

程嘉朗没敢回头，背着它继续啃苹果。吃完苹果他去洗了把手，然后穿上那件粉色衬衫，招呼蛋卷儿：“卷儿，去叼你的绳子，咱们出去遛遛。”

哪只小狗听到“遛遛”能不兴奋？蛋卷儿飞也似的冲到玄关处，一口咬起自己的牵引绳，疯狂甩头，嘴里还不时发出“呜嗷呜嗷”的声响。

这阵仗程嘉朗早就领教过，他默默穿好鞋，站在一旁等它冷静。

……

钟奕让和黎忱飒回来的时候，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人一狗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幸好蛋卷儿被程嘉朗用双手紧紧束缚着，不然它就直接窜出去了。看车子停稳了，程嘉朗这才放心把手松开。

黎忱飒率先下车，蛋卷儿给她表演了一个转圆圈敷衍了事，便一刻也不耽误，摇着犹如螺旋桨一般的尾巴全力飞奔到主驾去找钟奕让。

“你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程嘉朗坐在原地不愿起来，懒懒地说着，“我还以为我和卷儿要等到后半夜呢。”

“你俩坐门口干嘛？”钟奕让不答反问。

“等你俩啊。”程嘉朗说，“遛弯儿回来卷儿死活不肯进屋，我只能奉陪。还行，等了不到一个小时。不是，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黎忱飒心说：这人话可真密。原本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开门，不成想程嘉朗突然站起了身。凭空面前耸起“一座山”，给黎忱飒吓一激灵。

“抱歉啊。”程嘉朗本意是起身让路。

“没事儿。”黎忱飒也不看他，边说边走。

此时，钟奕让也已经走了过来，问道：“吃饭了吗？”

程嘉朗老实回答：“吃了一个苹果。”

平时一顿饭能给自己做三菜一汤的人，今天晚饭只吃了一颗苹果，钟奕让不禁感慨：“佯活着呢？”

程嘉朗：“……”有点儿噎得慌呢。

“走吧。”钟奕让抬脚往里走去，“洗手吃饭。”

程嘉朗这才注意到他的两手都拎着东西，定睛一看外包装上的字样，赶紧跟上他的步伐：“刷雨哥老脸打包的吧？”

这家店的烤鱼和小龙虾出了名的一绝，平时饭点儿门口都要排长队，更别提节假日了。所幸雨哥路子广，一个电话就能订到餐。

“咱在露台上吃吧？”程嘉朗提议，不等钟奕让说话他又说道，“我还想吃个酸辣土豆丝。能否劳烦你家二飒帮忙切下土豆？我刀工不行。”

钟奕让：“你自己去和她说。”

“她不想理我。”程嘉朗直言不讳，“我每次跟她说话她都不看我，一点儿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得管管她啊，怎么着我也比她大。”

钟奕让下意识挺直腰板，向上移动视线注视着程嘉朗的眼睛：“可能她看着你说话颈椎疼。”

任谁无缘无故一直被当空气心里都会有怨气，程嘉朗认为：“所言极是。”只不过，“我不想和她说话——我害怕她。”

对此钟奕让表示不理解：“她一个平视只能看到你胸口的小土豆，你怕她干什么？”

一听这话程嘉朗眼睛都瞪圆了，紧接着噗嗤乐道：“你这嘴——抹了毒啊。”

光顾着听他发牢骚给他解心宽了，钟奕让这才想起来他要在露台上吃饭，于是他重新拎起放在餐桌上的食物，吩咐程嘉朗：“拿上碗筷和锅上露台。”

“土豆丝！”程嘉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跟商场里要玩具的熊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喊，“酸辣土豆丝，我要吃酸辣土豆丝！老让——让你家二飒帮我切土豆丝！土！豆！丝！”

刚好钟奕让和黎忱飒在楼梯上打了照面，见到彼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舒展开了拧作一团的眉心。

钟奕让仰望着她说道：“豆豆，程子要吃酸辣土豆丝，麻烦你帮着切下土豆丝。”

“什么东西？”霎那间，黎忱飒又锁紧了眉头，程嘉朗要吃酸辣土豆丝她听懂了更听到了，但是——“豆豆是谁？”

钟奕让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神秘微笑。简直给黎忱飒笑炸毛了，她居高临下将他瞋视着，抬脚作势要一脚给他踹下楼。

钟奕让也不躲闪，依旧微微笑着。

黎忱飒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让开！”

钟奕让侧过身：“切好土豆丝上露台啊。”

黎忱飒：“我看你俩像土豆！”

……

一顿饭，程嘉朗从他的梦境开始说起，属实是嘴上没闲着。看到钟奕让给黎忱飒剥小龙虾他也要指点一二：“这东西还是自己扒着吃有劲，主要就是嗦壳。”然后书接上文，继续说道，“就幼儿园我们班那个鼻涕泡，长得跟蜡笔小新里阿呆似的那孩子，你还记得吗？”

我滴妈耶！这都说起十几年前的事了。黎忱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抹抹嘴巴准备逃离现场。本来看程嘉朗也喜欢吃酸辣土豆丝，她还想着让他和陈子陶认识一下，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可能。啧啧～这饭桌子上啊，还真是见人品。算了算了，赶紧打住。这人话太密，密不透风的那种密。

“你们班的我哪儿记得？”钟奕让把剥好的小龙虾继续放进黎忱飒的碗里。

“饱了。”黎忱飒说，“不吃了。”

“也是。”程嘉朗说，“你连你们班的都不记得。”

“鼻涕泡怎么了？”钟奕让把黎忱飒碗里的小龙虾放进自己嘴里。

猛然间，黎忱飒发觉了不对劲之处，已经走到露台门口的她回头盯向钟奕让。劳苦功高啊大让让！之所以程嘉朗话这么密，完全是因为他有问必答，从没让话题落地上。毒舌男不吐信子，其中必定有蹊跷。还有那个“豆豆”，必定是他说秃噜了嘴。

“人家现在成平面模特了……”程嘉朗吧啦吧啦叽叽咕咕继续说着。

察觉到异样的钟奕让抬起眼睛，对上黎忱飒充满哀怨的目光。他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弯起，她就狠狠剜了他一眼拔腿走了。

她又咋啦？钟奕让瞬间感到心力十分交瘁，默默叹了声气，唉～还是先安顿好眼前这一位再去哄那一位吧。

此时程嘉朗已经吧啦完了，看对面心不在焉没回应，很是识相的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回哪儿去？”钟奕让脱下塑料手套，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着浸到手指上的油渍。

“回家啊。”程嘉朗已经穿好衬衫，开始收拾碗筷，“不然回哪儿？”

“在这待着吧，回家就你一个人。”

程嘉朗的妈妈是医生，爸爸是公职人员，节假日比工作日还要忙，值班永远排在第一位，一台接一台的手术，一场接一场的会议。

“平时你还能去川儿家，这几天他又不在。”

李逸川去上海找女朋友耍了。

“冷冰伟那小崽子也不在。”

前段时间冷冰伟和他的渣男父亲摊牌了，含泪要了2w，订好机票带着郑歆和他川儿哥一起去上海耍了。

“雨哥都结婚了你也不好去打扰。”

钟奕让一字一句，堵死了程嘉朗所有退路。

“那我……我回……”程嘉朗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钟奕让轻松接过他的话：“等你回去宿舍早就门禁了。”他忽然轻喝一嗓子，“坐下！瞎忙活什么，一会儿再收拾。”

威慑力极强，程嘉朗顿时放下手中的碗筷老老实实在椅子上坐稳。

静静看了他片刻，钟奕让开口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程嘉朗微微一怔，随后连说带笑：“还说什么呀？我刚才不一直在说吗？把你家二飒都给说跑了。”

是呀，他刚刚一直在说。从几个小时前的梦境开始，到遥远的幼儿园时期结束，其中提到的有名字的、没名字的人不尽其数，唯独没有她。

“刘雅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