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怀疑楚客的话。
不出意外,他是父亲不愿提起的大师兄。
山泉北没有重建的时候,山上曾有一则传言。
传闻上一代山泉北的门主是因为逆徒而亡,一人罪责,带累师门,也让魔修有机可乘,大举入侵山泉北。
从那以后,山泉北损失核心剑修,宗门的实力也大为渐弱。
父亲因为当年与魔修厮杀落下残疾,这么多年过去,摆放在主峰的往生牌,他每天都要祭拜。
我不懂楚客为什么要教我剑法。
也不懂他为什么隐姓埋名,甘愿成为炉鼎。
我说出那番话,楚客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雪,他身体孱弱感应不到仙剑上的灵气,逃离山泉北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还是剑道高手。
我对楚客道歉:“是我说错话。”
楚客只是笑了笑,宽慰我不要放在心上。
“静潭,门主这些年对你好吗?”下山后,共同度过的第三天,楚客问了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娘,父亲身边的仆从说,我是在一个雪夜,被父亲亲手抱回来。
我见过最多的人是主峰上的奴仆,父亲除了看我练剑,从来不在我的身边逗留。
我七岁那年成功入境,我可以驾驭灵力,也挑选出能够和我共鸣的仙剑。
可从那天后,父亲就再也不看我练剑了。
后来他告诉我,我已然超越他太多,他十三岁才入境,是师兄弟里修炼最慢的一个。
我问过父亲,山泉北可有人比我更快。
父亲那时沉默了很久,他最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细细想来,我与父亲之间,似乎只剩下修炼和宗门大事。
我没有吱声,楚客便不再问。
他挑起火堆里的干树枝,问我要不要吃烤红薯。
“路过山脚下的凡间集市,我身上正好有几个铜钱,就买了两个。”
我剑眉微凝,提醒他,说:“楚客,修士需要辟谷,我不能吃凡间杂物。”
楚客便捧腹大笑,他瘦弱体凉,我怕他死在路上,给了他一件灵气浓郁的御寒衣。
穿上得体的衣衫后,他此刻终于少了在剑亭阁的糜烂,能够让我直接打量他。
我不喜欢剑亭阁,更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剑修。
“少吃一点没什么,辟谷是为了修炼出精纯的灵力,你还没有吃过这个吧,我以前在山上,烤的红薯人人夸赞。”
楚客自顾自地拨弄着,火堆里的光出现在他脸颊一侧。
我心觉这一幕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楚客这样的人,按理说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
他容貌俊朗,言谈举止令人舒适,身上有股劲气,不管在什么样的逆境里,都能云淡风轻。
我有些知道师兄为什么痴迷于楚客。
说起来,我很久没有想起随然师兄。
当年门内的师兄师姐人人避开我,一些年小的修士,更是见到我恭顺有加。
宗门中唯独随然师兄,他待我亲切自然,是我的第一位朋友。
随然师兄当年受到心魔反噬,在我闭关后的数年,成为了一个再也无缘剑道的凡人。
他自逐出师门,一个人下山去了。
走之前,随然师兄留给我一封信,信上要我照看楚客,莫要让人欺负他。
我自然无法帮忙。
楚客在剑亭阁,每日受的都是欺负。
山泉北的炉鼎没有活路。
我想过要改变,父亲却劝我:“这世间弱肉强食,成为炉鼎,死后风光大葬,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父亲的教诲犹在耳边。
“静潭,你也该收心,早日修出剑道,你能救得了一个人,却救不了世间所有苦命人。”
想了想,我问楚客:“你以前修为尚在,为什么不离开山泉北?”
山泉北曾经的大师兄,听说也是上过剑仙谱的出名人物。
楚客告诉我,他年轻时害过一些人,害他们福缘耗尽,凄惨离世,所以这是他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