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女士自恢复单身起开始打太极,十年如一日,日日如此,铸就了如今极强的专业素养。即便听蓝妈妈念完那个名字,也未受丝毫影响。她教完最后一个动作,和蓝妈妈约定好时间,下周末再见。
蓝妈妈现在虽然可以做到和人正常交流,但依旧在恢复阶段。蓝主任只让她周末时到广场上转转,平时由家里亲戚带着在小区附近活动。
岳女士身背一把软剑,飒爽英姿走在回家的路上,面含微笑打了一路的招呼。一进单元门,脸上的表情就“刷”地沉了下来。
黎忱飒这个丫头片子,不知道撒的什么弥天大慌。
周五打电话说要听讲座,岳女士就没当场揭穿她,想来也是和男朋友出去耍了。可现在这个所谓的男朋友,连续两个早晨都陪着爸妈到广场锻炼身体,她是跟谁耍去了?
“哐啷”撞上防盗门,岳女士卸下身后的软剑。苍啷啷,拔剑出鞘,她抓起门口鞋柜上的软布擦拭着剑身。
倒是仅供玩耍的物件,剑身微闪的寒光要比岳女士此刻“杀气”逼人的眼光稍逊一筹。
岳女士不想和黎忱飒大动肝火,擦完剑先去给自己煮了碗面。吃饱饭心情也顺畅多了,这才给黎忱飒打去电话。
黎忱飒凌晨四点被钟奕让投喂了一颗感冒药,此时正在药效的作用下睡得昏天暗地。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蜂鸣,她被吵醒,下意识把脑袋往钟奕让的后背上顶。
钟奕让真的累了,沉沉的睡着,压根就没听到声音更别说有感觉。
黎忱飒不堪其扰,用脑袋撞他,看看到底是自己的头铁还是他的意志力更为坚定。
钟奕让睁开惺忪的睡眼,纳闷自己怎么就醒了,而且肩胛骨还隐隐作痛。
手机锲而不舍地在床头柜上振动。
“关了!”黎忱飒又猛撞一下。
这下,钟奕让知道原因了。他伸手拿过黎忱飒的手机,本来想挂,一看名字便犹豫了。
黎忱飒的起床气瞬间爆表:“哎呀关了!”
钟奕让望着手机屏幕,念给她听:“岳女士。”
黎忱飒:“!!!”脾气挟着瞌睡立马四散逃窜,只剩下赶不尽的慌乱在瑟瑟发抖。
“挂了?”钟奕让故意问。
“别出声!”黎忱飒一手夺过手机,一手捂住钟奕让的嘴巴,接起电话颤颤巍巍喊了一声,“妈~”
“你别叫我妈!”岳女士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被自己亲妈吼了一嗓子,黎忱飒突然心不虚了。她本来就什么都没干,誓死抵抗,清清白白,怕什么?因此她放开钟奕让,往床头上一靠,从容又自在:“那请问岳女士,您一大早打来有何吩咐啊?”
“你作得什么精!”岳女士咬牙切齿。
黎忱飒拿出滚刀肉的架势:“您听听我这个嗓子,我都这样了我还能作什么精?”
钟奕让看她顶着个鸡窝头一本正经地耍贫嘴,忍不住想笑,起身带着蛋卷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主要他怕殃及池鱼,岳母,啊不,岳阿姨刚才那一嗓子,可见内力深厚。
“你听讲座了吗?”该问题直戳要害。
“就……”奈何黎忱飒皮糙肉厚,毫发无损,故意弯弯绕,“没听成。”
“什么叫没听成?是根本就没有这个讲座,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吧!”
黎忱飒她爸留下的这套房子面积不小,全屋通铺木地板,听筒里清晰传来岳女士“哒哒”踱步的声响,空旷又摄人心魄。黎忱飒这才意识到,她妈把对她的忍无可忍全都放在了脚下,口头上在竭力给她留面子。
黎忱飒清了清嗓子,端正态度老实作答:“是。”
“还说谎!”岳女士气沉丹田又是一声怒吼。
冤枉啊。黎忱飒刚想开口辩解,只听岳女士又说道:“我刚才都见到蓝朔也了,这两天他天天跟着他爸妈到广场上锻炼。你说你跟谁出去玩儿?啊?你给我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妈,您先坐下。”黎忱飒坐正身子继续说,“听我慢慢说。”
岳女士刚好走到餐厅了,“噌楞”拉出椅子坐下去:“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稀里糊涂,黎忱飒都忘了知会岳女士一声,现在也懒得做过多地赘述,直说道:“我和蓝朔也一个多月前就分手了。”
话音一落,岳女士的火气霎时就被扑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心疼。亲闺女啊,失恋了,当妈的一点儿都没察觉,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多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是,那个,还有……”黎忱飒支支吾吾,“妈,您接着往下听……”
岳女士的脑海里全都是黎忱飒一个人默默掉眼泪的画面,就着她现在沙哑的嗓音,心疼得一塌糊涂。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岳女士最懂。
“我又和钟奕让好了。”黎忱飒的声音归于平稳,坦然自若,“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房东。”
岳女士:“……”
从小到大,黎忱飒就没让岳女士过多操心过学业和生活,自理能力极强。尤其是早恋这一方面,岳女士从来不担心。
放学路上肆意手牵手的初中生岳女士不是没见过,也从不怕其中的一个身影是黎忱飒。因为她闺女指不定在哪个小区里的麻辣烫摊上等着老板数签子呢,边上还站着郤家唯她们三个。
到了高中更省心,三年只交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个还在高二转学了。后来她又半路出家学画画,每天忙得灰头土脸,有些同班同学的名字还是通过毕业照记起来的。
上了大学敢情好啊,可算是释放了天性,撒了鹰,半年谈了俩。
岳女士无话可说,直接撂了电话。
聆听了一会儿空气,黎忱飒放下手机,踏实睡觉。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多说无益。
……
“好点了吗?”
送走了岳女士,又迎来了钟奕让。这么适时,是偷听门缝了吗?
“困。”黎忱飒翻个身,不想理他。
钟奕让本来想问问她手串儿大了几颗珠子,见状也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没两分钟,黎忱飒的手机又响了。她真希望昨晚自己在梦中不是哑了而是聋了,梦也别醒。
电话是前男友打来的。
黎忱飒接起电话:“我阿姨身体锻炼得怎么样?”
蓝朔也迟疑了几秒,问:“你这声音——感冒了?”
“还是我表弟关心我。”黎忱飒的嗓子已经不疼了,但还是不太好用的感觉,语速缓慢,“没事儿,普通感冒。”
“多喝热水。”蓝朔也说,“我妈现在恢复得很好,替我谢谢岳阿姨。”
“你自己谢,都叫上岳阿姨了。”
蓝朔也轻轻笑了笑:“说正事儿吧,你那幅画还得再等等,我要重新画一幅。下个月17号前肯定能给你。”
此次,黎忱飒十分通情达理:“辛苦。”
“应该的。”蓝朔也废话不多说,准备挂电话,“我先画画了。”
“等——”黎忱飒从床上坐起来,一面说:“会儿。”
蓝朔也等着她往下说。
黎忱飒问:“你和家唯怎么样了?”
“不怎样。”蓝朔也转动起手中的画笔,很淡然地说着,“她也想当我姐。”
黎忱飒抓了一把鸡窝头,实在理不清头绪:“啥玩意儿?!”
“她说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很在意其他人对她的看法,让我滚远点儿。”
听蓝朔也平静地叙述完,黎忱飒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儿危机感!”声音一大,咳了起来。
蓝朔也:“你快去喝点儿热水吧。”
“你确实,滚远点儿吧。”黎忱飒尽心尽力,就换来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态度,没心思再他听胡咧咧。
结果,电话那头的蓝朔也又笑了,一开口声音中尽是得意:“她还说,她喜欢我。”
黎忱飒对着空气翻个白眼,打发他:“画画去。”
“拜拜,表姐。”
......
觉也补不成了,黎忱飒起身去洗手间洗漱。看到镜中自己飞翘的鬓角,又扭着脖子照了照后脑勺,也很炸。她打开水龙头沾湿双手随便往下顺顺头发,刷牙洗脸,然后下楼去喝热水。
周五晚上要不是陈子陶捣乱,黎忱飒还能用面条收个尾,现在她打算补回来。从冰箱里拿出几颗小油菜,两颗鸡蛋,烧水做清汤面。
“你别忙了,我来吧。”
黎忱飒回过头,看到钟奕让。
今天是顺毛让,没往起吹大背头。他过年时烫过发,细看发丝上还有浅浅的纹理。
看着青春洋溢的钟奕让,黎忱飒心中感叹——我男朋友长得可真帅。
而此刻钟奕让的眼中:我女朋友发型可真酷。
钟奕让拿出黎忱飒手里的小油菜:“坐着等着去。”
“你会做?”黎忱飒被他轻轻挤开,让出洗菜池的位置。
“煮面还行。”
钟奕让没敢把话说满,怕一会儿不好吃。上次做意大利面也是误打误撞没翻车,所以他想试着后天努力努力。
黎忱飒看了一眼身后:“蛋卷儿呢?遛过了?”
“在卫生间垫子上解决了,现在又睡着了。”钟奕让一面仔细清洗小油菜一面说,“昨天玩儿太累了。”
黎忱飒点点头,回到餐桌处等饭。这次她选择了正对厨房的位置,刚好可以把他忙碌的身影尽收眼底。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捋后脑勺的乱发,突然意识到他昨天说他没有吹飞机其实是他耍的小心机。不然他那大背头天天是怎么捯饬出来的?
“臭不要脸。”黎忱飒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非常非常娇羞地笑。
钟奕让忽然在这时回过头来,
黎忱飒瞬间挺直脊背绷直唇角。
钟奕让问:“鸡蛋是直接卧还是煎了?”
黎忱飒:“……卧吧。”清淡。
钟奕让:“行。”煎蛋怕是得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