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之路甚是凶险 第51章 灵体归位

墨玉他们眼看就要冲到了她下剑之处！

化魔卷内，随着慕西月那一剑一剑起起落落，卷中人也一次次窥见天边乍现的明亮，他们起初不觉，后来便渐渐有些讶异，投去关注，而门生人追杀的墨玉的脚步也呈渐缓之势，似乎那眸中的戾气也被那透进来的明亮冲淡了几分。

可追杀“仇人”的疯狂念头并没有完全停止，他们仍追着墨玉奔跑。

墨玉看着眼前那乍现的天光，嘴角微扬：或许，马上就可以出去了，阿月，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不妨冒一次险，将这些门生再往对面引，好给阿月下剑的机会。

他直迎那些持剑相向的门生，可挥过来的剑太多了，他有些招架不住，身形移动间，手掌在一位门生手腕间一劈，将他的剑夺了过来，有了武器，攻守便方便多了。但毕竟寡不敌众，他只有偷袭，身形闪躲，瞅准时机在门生间穿梭，门生的胳膊、腰腹均多了一道剑伤，不至伤其要害，却足够拖垮他们的行动，他又一次成功地激发了门生心中的恨意。

众门生举剑讨伐这个一路放冷箭的仇敌，嘶喊声震天。

天边的亮光再次明灭交替，他转身回望，那远方的天际越来越亮了，似乎只要将那最后一层透明的薄纸揭开，卷中的世界通向外面的大门便能打开。

他喘着气，想起那双黑白分明又盖着迷离的大眼，胸间止不住雀跃，阿月，分离才多久，可是我好想你。

就在这时，他忽觉后腰一凉，他身形一颤，撑大了眼。

一柄宽剑从他后腰插了进去。

“我的好哥哥，我等你多时了。”

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墨楚！他空拽着双拳，错愕、悲凉、嘲讽在眸间逐一闪过，他从鼻子哼出一气，冷笑一声：“你认得出我。”

“嗯，”墨楚抬眸看向眼前这道矗立如松的身姿，眸光不见一丝波澜，“我一直看着你呢。”

“没想到你也有发疯发狂的一天，你魔化的样子真可怕，真该让父亲也看看你这幅嘴脸，不过……我有些好奇，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墨玉不言，内心只觉无限凄凉，墨楚既然一直看着他，便当知道他一直在找他，这话再说出口，已无意义。

这时，门生闷的嘶喊声也迫近，他们举着长剑向两人扑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墨楚眼皮一掀，双目放出冷光，空出来的手向着众门生推出一掌：“我的哥哥，轮得到你们来杀？！一群杂碎！你们也配！”

众门生瞬间倒地。

墨玉看见了，墨楚使出的灵气半点未受魔气沾染，也就是说他是清醒的，就连自己也曾被心魔所控，差点造成杀孽，他很清楚，墨楚不算个心境澄澈的人，甚至他心中藏着太多的怨恨，如何他不曾受心魔控制？这个问题，只有墨楚自己能解答。

“碍眼。”墨楚丢出两个字。

便见那些门生忍者疼痛，挣扎着站起，再次向两人扑了过来。

墨楚蹙起了眉，又推出一掌，这一掌震他们吐血不止，连起身都困难。

“够了！”墨玉喝一声，“他们没有得罪你！”

墨楚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那群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门生，再次看向墨玉的后背，拉长了脸，语气冷若寒冰：“哥，你不要怨我，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我不杀你，我永远坐不上那个位置，便是坐了，也坐不安稳。”

墨玉的唇色越发苍白，问：“那个位置就那么好？好过你我兄弟朝夕相伴七年？”

墨楚微滞，又绷紧了脸，道：“哥哥说这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六七年又如何？父亲将你视若珍宝，母亲将你视若己出，满朝文武对你毕恭毕敬，整个崇吾把你捧到天上，就连我也整日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崇拜你，敬仰你，讨你欢心——“

他目光一凌，发出露出野狼般凶狠的光：“可除了你的欢心我又还有什么？！父亲对我爱答不理，五天师对我冷淡疏离，就好像……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一样……”

墨楚激动地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对我？为什么看不见我？我做得再好，再谨小慎微，也换不来他们一句夸奖。而你，事事自在，事事随意，好坏都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和包容……这不公平！”

墨玉沉默良久，才道：“可我对你，自问于心无愧。”

“是！你对我好！可那有什么用？我的处境有变化吗？父亲还是看不见我，他还不是把继承之位传你而不是传我！哪怕片刻，他都不曾考虑过我……全都是拜你所赐！”墨楚说着红了眼，握剑的手再向里一推，宽剑又没入几分，鲜血沿着剑刃淋了下来。

墨玉口中一甜，大口鲜血涌了出来，他用手擦掉唇边的鲜血，笑得苍凉又酸涩：“你找错人了，墨楚，父亲也好，五天师也罢，别人如何对你，是你和他们的问题，别老把这笔账算我头上，没完没了地一遍遍来烦我！”

说罢，他眸光一凝，腰身间推出淡青色的光，便见那柄宽剑从他后腰如疾风般退出，一股气流震得墨楚后退数步。

“为何？”墨楚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你的修为不是被全面削弱了吗？”

墨玉转身，冷冷地看着这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手足：“所以，你便认为在这化魔卷中便能杀得了我？你又错了！我的修为是降了，不是废了。卸甲化生诀，反推兵刃，修复经络，我教过你的，你又忘了？”

墨楚的眸中沁出不甘的泪，再次握住剑那柄宽剑就要去刺墨玉：“啊！公孙墨玉！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墨玉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看向远方，只一瞬，刺目的亮光射了进来！前方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天地间的阴霾散尽，连着众门生身上的戾气也迅速散了，他们的伤口亦在愈合！

门生们以手挡眼看向那刺目的亮光，再看着自己身上一点点退散的戾气，脸上现出疑惑。

“欸？我们怎么在这？”

“对呀？”

“是那画卷，记得吗？我们被那魔族施法带到了画卷中！”

“说起来，啊——刚刚！陆兄，许兄——唉！各位兄弟，对不住了！”

“抱歉抱歉！惭愧惭愧！阿明，我刚刚下手没个轻重，没伤着你吧，哎呀！”

……

众门生回想起入卷中的一幕幕，面面相觑，后悔不迭，汗颜无地。

“欸！少……少……少门主！您怎么来了？”

有人发现墨玉了，众人闻声纷纷回头看去，便见褐土地上，墨玉一袭浅灰色布衫，迎风而立，于是乎，都亮着眼睛迎了上来，怯生生问候，之后便是一阵感激。

他们又看到了墨玉身后面色不善的墨楚，几人梗了梗喉，最后还是挤出一张纸笑脸，毕恭毕敬问好：“二……二……二殿下也来了。”

墨楚扭了头，不做回应。

几个门生默默点头闭了嘴。

此时，通向卷外的门已大开，墨玉催促道：“走吧，还舍不得离开？”

“不是不是不是！”

于是，众人迎着那光将身一掠，穿了过去。

灵体全部归位。

入目却这般怵目惊心的场景，尸体堆积如山铺满了整个视野，脚下是汪洋血海，还有一个被定在半空的黑衣银甲的魔族男子，强烈的血腥味扑鼻令人几欲作呕……

墨玉的神经直突，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心脏猛跳，惊呼一声“阿月！”

他身体发颤，焦灼的视线在这片尸山血海中搜寻，巨大的恐慌让他几次双目模糊，脚步踉跄，一次又一次地用劲全力眨了眨眼，好让自己这双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眼睛重复清明。

“少门主……”

众门生见之，也担忧地看了过来。

“少门主……在找什么？”一门生小心翼翼问身边同伴。

同伴迷茫地摇了摇头，但众人也不敢惊动这位几乎疯癫的少门主，只是也担忧地随着墨玉的目光一切上上下下地寻找起来，他们时不时地捂鼻蹙眉，此地血腥味冲天，实在令人反胃。

而此时，墨玉身后尚自惊魂未定的墨楚，则暗暗拽紧双拳，紧抿着唇，将身一纵，向着外头掠去。

“阿月……”墨玉呢喃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一角，那几丈开外的尸体堆上赫然躺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白锦长袍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阔大衣袖垂落在身下的血海里，及腰青丝全部散落，浸泡在血海里……

他瞬间便觉肝肠寸断，踩着尸山，蹚着血海，踉踉跄跄奔了过去，泪水早已涌了一脸，每多看一眼那身影一眼对他都是一种酷刑，可挚爱就在前方，他又岂能移开眼目，脚下的尸山起伏，他不断滑落不断爬起，终于跪在了那道身影面前。

他颤抖着抓过她的手腕，用那双染满猩红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脉……指腹间传来虚弱的跳动，还活着！可是……下一瞬，他抱着这副如枯叶般残破的身体，他失声痛哭，心如刀割。

忽然，感受到那冰玉似的五指动了动。

墨玉一愣，瞬间止住了哭泣，一把抓住那冰冷的手指。

慕西月微微睁开了眼，朝他淡然一笑：“吓到你了吧，我没事。”

墨玉的眼泪再次决堤，心在滴血，她怎么能说没事，筋骨断裂，经脉俱损，她知不知道自己可能……她怎么能说没事。

他凝了神，单手将她扶坐起来，另一只手调转真气，便见真气如流源源不断送至她体内……她的眼睛很快便合上了，如同堕入了永眠。

他将人从血海中抱了起来。这个鬼地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他再不忍心让她在这里多待哪怕片刻，他多想转身离开，带着她从此离开，王族也好，魔族也罢，说到底……于他何干呢？

他活这二十年，本以为，自娘亲离去后，这繁华人世，漫漫人生，只剩下寂寥相伴，他也再无所求，可他却遇上了她，她一袭素白长衣出现在他面前，一次一次，将他护在身后，清丽如月，决然似铁，他的心被撞了一下，从此，贪念滋生，目光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可如今，她再一次命悬一线。

他产生了强烈的悔意。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接近她，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这条刀剑铺就的血路，早在琉璃阁的时候，他就不该借着保护尺素的名义，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以至于在这条路上越行越远。他保护不好她，就不该让她涉险……他真没用啊。

公孙墨玉，你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你真没用啊。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但在这之前，他必须把那魔头解决了。

他双手结印施法，一股气流自慕西月身下涌出，他双手一放，便见那股无形的气流便将慕西月托举至半空，慕西月的后背在那股气流的托举之下，沉睡中的人，感觉自己似乎睡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蹙着的眉心舒展了不少。

墨玉神色一变，再抬眸看向那黑衣银甲的魔族男子，眼中的寒意如积了万万年不曾消融的冰雪，银甲男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垂眸盯着地面的尸山血海一言不发。

“你伤的阿月？”

那语气里的寒意彻骨穿心。

银甲男子沉默。

“你的人伤的阿月？”

又是一阵沉默。

“不说，没有关系，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