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之路甚是凶险 第100章 求情

小辞生闷气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个劲儿地埋头吃饭，已经无所谓菜品口味，连那远点儿的菜也懒得抬手，只顾对着面前几个夹，就跟较劲儿似的，一口一口吞，似乎要用饭菜将她肚内之气压出、填实了，她才肯甘心。

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她除了几个“嗯”“哦”“哼”，再不会回复其他，等她肚子填饱了，碗筷一搁，扬长而去，全当他不存在。

“还在生气？”灵昭问。

慕西月拿筷的手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换了双筷，夹了片薄透嫩白的鱼脍往灵昭唇边送：“吃吗？”

灵昭微愣，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下：“这招你之前已经用过了。”

慕西月脸色有些不自在，举着筷的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间，却见灵昭将头微埋，将那一片鱼脍咬了下来。愣怔的眼对上那双幽深朦胧的眸，慕西月将脸偏了过去。气氛有些微妙，她试图打破：“魔族也要吃东西吗？”

“可吃可不吃。”

对面没再回应，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感兴趣，灵昭自嘲般笑了下，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慕西月微微噎住，索性直言：“能不能放了墨楚？”

灵昭神色一沉，嘲讽地看着她：“你为他求情？公孙墨玉的内丹可是他剖的。这种残害手足，背恩忘义，欺师灭祖之辈，你竟能容他？”

慕西月心里一紧，哑口无言。更让她意外的是，灵昭对墨楚的评价，那语气中的憎恶更是始料未及。

她本以为，比起为他卖命的墨楚，他更憎恨的应该是处处与他作对的墨玉他们。她甚至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灵昭那看似轻飘飘的几字评价，针对的却不止墨楚。

可她不肯就此放弃，她要墨楚的自由身也有她的用意，于是又问：“你要如何才肯放他？你要我……做什么？”

灵昭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一顿，掀眸，锋利的目光审视着女子的脸，面容已经不悦：“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墨楚的事情也不会因你而改变。”

被拒绝得很干脆，无一丝商量的余地，慕西月也只能就此作罢，搁下碗筷：“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灵昭直接站了起来。

“我就不能自己出去？我说过我不会跑。”

“可你能干点别的，比如，见墨楚。”

慕西月吸了一口气，沉了下去，拔腿就走：“你爱跟就跟吧。”

灵昭便跟在她身后，任由在王宫里转。宫殿极其恢弘瑰丽，一砖一瓦在日光下都熠着光辉。望着重重殿宇，曲折回廊，还有那头顶幽蓝辽阔到那让人心慌的天际，本是开阔、壮丽之景，却觉心中无比烦躁、压抑。

宫内的世界太过华美静谧了。

可她知道宫外的世界充满血杀。只是血光照不进这巍峨、庄严的宫殿。

她忽然停了下来，喃喃：“灵昭，我想回家。”

身后的灵昭一怔，半晌方道：“放心，你的家人都安好。”

“所以，我不能回去，是吗？我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吗？”

灵昭眸光沉了几许，看着女子单薄的后背，似犹豫了许久，才道：“我可以……陪你回去。”

“我不要你陪！”她忽然崩溃地喊了起来，鼻尖发酸。

她不能把一个魔带回去！她不会让他靠近他们！

灵昭再没有出声。

两人沉默地走着，正要一齐出宫，灵昭似乎接到了什么紧急消息，中途将慕西月前行的身体挡下：“今日，我们先不出宫，改日，我再带你出去。”

慕西月神色变幻，没有说话。很快，梨落被灵昭召了过来，交代几句他人就消失了。

“走吧。”梨落斜眼看她。

慕西月自然感受到了这个叫梨落的侍者对她的敌意。她们仅有的几次接触，谁都没讨到好果子吃。初次见面时，梨落便是冲着要她命来的，之后在黑水神域的地牢里那几鞭更是鞭鞭不留情，打得她内脏俱损，痛入灵魂。

而这个梨落最后也因那几鞭受了连魔族也闻之色变的十七道魔戒。

慕西月倒不是怕她，只是，对方充满敌意的视线扫得她有些不舒服。她没有回应径直往回走。可梨落却对她寸步不离，最后更是直接跟着她进了那寝宫，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我已经到了，你可以回了。”慕西月下逐客令。

梨落冷笑：“照顾好你，是主上的命令。在他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吃饭、喝水、睡觉一举一动我都得看着，直到主上回来。”

慕西月攥紧了拳。很明显，这个梨落在故意跟她过不去。更是拿着灵昭的一句指令找她麻烦。

“你也休想，再做半点对主上不利的事情。”

“你倒是忠心。”慕西月嘲讽一句，“我若真想做什么，你以为一天到晚看着我便可以了吗？”

梨落清丽的面容瞬间又白了几分。

“他不在的时候，你看着。他在的时候呢？”慕西月心中有气，又无事可做，干脆去激眼前这个对她充满敌意的女魔。

她双手抱胸，往座椅上一靠：“你应该知道，你家主上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梨落忽然失控似的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家主上喜欢！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你！”

“那他喜欢的是谁？小辞？”慕西月试探性问道。

梨落一愣：“主上……告诉你了？”

“嗯，小辞，阿炎。”

梨落瞬间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地看着慕西月，半晌，眼帘才缓缓落下，低声喃喃：“他把小姐的事情告诉你了？”

小姐？

这下轮到慕西月心中一激了，嘴上却依然“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哑。还好梨落尚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察觉出慕西月话语与脸色的异样。

“你家小姐，是怎么死的？”慕西月提着一颗心问。

冰冷怨恨的目光立刻杀了过来，与此同时，梨落森白的手指掐上了慕西月的脖颈。

“主上没告诉你吗？”梨落声音紧颤，双目已经变得猩红惊人，眼中的仇恨之火似要将她燃烧吞没，掐着慕西月的手指更是不受控地加重了力道，“她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连同她腹中即将要出生的孩子，一起死在那场大火中！可他们仍不愿放过她，掘她坟冢，将她挫骨扬灰，打散她魂魄，断她轮回，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慕西月脸色惨白如蜡，脖颈间的要命的剧痛与窒息远比不上内心的强烈震颤。

梨落的那些字句竟在她脑海中变成了一幅幅可怖的画面，她仿佛看到无尽的火海中被焚烧融化的女子，仿佛看到了女子满眼绝望与无助就要裂开的瞳仁，仿佛看到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容，仿佛听到了灵魂炸裂粉碎的声音……一切都很模糊，一切又如在眼前，切割在她的眼、脑，心，她能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无法抑制的疼痛。

如烈火焚烧，如堕永夜……

她身体不受控地战栗起来，那双抓着座椅扶手的手在猛晃，胸腔里的心脏也像被恶魔的大手狠狠地蹂躏着，眼泪从她眸中滚落。

她突然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却逃无可逃。

“小姐就是这么死的。你满意了吗？”

嗜血般怨毒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可她已经听不清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泪水落到了梨落的手臂上，梨落似被这灼热唤醒一点神智，看着慕西月的异样反应，眸中滑过惊愕，愣了半晌，方才放下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

“你怎么了？”。梨落问。

慕西月呼吸不过来，打开梨落伸过来的手，一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把那些守在门前的侍女护卫皆吓了一大跳。

她一路喝退那些跟着她的人或者魔，最终找到一个僻静的池边，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池中的水很是清凉。

她在水池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日落西山，直至身上的那些灼热散去，直到全身的颤抖不再，她才缓过一点神来。

而梨落则一直在岸边远远地看着她，神色越发复杂。无论梨落说什么，慕西月也听不进去，就像那丧失魂魄的躯壳一般，呆愣着眼，望着池面。

天边一轮明月不知何时跑了出来。

出去多时的灵昭也一袭玄袍出现在月轮下，袖袍上沾了点点血迹，若不仔细看，便也看不明显。他看着池中愣怔的女子，又看着岸边隐隐含着愧色的下属，身上的寒气越发的渗人。

梨落接到主人质问的阴冷目光后，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正待发作，却见慕西月从池中站了起来，拖着一身**的沉重衣裳上了岸，沁水的目光望向月光下垂立的男子，走近，抱住，无力地倒在他肩头。

“阿炎，我好想你。”

声音嘶哑，又带了无尽的疲惫与悲伤，似积累了数百年的时光，让人心碎。

只说完这一句，女子便彻底歪下头去，闭了眼目。

灵昭抱着女子的身体，撑着眼睛，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夜沉似水，树影在他们身后装点着天边的圆月，风也轻柔。

五百年过去了，他的世界从未像此刻这般安静、柔和、美好。

是梦吗？

他不敢抱得太紧，怕梦会碎。

他又不敢抱得太松，担心这场等待数百年的梦会从缝隙中溜走。

他更不知该如何安放这颗剧烈震颤的心脏，就一直这么抱着她，在这月下站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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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