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歪斜在黎忱飒的大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种感觉不要太美好。
“咱们四个第一个结婚的绝对是你。”陈子陶趴在床尾,一只手撑着面颊对陈颂祈说,“你大学一毕业就可以和老梁领证了。”
陈颂祈疑惑:“为什么是我?”
“因为现在就你有对象。”陈子陶对于自己心中的小确信深信不疑。
但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陈子陶大约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才反过闷来,忙给黎忱飒赔不是:“哎呦,不好意思,把你给忘了。这也不是怎么回事,我总有一种错觉,就是觉得你不适合......不是,什么呀,就是我觉得吧……”
“行了!”郤家唯拨开陈子陶举在空中胡乱抓挠的手,“刚才也没喝酒啊,怎么都开始说上胡话了?”
“哈哈哈!”陈子陶顺势倒在床上,笑得倍儿欢乐,“对不起,我错了!哈哈哈……”
“你主动退出群聊吧。”陈颂祈诚恳地向她提出建议。
“我选择隐身。”说完,陈子陶把脸埋向被子。
黎忱飒在她的屁股上轻踢一脚,惹得她“咯咯”乐得更开心了。
“我真没想到老梁会考警校。”郤家唯将先前的话题展开,“你说你们俩将来结婚了可怎么办啊?一个护士,一个武警。”
黎忱飒接住话茬儿:“俩人半年都见不了一次面。”
“谁说不是呢?”郤家唯说,“两口子天天忙着为人民服务。回回和孩子见面都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叔姨何处来。”
“可不是呢。”黎忱飒说,“遭遭得让四老介绍二位叔叔阿姨其实是亲爸亲妈。”
“你俩行了啊。”陈颂祈赶紧拦住二人天马行空的一唱一和,“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俩都给我安排好后半生了。再说护士确实是大夜班小夜班的,但也不是一天到晚都不着家啊。”
“四年很快就过去了。”陈子陶“噌”一家伙爬起身,伏在郤家唯的肩头,“你不能不想这些啊。”
“你下线。”郤家唯反手推开陈子陶的脑袋。
陈颂祈收起笑容,模样有些失落:“我和老梁见一面确实挺困难的。就算没有异地恋这一点,我们俩也必须开启网恋模式。警校管理太严格了。”
“飒,你手机亮了。”眼尖的陈子陶冲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扬扬下巴。
黎忱飒拿过来看到是钟奕让的名字,第一时间起身下床走到书桌旁。还没来得及接通电话,他就给挂断了。黎忱飒这才注意到,十分钟前他还发来了一条短信。
点看查看:
[冷冰伟明天要去和郑歆表白,他和我借车]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解释了。黎忱飒笑了笑,回复:[没事儿,谁送都一样]
钟奕让秒回:[不一样]
紧随其后又发过来:[寒假送你回家]
黎忱飒回复:[好啊,我正发愁怎么带金蛋蛋回家呢]
才刚按下发送键,就又看到钟奕让发过来一条:[我不看好冷冰伟和郑歆,既然他选择受挫,我也只能帮他]
帮人还要背后说闲话。黎忱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迅速在键盘上打下一句:[没人让你发表意见,小伙砸!]
大约一分钟之后,钟奕让的短信回复了过来。黎忱飒望着那两行小字,心中升腾起一阵暖暖的慰藉。她浅浅地笑,在心中默念一遍:
[新的一年,
还请黎二飒多多包涵。]
“哇!十二点啦!”陈子陶惊呼,“二零一零年啦!姐妹们,虎年大吉啊!黎忱飒你赶紧过来,别一个人站那甜蜜蜜地傻笑了。过来咱们合张影!”
“你说这话问过牛的意思吗?”郤家唯从后方一把搂住陈子陶的脖子,“农历新年还没到呢!大姐!”
“家唯你赶紧把她嘴给我堵上!”陈颂祈的眉头拧作一团,“吱哇喊叫吵吵的我脑仁儿疼。”
“把你袜子脱下来给我!”郤家唯向陈颂祈伸出一只手。
“飒姐救我!”陈子陶向黎忱飒伸出一只手。
“行啦。你们仨别闹啦。”黎忱飒过来打圆场。
“二零一零年啊!”陈子陶挣脱开郤家唯的束缚,嘴上依旧滔滔不绝:“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我这都虚岁二十了,这就两个十年了啊。”
黎忱飒第一次听说二零一零年,还是十年前的春节。那时的她用稚嫩的声音问堂姐,十年后是哪一年?堂姐给了她答案。
十年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太过遥不可及,可是堂姐承诺会在那一年送给她一份礼物,无形中也就增添了一份期盼。
如今它悄无声息地来临,曾经许下的愿望,经历过一个又一个的四季轮回,依然只是愿望。
而黎忱飒依旧心存感念。手机屏幕上的时钟已经跳转到00:02分,她的指尖在键盘上轻快地游移,许下二零一零年的第一个愿望:
[新的一年,
请钟奕让一定要健康快乐。]
“小飒,快点儿!”陈子陶举着手机催促。
黎忱飒放下手机,目光在郤家唯和陈颂祈冷漠的脸上扫了一遍,最后用一副冷漠的脸孔面向陈子陶:“你看我们仨想理你吗?”
“走了。”郤家唯拍了拍兴奋过了头的陈子陶,“睡觉去了。”
“小唯唯你怎么也这么无趣啊!”陈子陶委屈巴巴,向陈颂祈撒娇,“大祈子~~”
“你赶紧去睡觉吧。”陈颂祈冲她挥挥手,“我也无趣。”
……
三个“无趣”的人格也没能顶过一个有趣的品格的坚持不解。
摧残,磨炼,让人生无可恋。
第二天,四个人在钟奕让家门口拍了2010年第一张合影。
冷冰伟对自己的摄影技术赞不绝口,恨不得把手机怼钟奕让视网膜跟前儿去让他欣赏。
烦得钟奕让恨不得一胳膊肘子把手机给他怼地上去。但是一转过身,钟奕让就忍不住笑了。照片上黎忱飒的表情,恼得就跟谁欠了她五斗米似的。
冷冰伟不光向钟奕让借了车,临行前还背上了那把木吉他。尽管这个想法不被钟奕让看好,他还是用一首张伟的经典曲目——《我们能不能不分手》——挽回了郑歆。
这动人的结果还要感谢陆璘这个神助攻,要不是她将郑歆家的地址告诉给冷冰伟,又打电话约郑歆下楼,郑歆就无法体会到被围观祝福的感觉是多么的奇妙,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仿佛都变成了粉红色的气泡。
……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中午时分,黎忱飒和蓝朔也例行公事一般,坐在老地方老位置吃了一顿饭。这顿饭过后,蓝朔也就要出发去往T市,同行人依旧是萧瑞,而黎忱飒依旧不作打听。
她双眼注视着车流,纳闷怎么还没有一辆空车行驶过来。
蓝朔也没有告诉她,整个寒假他都不会回来,他不敢想象她听后会作何感想。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要和她用手机来维系这段感情,再次见面,不知道是否会有所升华。
一双眼凝视着她的侧脸,内心的冲动牵扯着蓝朔也的双手,下一秒,他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亲密接触,黎忱飒整个人僵在蓝朔也的怀中,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她挺担忧的,担忧这个拥抱的时长会不会让她这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心理持续发酵,膨胀,因为她已经难受得感到呼吸不畅。
蓝朔也不懂,为什么拥抱自己女朋友的这个行为会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唐突?他轻轻抚了抚黎忱飒的后脑勺,松开手,轻咳一声转身面向车流:“你下午好好考试。”
“嗯。”黎忱飒机械地点点头,转过身,许久才说出一句,“你路上注意安全。”
……
几个小时之后,左肩上背着沉重的双肩包,右臂上挟着日渐圆润的金蛋蛋的黎忱飒,站在自家小区大门口,望着钟奕让扬长而去的汽车尾灯,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与郤家唯送到小区单元门口的待遇相比,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车子一路向南行驶,钟奕让决定听从黎忱飒的叮嘱——回爷爷奶奶家去,整个寒假都不许一个人窝在太阳庄园。
他不禁想,一个月的时间,那幢突然变得冷清的大房子,一定会布满灰尘吧?
可即便如此,过去几个月的热闹已将它的空荡占据,它将不再只是一幢房子。当他再次推开那扇大门的时候,他会知道自己回家了。
黎忱飒看了看焕然一新的街灯,迈开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脑海中想象着夜幕降临时,整个城市的绚烂缤纷。她不禁在心里小矫情了一把——一年一度的热热闹闹,可惜不属于我。
父亲选择离开这个家后,每当年关,她和小岳女士在亲戚家过年的景象便会历历在目。
再多的热情也覆盖不了黎忱飒幼小心灵深处寄人篱下的感伤,她背对着小岳女士,眼睛死死地盯着亲戚家柜子上的那把铜锁,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第二年,小岳女士拒绝了亲戚的好意。因为她要黎忱飒在同理心的支撑下健康成长,而非同情心。
……
年三十儿晚上,黎忱飒吃着一年只会在家中吃到一次的饺子,想起陈子陶说的那句——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岳女士,拿起手边的果汁,笑嘻嘻地祝贺:“恭喜您迎来新生活后的第一个十年。感谢您把我养育的这么优秀,这么漂亮,哈哈哈~!祝您永葆青春!我亲爱的小岳女士,来,干杯~!新年快乐啊!”
“祝你学业有成。”小岳女士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与黎忱飒碰了碰杯,“开学记得带上你的狗。”
黎忱飒的笑容戛然而止。抿了口果汁,她说:“也是,您现在早上带着老太太们打太极,晚上还要去跳广场舞。确实没时间管它。”一只手轻拍一下桌面,转折来了,“但是,等我去上学了,您不打拳和跳广场舞的时间段,它可以和您作伴儿呀。您说是不是?”
“春晚快开始了。”小岳女士放下筷子,用纸巾抹抹嘴巴,“你吃完把碗洗了。”
看着小岳女士决绝的背影,黎忱飒莫名盼望着开学——不仅不用洗碗,还有钟奕让可以帮忙带狗。
唉,自从回到家,就没接到过他的电话和任何信息,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最近过得怎么样?这样想着,黎忱飒抓起手机,编辑一句“过年好啊”,发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