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忱飒虎着脸走出洗手间,从床尾爬到床头,钻进被窝。全程没看钟奕让一眼也没开口撵他走。
钟奕让看她给他一个大后背,蔫溜溜按下壁灯开关也躺下了。
两人背对背躺着,时间仿佛凝固了,谁都没有动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枕在头下的手臂微微发麻,黎忱飒平躺过身。随着她的转动,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下意识侧头去观察身边的黑影。这一看,竟移不开视线了。看呀看呀,她突然瘪起嘴吧乐了。
这混蛋玩意儿浑身散发出的魅力,还真是让她讨厌不起来。她侧躺向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用气声喊他的名字:“钟奕让?”
钟奕让:“……”
黎忱飒喃喃自语:“居然还有脸睡得着。”
钟奕让:“……”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越看越心率不齐。无形中似是有一条透明丝线牵动起她的右手,慢慢缓缓地,环上他的腰。
手底下是他均匀起伏的呼吸,而黎忱飒的呼吸却是错落不已。她深深地呼吸,呼吸,再呼吸,下定决心:“我喜欢你。”她轻轻地笑,声音中尽是微微颤抖的喜悦,“特别,喜欢你。”
钟奕让:“……”
一番真情告白,黎忱飒自我感动得想要兴奋尖叫。按耐下澎湃的心潮,她将他又抱紧了一些,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呼吸之间,手背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黎忱飒“咻”地睁大眼睛,凝神屏气等了一会儿,察觉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没再动,不由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睡梦中的自然反应,她宽慰自己。转而却是满腹狐疑:这也过分巧合了吧?
猛然间,一个不好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的心头一惊——这混蛋玩意儿醒了!
果然,钟奕让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你醒了?”内心十分明了是被抓包了,可黎忱飒还是寄希望于是自己刚才抱得有点儿紧把他给扰醒了,自我催眠——他什么都没听见。
“嗯。”钟奕让说,“醒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黎忱飒只觉得这寂静震耳欲聋,一字之差啊,连带着她的人生观都给震得稀碎。她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臂,默默转过身,决定当这一切都是钟奕让在做梦,梦中她是单纯的女主角。是的,单单蠢的那一挂。
“不认账了?”钟奕让问。
迟疑几秒,黎忱飒艰难开口:“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那就行。”钟奕让说完,翻身将她捞进怀里。
“你还来!”黎忱飒直接应激,使劲耸肩。
“别动。”
钟奕让低沉的嗓音似是有魔力一般,黎忱飒立马安静了。任由他抱着,呼吸渐渐归于平稳。
片刻后,钟奕让的困意渐浓,呼吸也变得绵长。哪成想,半梦半醒间又听到黎忱飒喊他的名字。
这贞洁烈女都不知道困的吗?
“钟奕让?”黎忱飒锲而不舍。
“嗯。”钟奕让太困了,嘴皮子都没力气动。
得到回应的黎忱飒连忙问:“你打呼噜吗?”
钟奕让:“???”这天儿他不想聊。
“打不打?”黎忱飒特执着。
钟奕让耐着性子回答:“不知道。”他睡着了怎么能知道自己打不打呼噜。
“就……”黎忱飒欲言又止。
“赶紧睡觉吧你。”
“就没人告诉你?”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毕竟黎忱飒曾经亲眼看到过,说不介意,反倒自欺欺人。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直白地给问出来了,就挺扫兴挺破坏气氛的。
正尴尬得脚趾扣床单的时候,钟奕让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
这么诚实到底是该表扬他还是该踹他呢?反正黎忱飒彻底不淡定了:“谁?几个?”
哇哦,自己在她的潜意识里竟是如此放荡不羁,不知检点。钟奕让宠辱不惊:“明天你告诉我。”
这回答并没有给黎忱飒提供安全感,反而听出了鸡贼,狡猾,耍小聪明。不过她认为自己也挺自虐的,上赶着添堵。她意兴阑珊地闭上眼睛,睡觉。
被她两轮折腾下来,钟奕让睡意全无,脑海里的记忆犹如一部黑白默剧,一幕幕跃然眼前。
迷迷糊糊中,黎忱飒感到他的双手又收紧了。他的声音很空、很远,却很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别离开我。”
......
黎忱飒睡得很沉,钟奕让的手臂上也不轻。他小心地从她脖颈下抽出自己酸麻的手臂,平躺过身。
闭上眼睛,依旧看得一清二楚。
触目,却不再那么惊心了。因为有她在。
沉睡的黎忱飒做了个梦,梦中的自己被人给毒哑了,嘶哑着喉咙发不出一个音,丝丝拉拉地疼痛异常真切。她看着梦中的自己,只觉得活该,谁让你没事儿问那个不该问的问题。
哑巴黎忱飒满脸惊恐,一只手捂着喉咙,一只手伸过来向她求救。她无情地躲闪开,眼睁睁看着哑巴黎忱飒扑倒在地。那一刻,那种丝丝拉拉的疼感传到了她的喉咙。
黎忱飒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试试嗓子还能不能用。妈呀,这不是梦,是感冒了吧?左边扁桃体生疼。她又吸了吸鼻子,右边比左边好通气一些,愈加笃定是感冒了。
肌肉记忆促使她翻身用右手去开灯,半路受阻。她先是愣了一下,觉得手底下的触感还不错,冰凉丝滑,忍不住又抓了几抓。
“你要什么?”才进入浅睡眠,又被一掌推在脑袋上的钟奕让,发出无力疑问。
黎忱飒:“……!”什么东西,怎么还能出声?
钟奕让按下壁灯开关,眯着眼睛看向“神智不清”的黎忱飒。
“哎呀。”黎忱飒回神,表情看上去还是不太聪明,执起钟奕让的一缕发丝轻轻揉捻,“把你给忘了。”
简直匪夷所思,钟奕让蹙眉:“这都行?”
“骚凹……”瑞没能发出音,黎忱飒也不敢清嗓子,咬牙爬起身准备去找药吃。
钟奕让听出她的声音不对,随着她坐起身:“怎么了?”
黎忱飒表情痛苦地指指喉咙:“疼。”
“感冒了?”钟奕让摸上她的额头,“还好,不烧。等我去拿药。”
地上的蛋卷儿闻声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看着钟奕让。
“二飒感冒了。”钟奕让对它说,“你去陪陪她。”
蛋卷儿接令来到床边,一颗狗头搭在床沿,眨巴着眼睛看着黎忱飒,像是在询问你怎么样。
黎忱飒摸摸它的鼻头,暖暖的,触感不好,又躺下身用头抵着它的侧脸,闭起眼睛抚摸它的头顶。摸了半天,得出结论,没钟奕让的头发手感好。
......
这两天过的不安生的,还有郤家唯。
周五那天晚上,听陈子陶嚎了四遍《猜不透》才把她哥给等来。陈子陶嚎第二遍的时候,郤家唯就不愿意给她当听众了,起身站到门外去。一是受不了魔音穿脑,二是那mv拍得也太少儿不宜了。
唱K唱得嗓子都哑了,陈子陶依旧没疯够,又拖着郤家唯和她表哥去吃烧烤。
服务员才放下菜单,陈子陶就豪迈地把手一挥:“先来10瓶啤酒!”
一瞧她这不顾死活的嘚瑟劲儿,郤家唯都想抄起隔壁桌的大绿棒子给她一痛快。好说歹说最后点了三瓶。
陈子陶还没完全迷糊,先给郤家唯她表哥斟了一杯:“哥,喝酒。别客气,今天我请客,你敞开了吃。”
“你消停的吧。”郤家唯夹起一块黄瓜塞她嘴里,“吃饱了赶紧回家。”
“太素了!”陈子陶口齿不清地嚷嚷,“我等肉呢。”
郤家唯原本是叫她表哥来当车夫的,结果她表哥端起酒杯就给干了。见状,郤家唯默默把陈子陶放到她手边的酒杯往桌沿推了推。
陈子陶一看有人陪她喝酒了,当即给表哥斟满酒杯。三瓶啤酒还没喝完,两人就都醉了。
刚才在KTV陈子陶就没少喝,现在醉了属实正常。只不过郤家唯没想到她表哥的酒量居然这么差,以后可得好好拿这件事做做文章。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陈子陶啃着鸡翅,突然有感而发。
闻言,坐在对面的表哥丢下手中的羊肉串:“女人,才没一个好东西。”
“男人没有!”
“女人没有!”
郤家唯恍然大悟,她表哥也被抛弃了。怪不得今天一通电话就把他给请出来了。平时故作深沉滴酒不沾,今天端杯一口一干。合着大家伙都是受了情伤的人啊。严谨一些,她自己算半个。但是,为什么烂摊子都要她来收拾啊?!
听着两人复读机似的争执,郤家唯发起狠来连自己都骂:“哎呀行了行了,我不是好东西成了吧!真是他妈的上辈子造了孽了……”
“不!”陈子陶打断她的话,摸上她的脸颊。这事她早就想干了,清醒时没这个胆。
郤家唯:“……”
“我们家唯唯最好了。”陈子陶轻抚着她的脸颊,光滑细腻,满满的胶原蛋白,不禁感慨,素颜的皮肤就是好。但是她也没忘了情感充沛地讲台词,“大祈子和小飒,都不好。她们俩——都有对象。”
郤家唯:“……”大可不必。
“一个人多好,要要要,要什么对象。”对面的表哥突然搭腔,郤家唯以为他要唱起来了。
“是,有我陪你们呢。”郤家唯拿掉陈子陶的手,将她扶起来,“走了,回家。”
陈子陶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里还在念着:“我们家唯唯最好了。”
郤家唯垂眸,看到她紧闭的双眼淌下一滴泪,顺着面颊一路滑到下巴。她伸手替她拭去那滴泪,忽觉表哥说的特别对,一个人——真他妈的好。
“哎,老妹!”表哥站起身,惊恐异常,“他家地,怎么这么——软呢?!”话没说完就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造孽啊!愁人。
郤家唯叫住从身边路边的服务生:“不好意思,麻烦您帮我把他扶到车上,谢谢啊。”
把两人在车上安顿好了,郤家唯随着服务生进去结账,出来时,两人都睡着了。幸好都是静症,否则这要都撒起酒疯,她一个人可招架不住。
马上凌晨十二点了,郤家唯本不想惊扰她老姨夫,奈何她实在扛不动她表哥。
十几分钟后,郤家唯将车停在单元门口。
老姨夫已经等候在此,脸色十分难看,拉开车门就往她表哥脸上拍:“醒醒!”
“疼疼。”表哥迷迷瞪瞪嘟哝。
眼瞅着老姨夫就要上脚踹了,郤家唯连声劝阻:“老姨夫,我哥失恋了!这回有情可原,下不为例。”
一听“失恋”二字,老姨夫两眼直放光,咧起嘴角探头就往后座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长发铺脸的女子看。
“不是这个。”郤家唯一面解开安全带下车一面解释,“这个失了一年多了。”
“哎呦,搞错了。”老姨夫尴尬笑笑 ,与郤家唯一起从副驾上拉出表哥,同时交给她一项艰巨的任务:“唯唯啊,你明天问问他,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还有三个月就大学毕业了,郤家唯她表哥就没往家带回过女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提起过。半年前倒是抱回来一只小母猫,取名叫建军。
老姨夫觉得他儿子太完蛋了,他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把他娘亲给追到手了。失恋不打紧,恋过就会有希望。
“行。”郤家唯痛快答应,又说,“车我明天给您送过来,我还得送这丫头一趟。”
“开慢点儿。”老姨夫嘱咐,嘴角止不住上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