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薛琮的话,狐言波澜不惊。
对于薛琮许下的荣华富贵,他丝毫没有动心。
今天,他薛琮可以为了摆脱嫌疑让屠阜成为一颗死棋,说不定明天变成死棋的就是他狐言了。
他之所以来救薛琮,不过是为了完成白昼的任务罢了。
狐言冷静说道:“公子,快走吧,衙门内部已然被惊动,再耽搁下去的话,恐有变化。”
“好,好,都听你的。”薛琮已然没了主意,唯狐言是从。
狐言舒了口气,无视着其他囚犯的叫嚷,扯着薛琮来到了牢外,看着不远处燃起来的灯火,他选择了往反方向遁去。
以他的身手,轻来轻去不会被任何人追到,可他还要分心照顾一个不懂武艺的薛琮,一时之间脚步倒是拖慢了许多。
而更在他意料之外的,时他始终不知,自他救出薛琮的那一刻起,一个一瘸一拐的尾巴已经悄悄蹑了上去。
……
带着薛琮逃奔了一夜,令狐言感到意外的是,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人的阻拦,一路上平坦顺利、毫无波折。
天色渐渐变明亮了,眼看着狐言和薛琮马上就要离开平棘县,薛琮却死活不依了。
原来,是这家伙的公子病犯了。试想,他一个自幼被人人前人后服侍着的公子哥,哪里出过这样的劳力?跑了这几十上百里的路,他只觉得腿都快断了,一根小脚指都不想动。
终于一口气没喘上来,薛琮一屁股瘫坐在地,叫苦道:“歇一会儿吧,我快累死了。”
狐言皱了皱眉,劝道:“公子,爬过这座佘山,我们就能撤离平棘县,那时候才是真正安全了。”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你不要像惊弓之鸟一样乱飞,瞎慌张有什么用?”薛琮大怒,“你还说林家把控着平棘县,到处都是他林羽的眼线,我呸!我上了你的大当,这一路上哪有人啊?”
狐言耐心道:“公子,还是谨慎一些为好,爬过佘山,就彻底安全了,那时候任你休息。”
“屁!爬过这座山,小爷的命也交代了!”薛琮拍了拍地,有气无力道:“不走了!不走了!小爷渴死了,你去给我找些水来。”
“公子……”
“快去!”
按捺下内心的火气,狐言转身向山边的河流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大笑声突兀地响起,狐言的目光瞬间警惕起来,他立即后退,挡在薛琮身前。
“谁?”狐言冷声问道。
“谁?哈哈,你们在躲着谁,我就是谁!”
树林之中,林羽挟着十数个面色阴狠、手持尖刀的壮汉缓缓走出:“贤侄,我可是等了你太久啊。”
“林……林羽!”薛琮吓得连滚带爬,他吞咽了一口干唾,喉咙火辣辣的疼,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林……林世叔,好巧啊……”
“不巧不巧,我可是专门在这里等了你一夜呢,你要是能从这里溜走,那才算巧了。”林羽冷笑几声,眼睛缩成一条缝。
狐言心下一沉,为了不暴露踪迹,他特意没有带任何人,只与薛琮两个人轻身出逃,不承想还是没能逃脱林羽的眼线。
“呵呵,林世叔,不知道你这般等着小侄,是为了什么?”薛琮干笑道。
林羽一挥手,他身后的那十数个盐丁如捕食的猎豹一般缓缓逼近:“薛琮,别世叔小侄称呼得那么亲近。事到如今就别再装了,没意思。舒儿死在谁的手里,你比我更清楚。”
薛琮心里一紧,他抹了一把冷汗:“世叔,我们都是中了那个花魁的计,您明察秋毫,不会……”
“什么不会?舒儿是我唯一的血脉,你敢对他下手,就应该知道后果!”
薛琮急忙又道:“不是我下的手啊,是那个屠阜!是那个屠阜啊!他虽然曾经是我的人,但他入狱后,我就和他没有联系了。鬼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巧就在那个时候越了狱,又那么巧对林兄……”
“哦?没有关系吗?”林羽冷笑连连,“可那个屠阜,却是被你身前的这个人灭口的吧?”
薛琮看了看身前的狐言,咽了口唾沫。
见薛琮面色犯难,林羽笑了出来:“贤侄,世叔和你开了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你的祖父可是侍郎大人,我何必与那样的大人物结仇呢?
我只是个生意人,今后说不定还要和令祖有些合作呢。这样吧,你让这个害了舒儿的面具人自戕,我放你走。”
狐言闻言不禁冷笑一声,他低声对薛琮道:“公子,对面十来个人皆是好手,我对付起来稍微需要些时间。
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快速向山上跑去,只要进了树林,你就无恙了。有我借助地形拦着他们,他们很难追得到你。”
薛琮摇了摇头,他平静地说道:“我太累了,跑不动了。”
狐言听他语调有些奇怪,但还是坚持劝道:“公子,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们就只有这一条生路了。”
薛琮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阴森笑道:“不,是你只有这一条生路了,我可不是……”
“公子,你……”
一道利器入肉声响起,狐言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变成了一声痛呼,他难以置信地弯下头,这才发现竟是薛琮用一柄贴身短刃插进了他的后腰!
狐言:“……”
他的头脑有些昏厥,他是万万想不到,都到了这种地步,薛琮竟然会向自己出手。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薛琮染了一手的血,后知后觉地被吓得跳了开,他的面色从红变成青,又由青变为白。
“我跑不动了,上不了山了!你和我一样赶了那么久的路,还会剩多少力气?休想骗我,你怎么会是那么多以逸待劳的人的对手?我是吏部侍郎的孙子,林羽不敢动我的!”薛琮瞪着眼低吼道。
“再者说,你的轻功那么好,你要想逃他们都追不上!如果你见势不妙,丢下我自己跑了,我怎么办?”
狐言听了薛琮的理由,一股极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真的料到过薛琮有一天会放弃他,但是他却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愚蠢。”忍着痛说出这两个字后,狐言撂下薛琮,奋力向一旁的河流跑去。
“给我追!你们几个都去!都去!”林羽兴奋叫道,除了贴身的两个护卫,其余人全被他叫去追杀狐言了。
“好贤侄!做事思虑周全,出手果决狠辣,薛侍郎真是有一个好孙子啊!”林羽连连拍掌,一步步走向薛琮。
“师叔谬赞了,其实屠阜对不舒兄下手我真的全不知情,都是这个狐言瞒着我做的。我和不舒兄可是极好的朋友,我根本不可能对他……”
“噗嗤!”
然而,还不待薛琮说完话,林羽就抽出了侍卫手中的刀,一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薛琮吐着血委顿在地,弥留之际,疼痛渐渐从他身体抽离,他的耳边只隐隐约约剩下林羽阴恻恻的冷笑声:
“薛侍郎真是有个好孙子啊,蠢到可以丢尽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