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 第9章 出揽月的山（二）

冯钰安回到昆仑仙宗的飞舟上时仍旧有些心惊，虽然那小少主最后没有继续纠缠，但看他那时的脸色想必是记仇了。

毕竟师姐不仅教训了谢令一顿，而且还同谢令告了一状，说的就是在秘境里故意推小师弟的弟子。师姐要求严惩，谢令身旁的少鸢倒是应了声好，也不知道她的话算不算数。

被势大还不太正常的人记恨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被惦记的逍遥派还是个小门小派。

言与看冯钰安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止住脚步道：“钰安，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让你和我一起吗？”

冯钰安愣了一下，而后试探地说：“师姐是想让我知道再弱小的宗门也是有底线的。”

“还有呢？”

言与认真的时候眼睛里是不带感情的，可能她自己没有察觉，但就是这副模样一直让冯钰安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冯钰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被言与教导法术的时候，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有些着急：“还有……还有……”

“钰安，”言与声音平缓，“我主要是想让你看一看谢令。他从小被谢横流捧在手心里长大，他那样的人，是没有学过低头的，说什么做什么都十分随心所欲。虽然世间只有一个谢令，但是随心所欲的人却不止有一个。”

说着说着，言与轻笑一声，又接着道：“我不知自己算不算随心所欲之人，但我希望你们是，你们也可以是。”

这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谢令靠的是宗门，他们要靠自己。

“师姐……”冯钰安突然觉得嗓子里堵了些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言与让冯钰安自个儿消化去了，回房后便按了按额头的穴位。小清应该是早就醒了，她床上并不见人影。

系统是真的手下不留情，但凡言与不是个能忍痛的人，她就要在地上疼得打滚了。

好在这一回要干的几件事都干完了，也算值得。

一是拿回恶蛟尸骨。

二是让冯钰安破除心理壁障，坚定冲击金丹的心。冯钰安之前顾及着小枫小清，现在言与出关了却又转而操心她，只有给点刺激才能让他心安理得地暂时放下别的东西去闭关。

三是……

【系统，师父师兄的仇我已经报了，现在我来和你谈谈正事。】

系统不吭声。

言与继续和它交流，【反派是谁你不告诉我，让我盲杀了好些日子，男女主是谁你总查出来了吧，做系统不能太废物，不然我会瞧不起你的。】

系统永远受不了言与说它废物，【宿主，我强调过好多次，反派是谁我也不知道，而这本书的男女主则由于作者中途变卦变得更加不确定，我这里是没有丝毫信息的。而你的金手指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言与平常是懒得和系统聊天的，除了心情不好的时候骂它几句解解气之外，她对它也没什么别的意见。这次激它还是想套话，毕竟以她闭关之前渡劫巅峰的修为都找不到人就说明这条路走不通，现在自然要换条路走。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看来你也不容易，你上面是不是有人，你偷偷给我开金手指不会被罚吧？】

可能是这话难得透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关心，又可能是它终于觉得进度太慢了，一向高冷的系统别别扭扭地回她。

【这也没什么，我和你是利益共同体，帮你就是帮我。】

从前不管她怎么问，系统都没和她说过出任务以外的事，言与心下一动，继续套话。

【哦，这些任务是不是和你业绩挂钩啊，做得好年终奖就发得多一些？能分些给我吗？】

系统：【……我没有你认为的那种老板，还年终奖，你做梦吧。】

这样啊，言与笑了。

系统交给她的任务总体上来说就两个，第一个就是消灭大反派，防止其灭世，第二个是保护男女主，省得他们被大反派杀死导致世界崩塌。

若要说这两个任务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不能让这个修真界消失。而系统说她和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其实指的是任务和它绑定在一起，而系统又说它是没有类似于总系统这种上司的。

也就是说，系统和修真界有关，大胆点猜，系统是修真界的天道意识。

【你是天道？】

系统：【……】

言与皱眉：【你别不吭声啊，任务还想不想做了？】

【是又如何？】系统的声音又变得冷硬了。

【如何？当然是便于我制定计划完成任务啰。以往你瞒着我，我也不和你计较，只是那反派和男女主身份你当真不知吗？我要的是实话。】

言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玫瑰椅的扶手。

系统这回沉默了许久，就在言与以为它不会出声时它又开口了。

【宿主，之前有意隐瞒是我不对。但是事关重大，整个修真界的命运系于我一身，我不得不谨慎。而且我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道意识，只能算是它一部分的化身。因为你原来的记忆里存在穿书这个设定，所以我才顺势合理化利用了一次。至于反派和男女主，这个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天道不意味着全知全能，更何况这件事还和天道有关，意外和未知就更加多了。】

就和医者难自医差不多，每当事情涉及自身时，任何掐算预测都是不会太准的。

尽管言与已经有些许猜测，但系统全盘托出后，她还是感到了些许懵然，一时表情也有些麻木。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系统有些尴尬：【……我不知道。】

言与表情越发麻木：【行吧，我习惯了。】

她这两眼一抹黑的救世主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那止北呢？他的情况你知道吗？还有作者换男女主又是怎么一回事？】言与改而问起其他人，誓要榨干系统的剩余价值。

系统破罐子破摔：【关于止北，之前会提示你他身上有反派的线索也是因为刚巧感知到了罢了，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反派。第二个问题和你穿书这件事有关，准确的来说你是穿了一半，因为这个世界确实和作者创作的世界有关系，它是相对独立的，所以作者会对这个世界有一定影响。】

【不过，你不希望他是反派吧？】

言与脑中浮现出止北温软的笑，她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和我的想法又没有关系。】

系统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地板开始略微震动，言与忙开了窗，就见飞舟的防护罩外有铺天盖地的黑色鸟群，乌泱泱的一大片，正不要命似的往防护罩上撞。

有些灵力薄弱处已经被撕裂开不少口子，不过进来的数量不算太多，飞舟甲板上应该有修士正在灭杀它们。

言与豁然起身，拿出传讯玉佩：“钰安，小清和小枫在房间吗？”

她急忙打开小枫小清的房门，半点人影都没瞧见。

正好冯钰安也从房间里出来，他手上拿着传音玉佩，看见言与便道：“我回来的时候小枫说想和小清去甲板上玩会儿，现在就在外面。”

言与加快脚步赶过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小师弟呢？”

“小师弟也出去放风了。”冯钰安心里一凉。

等二人赶到甲板，飞舟的防护罩上灵光一闪一闪，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出来除鸟的修士也越来越多，秩序颇有些混乱。

言与立即决定和冯钰安分两个方向寻人。

昆仑仙宗这次带队的修士至少有十五人，每个人都有金丹修为及以上，现在的局面还算可控。

言与开始冷静下来，她感受着同门玉牌的细小灵力波动，循着微弱的线索找过去。

此时，拓海宫的飞舟正在向昆仑仙宗的飞舟靠近。防护罩烧的就是灵石，对于拓海宫这种喜欢带山堆一样高的灵石出门的大户来说，这只是小问题，而没有此类习惯的昆仑仙宗可就一时拿不出支持防护罩满负荷运转三个时辰以上的灵石。

所以，昆仑仙宗领头的一合计，找拓海宫的飞舟先开个联合防护罩再说，这灾鸟群没有半天是除不完的。

过不了多久，广渺仙门的飞舟应该也会过来。

言与找到人时，两个宗门的飞舟正好完成防护罩的融合，而她的小师弟从拓海宫的飞舟上轻轻一跃，落在了昆仑仙宗的甲板上。

他身形清瘦，人却挺拔，站在那儿就很显眼。

看到言与后，他微微一笑：“师姐是来找我的么？”

言与点头，拉着他上下看了一圈：“幸好没有哪里受伤，你去拓海宫那儿做什么？”

“去瞧新鲜的。”止北的目光虚虚落在那棵琉璃宝树上，“琉璃宝树绚烂夺目，所以请了一个道友送我过去一观。只是，看着看着，这鸟群就来捣乱了。”

冯钰安倒是和言与说过灾鸟群，这是一些异化的妖兽，还是在言与闭关百年期间出现的，目前形成原因仍旧不明。

不过，言与现在更加在意的是止北的话。他说那琉璃宝树好看，如今还似有留恋地望着，莫不是就喜欢这种具有华而不实的调调的东西？

小师弟的爱好竟和鱼雾何的十分相似，没想到他表面上看着仙里仙气稳重淡定，实则内心住了个小姑娘。

这回她知道该在小师弟的生辰宴上送什么礼了。而且，如今一看，小师弟身上的配饰的确太过朴素了。

止北转头时看见的就是言与突然慈祥和蔼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心下一颤，他牵起嘴角：“师姐？”

言与被他一唤，终于发现了亮着的传音玉佩，想曹操曹操到，正是鱼雾何的传音，她又冷又御的声音响起：“闲云，你说是不是恶有恶报，你前脚让我在南宫那边的人处罚赵启正时添油加醋，后脚那姓赵的就被一只灾鸟啄瞎了眼。”

止北眼睫一颤。赵启正？她竟然帮他出气？

难怪他过去时，赵启正身上换成了杂役弟子的服饰。

止北的笑从喉间溢出来。

真是荒唐却令人愉悦，他想。

看见小师弟看琉璃宝树高兴到笑出声的言与：要不把那棵树买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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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