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寒假,让钟奕让深刻体会了一种感受,就是按捺住一颗时时刻刻想要见到她的心,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可左手边这个傻帽儿完全不解风情,和他没有一点儿心电感应。为了让回程前行的道路更加灯火通明,她直接自带了三只人形电灯泡上车。其中的两颗瓦数十足,晃得钟奕让脑壳生疼。
他可以对此既往不咎,但他现在必须要做一件事——从她的嘴巴上索取一个心灵慰藉。对!就是要这么的坏,这么的霸道。反正她已经不是别人的女朋友了,这么做应该称不上是在乘虚而入地耍流氓。算了,是就是吧。一张破旧的双人沙发,她坐的再远,也只不过是一伸手就能拉过来强吻的距离。
上一秒,还在聚精会神地思索。下一秒,便依偎进温暖的怀抱。这速度之快使得黎忱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恐万状地睁大一双眼睛。
钟奕让一看这二货眼神,立刻就犹豫了。
借助这千钧一发之际,黎忱飒发现自己又客串了另外一部神剧,烂俗得不能再烂俗的桥段即将上演——大约几秒钟的深情凝望之后,他的双唇就会贴上她紧咬牙关的嘴巴。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她不想就这样以一场突发事件的形式,在一大碗酸辣笋尖粉的味道中,以及此刻蛋卷儿放的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臭屁的味道中进行。这也太重口太难为人了!包括钟奕让亲吻其他女孩儿的画面也立即跳出来横插一杠,让她禁不住断定他就是一个常习惯犯,不由得迅速发挥起自己蹩脚的演技,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迫切希望眼前这位自编自导又自演的臭男人能立刻马上喊“卡”。
一旁被自己屁声震醒的蛋卷儿,扭着脖子使劲探寻声音的来源。钟奕让带着一丝厌恶用腿推了推它。话说他近来对它好的不像话,它的肠道怎敢在这种关键时刻发生这么不合时宜的蠕动。
微蹙眉心闭气之时,怀中的她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为他掩上了口鼻。他想,她这是心细,还是厌弃?因为他和她心有灵犀,想到了自己的不体面。不禁心说赶紧收住你的情不自禁吧,你在她的心中早就形成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是个**的花花肠子了。并且三年前的种种情形也涌现而出,拼命地喝着倒彩,有人唏嘘说着你不配。他的脸皮薄得很,臊得无言以对。
“来!老钟,里边请!”
按压锁“咔哒”弹起的声响,几乎与雨哥热情洋溢的广普声音同时呈现。
黎忱飒的后腰也在那个当口,狠狠地撞上沙发木质扶手。她疼得闷哼一声,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面红耳赤地垂着头,只想一出溜钻到桌子底下去。
钟奕让更是非常狼狈。一手提溜起九十斤的黎忱飒,一手携起将近四十斤的蛋卷儿,以风驰电掣般地速度消失在雨哥的办公室。
临近门口时,黎忱飒恍惚间看到,除了雨哥,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那里当群演。
蛋卷儿的身体实在是太重太臭了。逃到吧台处,钟奕让把它放在了椅子上。
不消片刻,雨哥就带着二人的背包、外套和蛋卷儿的牵引绳走了过来。他十分识趣地一言也不发,放下衣物拍拍钟奕让的肩膀就又回去了。只不过目光在黎忱飒的脸上略作停留时,他面上稍纵即逝的表情,尤为耐人寻味。
黎忱飒震惊——他不会以为办公室里残留的二氧化碳气体是我产生的吧?!
尼玛!她把蛋卷儿吃了也放不出来那种毒气弹!
她拍拍胸脯,倒过一口气儿,嗔怒:“跑什么呀?除了屁味儿挺浓其他屁事儿也没有啊!”说完,瞪了一眼站在椅子上四处瞎寻摸的蛋卷儿。不经意间,她看到自己外套口袋里塞着一枚红色信封。她探身抽出来,听到钟奕让稳如泰山地说了五个字:
“钟志铎也在。”
登时,黎忱飒心里的“卧槽”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再次震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给他爸留下了那个丫头可真随意,随意倒在他儿子怀里,随意放屁的刻板印象。
钟奕让一副“他能把我咋地”的痞子相,揪出黎忱飒捏在指间的信封拆开一看,直接脱口而出:“卧槽!”
此时,黎忱飒的心理十分脆弱,已经承受不住一丝一毫的心理压迫了,她小心翼翼地稳着那根濒临崩溃的神经问道:“又怎么啦?”
突然,钟奕让神经病似的乐了起来,将手中那张印有金色烫印的卡片递至她的眼前,又惊又喜:“雨哥那老小子下个月要结婚了!”
这么可喜可贺的事情非要弄成一惊一乍。黎忱飒松一口气倚上吧台,看到被钟奕让掷在那里的信封上,写着“小姑娘敬启”的字样。她伸手点点桌面,示意他看过来:“这应该是给我的,小伙子。”
钟奕让的目光在信封上一聚焦,嘴边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他愣了两三秒,然后开始在衣服口袋里翻找,连黎忱飒的衣服也找了,就差拉开拉链翻她的背包了,也没发现第二张请柬的踪影。
看钟奕让杵在当地震惊尴尬失落的不要不要的,黎忱飒慢慢拽出被他执在手中不放的请柬,一面装进信封一面替他解心宽儿:“雨哥待客可真周到。”然后说,“咱回家吧,衣服递给我谢谢。”接过外套穿上,又说道:“差点儿忘了正事儿。”
钟奕让斜一眼示意她往下说,于是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打算撮合我姐们儿和我前……哎呦那三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我打算撮合家唯和蓝朔也。”
钟奕让穿好自己的外套,又顺手帮她整理好衣领,拐着弯儿地夸赞她:“你可真是个思路清奇,善解人意,不计前嫌的好姑娘。”
“哪儿来那么多四字成语?”黎忱飒拿起请柬一声令下,“拎上我的包,领上你的臭屁蛋赶紧跟我走。”
……
黎忱飒是个既然想到了就要尽快付诸行动的人,不然她得惦记着一晚上睡不着觉。明天还要上课呢,可不能为此白白荒废了一天的学业。
一坐上车,她就拨打了蓝朔也电话。对方接起的速度不算慢,黎忱飒的心里也还算满意,沉寂片刻率先开口说道:“一小时后,在学校附近那家咖啡屋见个面。”
听她这语气明显是在通知,而不是在和他商量。蓝朔也自知有愧,老实应道:“好的。”
黎忱飒走进咖啡屋时,他已经坐在了那里。远远地,她看到对面座位上摆放着一杯热柚子茶。
情景惊人的相似,情势却已今非昔比。
黎忱飒在他面前坐下来,两人相互望着彼此,所有恩怨情仇,一笑置之。
“最近好吗?”蓝朔也问道。
看他略显拘束,黎忱飒开起玩笑:“挺好的。就是你们班双马尾听说咱俩成表姐弟了着急上位,一星期恶心我一次。”
蓝朔也一脸问号:“什么表姐弟?什么双马尾啊?”
“表姐弟的由来你去问郑歆。双马尾你自己在班里好好找找,要是觉得她还行你就凑合凑合把她收了吧。郤家唯跟我哭的可伤心了,估计是下定决心不想再搭理你了。”
蓝朔也嘴边荡漾起来的笑容,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完全消退:“你都知道了。”
“双马尾告诉我的。”黎忱飒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挑事儿?不过你别担心,现在她铁了心认定我是你表姐。只要她不知道真相,也就没人特意关心你和我到底有过什么关系。”
蓝朔也望着沉着冷静的黎忱飒,内心慌乱得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五月天CD我收到了,谢谢你。石头现在和狗狗都结婚了,怪兽也还是他的好兄弟。我和你一直相亲相爱相处得跟亲表姐弟似的,所以咱们三个这个事儿也没那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吧?我感觉郤家唯挺喜欢你的,你赶紧把她找回来。她要是不理你你就和我说,我去帮你和她说说好话。不过前提你必须得先帮我一个忙。”
此时,蓝朔也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眼前这个姑娘不愧是我心悦过的人,说出的话简直让人心悦诚服。
尽管他不知道石头、狗狗、怪兽三者之间到底能有什么关联,还是微笑道:“你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黎忱飒干了半杯柚子茶,抹抹嘴巴上的水渍,提出要求:“雨哥下个月17号要结婚,我想送他一幅画当新婚礼物。你帮我画一幅。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只要是养眼的风景画都行,到时候我请你和家唯吃饭。”
蓝朔也笑得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你去买幅数画大师亲自上色会比较有诚意。”
“那种批量生产的电脑绘制版哪儿有你画的好啊。”黎忱飒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紧接着又进行语言威胁,“你别废话了,下周一,一手交画一手交郤家唯。为了你的真爱你最好给我认真对待。”
“不是我说,表姐。”蓝朔也抬手看表,“现在是周四晚上八点三十五了,我明天一天的课,下课还要赶回家接替我爸做两天的家务。咱能不能再宽限个三五天啊?人家不是4月17号才结婚吗?今天才3月18。”
黎忱飒目不转睛地将他看着:“看来你是又喜欢上双马尾了。”
蓝朔也哭笑不得:“我根本就没注意班里有这号人物!”
俩人正说的愉快呢,钟奕让打来电话催促:“蛋卷儿还没吃饭呢,你和他长话短说。”
“知道啦。”黎忱飒挂掉电话,笑容无比灿烂。
蓝朔也禁不住打探:“谁呀,能让我表姐这么开心?”
黎忱飒直言不讳:“钟奕让。”
哪成想触犯了蓝朔也心中的大忌讳。这个名字这么奇怪,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他把脸一沉,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房东。”看蓝朔也表情凝重,黎忱飒狐疑,“我没和你说过?”
两人相处后期,蓝朔也一直有一种预感,预感黎忱飒的心中和他一样另有其人。闹了半天这个人居然是钟奕让!她是已经不再是他的女朋友了,可她现在是他表姐,他不能坐视不管——毕竟郤家唯也住在那个人的房子里。
“你不说我都忘了。”黎忱飒说,“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他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先不说这个。”蓝朔也小心提议,“你们四个,要不要换个房东?”
“开什么玩笑?你当房子好租啊?再说郑歆还和钟奕让的好兄弟搞对象呢。搬走了不合适吧?”
蓝朔也听完,不由在心中抓狂呐喊:你们这几个缺心眼儿的!
个中事由也不好现在详述,只得委婉地提醒她:“那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黎忱飒打断他的话:“怎么啦?钟奕让又不是四五十岁娶了媳妇儿的包租公。”
实在是说不通,蓝朔也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那我先撤了,钟奕让还等着我呢。”黎忱飒站起身,一面又说,“你周二直接把画交给郤家唯,让她带给我。怎么说?你表姐我够仗义吧?”
以前这个钟奕让是藏在她的心里,现在是长在她的嘴上了,三句话都离不开这个人。蓝朔也朝她挥挥手:“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表弟我谢谢你能给我宽限一天的时间。”
黎忱飒冲他撇撇嘴,美颠美颠地朝着钟奕让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