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阳下雨难捉摸 第42章 我喜欢你

睡眠不足八小时就觉得活着不易的黎忱飒，大概只眯了三个小时，赶在闹钟响起之前梳洗完毕，精神抖擞地下楼为大家烹饪爱心早餐。

一整天，一双眼酸涩地想要冒火，一颗心慌慌地跳动不停，大脑异常兴奋，不知道困倦，只想赶紧找个合适的人聊聊天。

预计还有二十分钟车就要到站了。下了这趟车，不知道那种奇妙的心境要等到何时才能得到合理宣泄。

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还犹犹豫豫故作矜持个什么劲儿？

过于没劲。豁出去吧。

黎忱飒把牙一咬，探身从前排椅背之间的缝隙观察了一会儿郤家唯，看她把脑袋抵在车窗上与其较量，撞了一下马上又挨上第二下，眼睛依然闭得严严实实。

黎忱飒微微拧眉，替她觉得疼。既然警报已经解除，她也不忍再看，坐回身来用手肘撞了撞坐在隔壁的陈子陶，轻声说道：“别睡了，聊会儿。”

“嗯。”陈子陶的身体随着车身晃动，勉强张张嘴皮儿，“你说。”

黎忱飒鼓足勇气刚要开口，还是不太放心前排的郤家唯，又贼头贼脑地瞄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一下撞得是第几下？她笑了一笑，靠回来附上陈子陶的耳朵，悄声道：“我好像——喜欢钟奕让啦！”

耳畔漂浮着黎忱飒呼之即出的喜悦气息，陈子陶将眼睛轻启一条缝隙，斜睨一眼，然后又闭紧了：“这都一个月了，你才反过闷来。”

看她一反常态处之泰然的模样，黎忱飒惊讶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

陈子陶睁开眼睛看了过来：“把‘好像’和‘啦’去了再说一遍。”

黎忱飒：“？”

看黎忱飒依旧丈二和尚，陈子陶“啧”了一声，抬手推她的脑袋：“没救了！”

扒拉一下被推起的那片头发，黎忱飒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突然变得一副很睿智的模样？”

“讨厌了啊。”陈子陶又轻推了黎忱飒一把，强调：“我这是大智若愚。”

黎忱飒撇过头：“大弱智还差不多。”

“弱智的是你！”陈子陶一胳膊揽住她的脖子，恨铁不成钢，压低音量为其指点迷津，“平安夜那天糖拌西红柿的白糖都没你看钟奕让的眼神甜，跨年夜你放着面前的椅子不坐，偏偏绕桌子大半圈去坐钟奕让身边的空位。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藏不住哒！我当时就察觉到你精神出轨了。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你是怎么对待人家蓝朔也的。算了，我帮你回忆吧。很简单，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十、分、冷、淡！”

“刷啦”一声，陈子陶探手将遮挡在玻璃窗上的纱帘拉开，各种事物立即在黎忱飒的眼前显山露水，清晰又真切。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睛，对于陈子陶先知先觉的话语露出后知后觉的微笑：“你这是四个字，两个词。”

“谁说不是呢？”陈子陶松开手，一脸坏笑，“就光是精神，其他没出轨吧？”

黎忱飒一怔，感觉脸要发烫，骂道：“神经病！”

“他还没和你表白呢？”

这话问得黎忱飒的心里“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她的耳边又响起陈子陶的声音：“这人可真够沉得住气的。也许大概弄不好——他不喜欢你。”

原本飘飘然的黎忱飒，随着陈子陶的话音落定，仿佛心坎儿里刚刚砸下的那块大石头，又使劲往下沉了沉，整个人变得沉甸甸的，欲坠穿座椅，跌落车底。

钟奕让早上把蛋卷儿从他的房间里放出来后，就关上房门睡回笼觉去了。早饭也不吃，课也不去上，到现在一个屁也不放。

不喜欢所以就不用表白。那还抱着人家脑袋拼命亲是要干什么？成瘾啊？

“我跟你说着玩儿的。你去问问他，和他表明一下心意。自己的幸福必须由自己，亲手，牢牢地，抓在手中。”陈子陶声情并茂的，在黎忱飒眼前握紧一只“魔爪”。

黎忱飒在心里暗骂一句：姥姥的！脸色一沉，眼皮儿一翻：“我才不问他呢。”

“德性！”陈子陶轻轻推搡她一把。

“哎呦，你俩干嘛呢？”前排的郤家唯突然从椅背上方浮出半张脸，皱着两眉心的困意和起床气，“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你俩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

“哎呦，把我们家小唯唯给吵醒啦。”陈子陶伸手过去，轻抚着郤家唯的头顶，“马上就到站啦，小唯唯醒醒啊。”

郤家唯：“消停的！”

……

晚上九点半，钟奕让打来电话。

黎忱飒靠在床上重温《岁月的童话》，捞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内心不免一阵骚动，却又负气一把将手机扣在床上。过了五六秒，陡然想起那次两人因为不接电话而闹得非常不愉快，心一软，便拿起来接通了。

“干什么呢？这么半天才接？”

他这不大称心适意的腔调竟把黎忱飒魅惑的五迷三道，小心脏怦怦直跳。她急忙予以自己心理暗示，气的，绝对是给气的，连同语气也刻薄起来：“我干什么没必要和你报备。”

吃枪药了这是？钟奕让握着手机，敢怒而不敢言，问一句：“到家了吧？”

听得黎忱飒更是一脑门子脾气，呛呛道：“八百年前就到了。准备睡了，没正经事儿您就挂了吧。废什么话！”

很显然，对方是秉持着寻事生非的心态接起这通电话的。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钟奕让也只得将满腔的对抗情绪给搂住，慢悠悠地说道：“你这是——闹觉呢？”

“你管我呢！”恶狠狠地呲楞完，黎忱飒下意识乐了。

钟奕让在心里宠溺地骂了一声二傻子。嘴上说道：“雨哥、程子还有川儿来家里了，冷冰伟陪他们喝酒呢，我出来透透气。”

之前偶尔听他提起过这两个人，都是他初中同学。

钟奕让大概是忘了，细心地说着：“程子和川儿都是我初中同学。程子是我们乐队主音吉他手，川儿是鼓手。”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初三时组了一支乐队，我是主唱。”

听完他的耐心讲解，黎忱飒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跟我说这些作甚？丧着心情随口一问：“冷冰伟呢？键盘手吗？”她记得照片上弹贝斯的田晓坤。

忽然，听筒里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

黎忱飒立马坐正身子紧张起来：“怎么了这是？”在由近及远阵阵的咳嗽声中，隐约听到：“不是……是前女友……初恋……”

“啊？”黎忱飒本来还挺担心，但立刻也就明白。她抓住钟奕让的语言漏洞，在洞口边沿探出头，朝他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冷冰伟是你初恋女友？”

此时，钟奕让已经从差点儿被呛死的边缘救回了自己，清了清嗓子，重拾不满向她砸过去：“你这脑袋里一天天的都瞎琢磨什么呢？”

沉默片刻，黎忱飒平静道：“我琢磨你又抽烟了。”

钟奕让：“……！”后脊背凉飕飕的呢。

“那个……冷冰伟是，节奏吉他手。”钟奕让脚底下一阵慌里慌张把烟给踩灭了，连带着声音中都伴着心虚。

然而，黎忱飒并不买账，就势严厉道：“喝酒了吗？”

钟奕让吞吞吐吐：“一点儿。”

这个回答实在是挺抽象，黎忱飒也懒得用想象力去丈量，冷冷道：“胃疼找郑歆，她有药。”

说起那个叫元胡的止疼片，钟奕让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我看你是气滞血瘀了。刚才接电话的时候闹什么脾气？”

“还不是因为……”黎忱飒提起了心中的那一股气，抻了又抻，可惜也没能给撒出去。她怂了，生生咽下去，望着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小妙子和小广田黯然神伤。

“是什么？”钟奕让问。

“……”黎忱飒盯着屏幕上的那句台词，慢慢地念：“下雨天、阴天、晴天……”然后她替小广田把话说完，“你喜欢哪一种？”

电话那头的钟奕让不假思索：“秋天。”

黎忱飒在电话这头运气，大喝：“二百五！”

“不然是什么？”钟奕让自问自答，“是喜欢有你的每一天？”

嗨～！他也是对自己服了气了，居然能把情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自己那历时三年仅有一次的恋爱，以及后来酒吧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孩，不害臊的说，与她们每一次的亲密接触，都没有与黎忱飒二十个小时前的那一吻来的刺激又心潮澎湃，让他现在都忍不住对着电话脸红心跳。再一次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在2009年的初秋，让他和找不着北的黎忱飒在化学楼前相遇。

黎忱飒：“……”

钟奕让：“……”

听筒里陷入五六秒钟的沉寂，随后黎忱飒率先开口说道：“要是实在没得说了，我就先挂了。”她又不傻，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情感倦了，人疲了，不想聊了。

“等会儿。”钟奕让忙叫住她，“我还没说正事儿呢。”

黎忱飒不想听，但也没挂电话。

只听钟奕让说： “一会儿雨哥他们仨就不回去了。郑歆去和陆璘睡一间了，程子和川儿睡冷冰伟那间，雨哥睡我那间，你能把你……”

“不能！”

合着打过来废了半天话就是要说这个，并且这句废的还特别多，黎忱飒都没耐心烦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无情斩断他的话。

一听这掷在地上都能溅出火星子的两个字，钟奕让知道她又恼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索性和她拌起嘴来：“我怎么就不能住你那间了？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黎忱飒自然也不甘示弱：“我花钱租的，谁都能住，就你不能住。”

钟奕让给她举例子摆事实：“郑歆都让冷冰伟住她的，你怎么就不让我住你的？”

黎忱飒暴躁明确己见：“郑歆是冷冰伟女朋友，他俩爱怎么住就怎么住！”

她一个人把当局者的迷和旁观者的清演绎的淋漓尽致，着实令钟奕让想要发出琼剧第一男主角式的咆哮。但是这种浮夸的表达方式与他的人物性格完全不相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本色，放缓语气说道：“我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是听不懂。我看你是猪，一根筋，脑瓜子不会转弯儿。”

“你才是猪！”黎忱飒反应迅猛，“钟奕让你太讨厌了！我不想和你说话啦！”

场面一度失控，眼看要痛失挽回局面的机会，急得钟奕让对着电话直喊：“黎忱飒，我Xi……”

喜字的音标还没喊出来，就听黎忱飒在电话那头疯狂嚷嚷道：“别叫我！你爱住哪儿住哪儿！我管不着！睡觉了！别烦我！”

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尝试用语言表达爱意，想不到对方是个以为对方是二百五的实打实的二百五。也怪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多余，描述的不要过于形象。

愣了几秒钟神的功夫，再拨打过去，黎忱飒就已经关机了。钟奕让被气昏了头，攥紧拳头直接朝墙上招呼，结果给自己都疼笑了。

可以的钟奕让，你也有今时今刻。哭倒是还谈不上，不过确实挺没出息。他退出通话记录，一面揶揄自己一面编辑短信。

【黎二飒你个大傻帽，我喜欢你！！！】

在心中默念一遍，感觉颇为不妥。就以黎忱飒的脑回路而言，似乎看完后，关注点统统放在前半句，一点儿都不带往后半句匀匀的。

删掉，重新编辑。

【黎忱飒，我喜欢你。】

简约直白，不失诚恳。这要是还能会错意，钟奕让也认栽了。今后把她当个大傻子养活就是了，反正决不能让她跑出去祸害别的男人。

“啊哈哈！”

寂静夜空中突然爆出鬼魅一般的笑声，给钟奕让吓一激灵，回头看见醉醺醺的雨哥打着晃扑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磕磕巴巴地说着：“逮到啦，哈哈~！阿让，走！陪雨哥，喝、喝酒！不喝～～～到天明——不罢休！”

钟奕让来不及躲闪，被牵制住一只手朝里走，想哭的心都有了。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雨哥的手指按在他的大拇指上，而他的大拇指好巧不巧地按在删除键。

恍然之间，消失不见。

但他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就说服了自己。一周七天有五天的时间都可以见到她，何苦要用这种网恋的文字模式。毫无诚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