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年 第4章 后话

天色拂晓，村民散去。

他们在年末的夜晚放弃了与家人团聚出来退治妖魔，现在要回去给家里人报告这喜庆的消息，等会再来处理这头已经被他们杀死的凶兽，再将这战利品给带回去。

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逐渐扩大，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入年的眼前的还有一个人的双脚。

他不必抬头既知来人是谁。

“师……父”

“徒儿，随我回去吧”

年恢复人形，却不动弹，他将脑袋深深地埋入草地之中。

“师父，这是为什么？是我们的相遇错了吗？还是我们从出生在这世上开始就已经错了？”

师父满是无奈地捋了捋胡子，长叹一声：“徒儿，你不必这般难过，这样，即是最好的”

他的手抓紧了眼前的枯草，即使地面的沙石陷进了指甲，硌伤了皮肤，他也还在不断地收紧，收紧。

“我不懂，什么是最好的？你们都说这样是最好的，到底什么好？哪里好？如果是好的，为什么我现在的心这般难受，为什么我现在的眼中止不住的留下泪水，为什么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部都杀光？！”

“徒儿，不可！”师父急忙呵斥，甚至做出动用武力强行制止他的打算。

年缓缓爬了起来，扶起一旁早已没了呼吸的林不讳，将他抱起，作势要走。

“你要去哪？”

“我要救活他，即便是鬼魂，我也要从阎罗王那里把他拉回来！”

“不可！人各有命，断不可逆天而行”师父一个闪身来在年的近前，阻挡他的去路：“这样有违天规”

“天规！天规！一直都是什么天规，不能伤人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可结果我又得到了什么？！我”

师父眼见他越说越激动，生怕他真的会因一时气愤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于是及时出手，弄晕了他。

年知道，他打不过师父，师父不让他去做的事，他也没办法做到。

年自醒来后终日郁郁寡欢，再没了从前神采奕奕，高傲自大的模样。

这日，师父带着他来到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个地方烈火炎炎，空气扭曲，势要融化一切，即使神仙也无法承受这烈火，不敢在此地久留。

可是师父却带着他进入了这炎谷深处。

他看见，在这烈焰的峡谷中心有一巨石，巨石之上有一人影。

师父带他走近，那巨石之上的人影被沉重的铁链绑缚着，粗硬的铁环穿透他的手掌与脚掌，扣在崖壁上，迫使他的身体不得不舒展开。

铁链铁环都已被这烈火烧得通红，而那人的身躯却毫发无损，只是显得有些干枯。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红发如烈焰，华服破败，狼狈不堪。

“师父，他是？”年好奇问询。

师父看着崖壁上的男人，神思杂糅：“他是……是你之前的年兽，名为夕，他触犯了天规，被玉帝囚禁在这已有五百年”

“那他犯了什么天规啊？”

年的师父眉头微微蹙起，不知思绪为何：“与凡间女子相恋”

年一愣，不再继续往下询问，他放开了师父的手，走上前去，来到那男子跟前。

男子被这熊熊烈火灼烤已有数百年，如今的他早已神志不清，可嘴中却还念念有词。

年凑近细听，只闻模糊两句。

“爱她，爱她”

年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却明白了师父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师父是想警醒自己不要犯下与他同样的错误，若触犯天规，来日必定是和他一样的下场。

年一句话也没有说，跟随着师父回去了。

师父希望他能引以为戒，不再触犯。但深知年的秉性的他了解，年他并没有因此汲取教训，也没有不敢再犯的意志与决心。

他不再闹着要复活那人了，仅仅是因为他懂得了「这样即是最好」的意思。

年将林不讳葬在他们约定每年见面的凤凰树下，他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一如他从未忘记过他们之间的约定。

当日一别，距今已有二十三载。

你在下面过得好吗？还是已经转世投胎了？有遇见和我差不多的人吗？还是已经忘记我了？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懂你说的「这样即是最好」的深意，但是我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你所说的「无妄之念」的意思。

我也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不会仅仅只是我生命中的小小过客，将你铭记于心也并非什么奢望。

我……

“你是谁？”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白茫茫的雪地间，寒风呼啸过，一个拿着糖葫芦，吃得满脸糖渣的稚嫩孩童，穿花棉袄，静静立于眼前。

年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微微睁大了眼，只因他那与林不讳幼时长得一般无二的脸。

小孩子好奇地歪了歪头：“红萝卜头大哥哥？”

听见这个称呼的瞬间，年的呼吸更是一滞，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背光而立的四五孩童，脸上带着稚嫩纯粹笑颜，对他伸出柔嫩小手的林不讳。

小孩见这个大哥哥很是奇怪，自己叫他他也不说话，问他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大哥哥不仅人奇怪，长得也奇怪，穿得也奇怪。

挺拔的身姿，高大的身材，邪佞的眉眼，俊秀的面庞，未束的红色长发末端带着一抹灿金，金纹黑袍加身，与村里粗布麻衣蓬头垢面的村民们相比较起来非常的不一样。

“红萝卜头大哥哥？”小孩子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再次开口出声。

年总算回过神来对着小孩展露温柔笑颜。他行至小孩跟前，俯蹲下身，与小孩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子直盯着面前长得英俊帅气的大哥哥楞看，眨眨眼，开口到：“林不一”

年怔愣了一瞬，当即明白这小孩的来历。

“那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好不好啊？”说罢抱起孩童，带着他往村中走去。

冬日暖阳拂地，腰间铜铃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