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黎忱飒的手机又在掌心里振动了起来。是陈颂祈打来的,终于有个能好好聊天的人了。
黎忱飒满心欢喜地接起电话,陈颂祈温和的嗓音如同溪流一般缓缓流淌进她的耳朵里:“小飒,接到陈子陶的电话了吗?”
抚平了黎忱飒内心的毛躁,她也轻缓地说道:“刚挂没一会儿。家唯她哥去接她们俩了,你放心吧。”
“我不担心她。”
想想黎忱飒觉得脑壳又疼了,眉头深锁:“真是,把人都快闹疲了。”
“我现在挺关心你的。”
咋呢?话头咋突然调转到自己身上了呢?
黎忱飒疑惑着打开房门,卧室灯亮起的一瞬间,她的思绪也豁然开朗:“陈子陶跟你说了?”
“是啊。”陈颂祈笑道,“我这算着时间她应该是给你打完电话了,赶紧打过来关心问候你一下。”
黎忱飒靠在书桌上,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看似劈腿了,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说没劈吧,确实心猿意马。这么说来,钟奕让是个三儿啊。
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黎忱飒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和他在一起,我不用端着、拘着,我能开开心心地做我自己。”她没好意思说她还能在他的怀里心率不齐。
“这不就对了吗。”陈颂祈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啊。”
“你例假什么时候来的?”陈颂祈依旧慢条斯理地问道。
“啊?!”
“今天晚上就你们俩在家吧?”这次慢条斯理中还透着郑重其事。
听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装糊涂:“不是啊,还有蛋卷儿呢啊。”
陈颂祈的思路丝毫不受其影响:“身为医学生,我现在有必要给你科普一下生理知识……”
“不了!不了!”黎忱飒连连拒绝,“生物课都有学,不劳烦陈护士了。”
一听这话,陈颂祈的语速都变快了:“是吗?我怎么记得生物课都给略了?再说了你是个文科生,肯定没学这些,我还是给你讲讲吧。”
“不用了!”黎忱飒害怕极了她的热切教导,“真的不用了!”
听筒内几秒钟的沉寂,而后陈颂祈轻轻笑起来,悄声问道:“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黎忱飒闷声默认。
“这事儿很正常啊。”陈颂祈耐心地解说着,“你例假一般多少天?规律吗?要是规律的话可以通过周期预测。不规律的话,你可就要谨慎一些了。不过身体是会发出一些信号的,下次例假前14天左右你有没有觉得隐隐腹痛,或是觉得体温稍稍升高?有的话,就是这个时候了,你必须谨慎。这都是你要知道的,你不用害羞。”
黎忱飒感觉耳朵都要炸了,心说,老师和家长都不愿意拿这件事来“传道授业解惑”,极力遮遮掩掩,你一个学了半年护理学的新生如此大大方方,叫我如何不扭扭捏捏。
听黎忱飒不出声了,陈颂祈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解决方案:“要不然你自己百度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再给我打电话。”
“嗯。”黎忱飒憋红着脸,勉强应道,“行。”
“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让钟奕让做好防护措施。没有措施,你一定要拒绝。”
就这么直白的被陈颂祈说出了另外一位当事者的名字,并且一连说了三个一定,黎忱飒定在原地出了一身虚汗,自嘲道:“你别说了,我都燥热了。”
陈颂祈哈哈大笑:“赶紧脱!”
汗汽混合着附着在头发、衣服上的火锅味儿,以及陈颂祈所说的话,刺激得黎忱飒把手机往肩膀上一夹,麻利脱下了左边袖子。
“当”
门口传来一声短促又迟疑的敲门声。
黎忱飒一转头,看到另外一位当事者站在洞开的门口,一只手还僵在门板上。
钟奕让:“……”
黎忱飒:“……!”
陈颂祈:“我和你说的你可要往心里去啊,再好好百度百度,有一天肯定能用得上。”
“那个……长途好贵的。”黎忱飒定定地和钟奕让对望着,佯装镇定和陈颂祈说着,“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放下手机,黎忱飒咬牙逼迫自己继续保持镇静,不慌不忙地把已经拉到肩膀的半边衣服拽了下来,左胳膊原路返回到袖子里。
半边春光尽收眼底。钟奕让见过她拎在手里的内衣,没见过穿在她身上的样子。初次见面,也没个思想准备,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事儿吗?”黎忱飒满脸通红,仍在垂死挣扎。
钟奕让终究是有些阅历在身上的,很快恢复了平静,迈开步子走过来,把手里的碗放在书桌上,声音特稳:“你把草莓吃了吧。”
黎忱飒靠在那儿没敢看他,心跳如鼓擂:“好。不吃明天也坏了。”
看着她可以与草莓相媲美的脸颊,钟奕让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转身走了。
“……?!”黎忱飒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感到惋惜。
就这么,走了?!
钟奕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在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嘴边勾起一抹意有所指地笑:“晚上把门锁好了。”然后替她把门给带上了,“咔嗒”一声响。
黎忱飒一惊,犹如听到自己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咔吧”一声折断了。罪魁祸首是自己口无遮拦的嘴和毫无遮挡的膀子。这二者结合在一起,一下就给谆谆教诲染上了不合时宜的色彩。
他没听到吧?他肯定没听到!他不可能听到!绝对不可能听到!
正给自己催眠呢,陈颂祈的短信发了过来。黎忱飒抓起手机,点开查看。
颂祈:钟奕让过来了?
黎忱飒飞快编辑,发出:送草莓,走了,真的!
颂祈:不是种草莓就好,嘿嘿~!
没一个能好好聊天的,再见吧。
黎忱飒:感谢教导,早点休息,886
颂祈:有什么不懂的记得问我啊。
罢了罢了!黎忱飒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可不敢再碰了。一转头看到那扇门,心里乱作一团。
看着看着,彷佛紧闭的房门上浮现出八个大字,左为进退维谷,右为骑虎难下。
锁门,矫情。
不锁,骚情。
一时间,对生活无望了。
她用一种看破红尘的口吻自言自语:“杀了我吧。”临“死”前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唔~还挺甜,一连吃了三颗。这清甜的味道让她觉得自己对这海海人生仍旧充满了留恋,端起碗,昂首阔步走出了房间。
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钟奕让正在厨房洗碗,听到脚步声,回头望了一眼。
黎忱飒的心里还有些忐忑,走到餐桌处步伐就变得艰难了。
“吃完了吗?”
“啊?”
他忽然开口,黎忱飒一时反应不过来。倒是蛋卷儿一听到“吃”,一溜烟儿跑了过来。
“吃完了把碗拿过来,我洗了。”
“啊,还没呢。”黎忱飒拿起一颗草莓,想都没想就以投篮的方式朝蛋卷儿扔了过去。
“吧唧!”
一听这动静,钟奕让迅速转过头,声色俱厉:“过来!”
一人一狗,齐刷刷抬脚走了过去。
看黎忱飒灰溜溜地在自己面前站稳了脚跟,钟奕让终于绷不住了,笑道:“我是叫它过来。”
黎忱飒:“……”
蛋卷儿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趁这个时机赶紧暴风式咀嚼起了含在嘴巴里的草莓。
“吐了!”
钟奕让喝了一声,声音不算太大,但是震慑力十足,吓得黎忱飒直眨巴眼。只可惜为时已晚,已经进蛋卷儿胃里了。
“别再给它吃了。”
他拧眉看着黎忱飒,后者乖巧地点点头:“对不起,我错了。”
这态度诚恳的让人猝不及防,钟奕让怔了一下,放缓语气说道:“你不能总是惯着它,它今天吃得够多了。”
“嗯,我知道了。”黎忱飒又顺从地点了点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要不要再给你表演一个?”
钟奕让:“……”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它刚才接的特别准,你都没看见。”
“是吗?”钟奕让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地玩味,缓缓地将手中的盘子放进洗碗池,摘下手上的橡胶手套。他转过身,微微眯起闪着危险讯息的眼睛,一步一步逼近黎忱飒。
黎忱飒一步一步向后退,后腰忽然撞在了对面岛台,退无可退。他的一双手也在这时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
“啊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我不喂它了!”
黎忱飒插翅也难逃,只得抱紧手里的碗连声讨饶。叠在上层那一只手的指骨挣得发白,拼尽全力抵在钟奕让的身上。
要不是因为两个人的中间隔了一只玻璃碗,钟奕让还能更近一步,让彼此间的距离归零。
黎忱飒施力推了一下,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如同蚂蚁撼树,对方纹丝未动。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但是一想起陈颂祈苦口婆心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心和肝都一起颤抖了。
黎忱飒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睛,正对上他漆黑的瞳仁,仿佛被电了一般,连忙垂下眼帘。温热的鼻息一丝一丝吹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可她才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咬牙一使劲——推空了。
钟奕让先她一步收回双手站直身子,神色从容:“明天再表演。”说完回去继续洗碗了。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黎忱飒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恨不得一扫堂腿给他铲倒了,奈何自己没有一双一米八的大长腿。她软绵绵地靠在岛台上,咬了一口草莓给自己压惊。
这次是吃了两颗就再也吃不下了。她走到钟奕让身边,放下端到手酸的玻璃碗:“吃不了了,你吃了吧。”
是了,男朋友就是用来打扫战场的。
钟奕让一边刷锅,一边与她闲聊:“怎么没睡?”
“才几点就睡?”
“不是要换衣服?”
“这不是一身火锅味儿吗?”
黎忱飒轻松应答,这是她下楼时想好的措辞。看到就看到了吧,还能咋地。听到了也没关系,只要谁也不提,这事终将随风而去。
果然,钟奕让没再说话了。
这时,蛋卷儿叼着粉红色的小猪走了过来,毫无征兆地对着黎忱飒一通疯狂甩头。嘴里的玩偶甩飞出去了,又呜哇呜哇叫着跑过去一嘴咬下去,继续疯狂甩头。
看得黎忱飒挺担心的,又无从下手,只能从旁劝道:“好了好了,可以了,一会儿头麻了。”
突然间,蛋卷儿转过身来,脑袋一昂把玩偶甩到了黎忱飒的脚边。
“啥意思啊?”黎忱飒问它。
钟奕让回头看了一眼,替蛋卷儿翻译:“你也感受一下。”
“谢谢你啊。”黎忱飒冲着热情洋溢的蛋卷儿歉然一笑:“你玩儿吧,我不会耍狮子。”然后对钟奕让说道,“这孩子憋疯了,再出去遛遛它吧?正好咱们俩也出去凉快凉快。”
钟奕让看她一眼,把洗好的锅子放到架子上沥水。他洗了一把手,一面用厨房纸巾擦手一面走到她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睛问:“还燥热?”
黎忱飒这才察觉到自己把“溜达溜达”说成了“凉快凉快”。
弗洛伊德怎么说的来着,口误正是心中所想。钟奕让本来不想提这茬儿,谁叫她自己把话赶到这了呢,整得他也没搂住。
心态刹那间崩了。
“杀了我吧。”黎忱飒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
钟奕让痛得皱了一下眉头,心说这是要殉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