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夜凉如水。
沉静的小院却亮起喧哗。
“回来了。”挺拔如剑的皇甫琅直立在院中,望着从外赶回来的陈知昊几人,淡淡一句,道出关心。
陈知昊心中一暖,牵着杨琬琰的手上前,感谢道:“谢殿下关心,琬琰平安归来了。”
皇甫琅点点头:“嗯。既如此,休息一下,天亮便回京吧。”
话一出,华望舒的脸当即变色:“殿下,毒药尚未解析出来,您便要回京了吗?”
他弯腰询问,态度恭敬,直视皇甫琅的眼神中却充满质疑和不满。
皇甫琅脸色不变,目光中却泛着冷意:“你既无心解析,何必浪费时间!”
“殿下此言实在叫华某心寒!”华望舒立即哀声辩道,“华某自接此任务以来,每日废寝忘食解析,除了今日得知杨姑娘出事之外,几乎没有离开过小院,何来无心解析一说!没想到如今毒药解析成功在望,殿下却突然要离去,华某实在是不解,难道这任务对于殿下来说,如此无关紧要?说放弃便放弃?”
声情并茂,言辞恳切,华望舒的这番话叫人无从辩驳。
但是皇甫琅却不想理会,对于他来说,解析毒药本就是他帮助陈知昊的一个借口,如今陈知昊已顺利救出杨琬琰,他实不想再在此浪费时间。
“毒药你继续解析,结果出来,传讯于我便可。”皇甫琅淡淡道,转身毫不犹豫地回去屋中。
华望舒大概没想到皇甫琅如此不给他面子,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但是这失态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便又带上微笑从容的面具,对着陈知昊和几位侍卫们彬彬有礼。
“既然殿下意已决,华某也不便相留,距离天亮也不远了,几位趁还有时间,休息一下吧。”
皇甫琅懒得应付,侍卫长高远只得站出来拱手客套道:“多谢华神医,时间确实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招呼陈知昊和众侍卫们回帐篷休息。
即将回京的喜悦弥漫在众人心中,没有人注意到华望舒转身离开的脸色有多阴沉。
“小赵,今夜你便过来跟我挤一挤,帐篷留给知昊和陈少夫人。”高远拉住正准备回帐篷的小赵,低声道。
小赵耸耸肩,朝陈知昊露出暧昧的笑容:“遵命,侍卫长!”
陈知昊救出杨琬琰,心中喜悦,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笑容,对于高远的贴心和小赵的眼神暗示,毫无知觉,拉着杨琬琰回到帐篷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后笑得更加开心了。
唯有杨琬琰,在狭小的空间中,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地面,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这位“夫君”。毕竟现在自己失忆了,对于陈知昊还是有些陌生。
但是,灵魂深处的秉性让她面上始终维持着镇定从容的表情,唯有隐藏在衣袖中不断扣动的手指,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
可是,陈知昊看不到。
他正兴致勃勃地铺设帐中床褥,抬头见杨琬琰一脸冷静地站在一旁,便笑道:“站着做什么?来,过来休息。”
杨琬琰身体微微一僵,袖子下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姿态优雅地走了过去。
然后——
“呀!”
陈知昊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她小鹿乱撞地惊叫一声,双手握拳抵在陈知昊胸膛,脸上的微笑有了一丝裂痕。
“琬琰。你又回到我身边了,太好了。”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心中莫名一松,放软了身子,静静躺在陈知昊怀中。
这个怀抱,自己并不抗拒。
她暗暗舒了口气,这人果真是自己夫君,怀抱,很是温暖熟悉。
她蹭了蹭陈知昊的胸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怀中。
察觉到杨琬琰的小动作,陈知昊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琬琰,你知道吗?你坠崖消失的这段时日,我无时无刻不再担忧彷徨,几乎每一日都在后悔,后悔那一日没有陪你一道去莲华寺,害得你受这么大的苦······”思念的话语从口中流泻出来,陈知昊方晓得自己有多么在乎。
“我从来没有那么怕过,害怕受伤的你会忘了我。我怕我会成为你的陌生人,我怕你会对别人······”说到这里,陈知昊无比庆幸,自己还是赶上了,及时地将杨琬琰找回来。
他目光温柔缱绻,低头往杨琬琰脸上望去。
清丽绝美的爱妻,闭着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一笑,眼神中却宠溺非常,抱着怀中之人,沉入梦乡。
这一觉格外短,但是陈知昊却睡得十分甜美,沐浴着晨光醒来,脸上始终带笑,整个人精神奕奕。
怀中的杨琬琰还未醒来,清冷的睡颜,依赖地依偎在他怀中,让他觉得十分满足。
他舍不得叫醒她。
但是帐篷外边,众位侍卫陆续醒来,晨练收拾的动静,让杨琬琰无法继续沉浸于梦乡之中。她睁开眼,如水潋滟的桃花眼望着眼前的陈知昊,还有一丝迷糊。
待意识过来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她倏地惊坐起来,差点叫出声。幸亏她从不愿失态的习惯,让她没有反应太过剧烈。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夫君。她反应过来,慵懒一笑,嗔道:“怎的不叫醒我?”掩饰住自己刚刚的失态。
陈知昊抓着她的柔荑轻笑道:“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哪舍得叫醒你?”
闻言,杨琬琰水眸一瞥,忍不住盯着他道:“你一直都这么会花言巧语吗?”
这话说的,陈知昊当即便气笑了,反手抓着她压回床褥上,盯着她的双眼认真道:“这不是花言巧语,这是真心实意的甜言蜜语!”
杨琬琰心中慌乱了一瞬,随即不满地娇声道:“什么甜言蜜语,还真心实意?我看你这就是花言······”
“唔!”
双唇突然被一片柔软堵住,口中的气息被贪婪地攫取。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全身都开始发烫、发软。
帐篷内,只余粗重的喘息声和鼓动的心跳声。
良久。
她从窒息的口舌交缠中回过神来,胸口起伏不断。
“怎么样?味道甜不甜?”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杨琬琰有些恍惚地注视着陈知昊,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
“这么甜,当然是甜言蜜语啦!”他低低笑了,凤眼微弯,如同月芽般明亮。
呼吸平复下来的杨琬琰这才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当即一股羞恼涌上心头,气得一拳打在他胸上:“还不起来!外面那些侍卫大哥该看笑话了!”
陈知昊见她有些恼了,也不继续歪缠,笑着起身,应道:“好好,这便起了。”
两人收拾一番,方一同走出帐篷。
此时,营地上炊烟袅袅,早饭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对这一天都充满期待。
“哟,兄弟终于舍得起了?”正坐在灶边的小赵,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杂草,对着陈知昊吊儿郎当道。
他话一落,脑袋瓜当即受到高远一爆栗,“该干嘛干嘛去,少给我贫嘴!”
小赵嘟起嘴,一脸委屈地瞥了陈知昊一眼。陈知昊忍不住哈哈一笑:“小赵,再怎么饿也不要吃草啊!”
他一出,小赵“呸”地一声吐出口中杂草:“呸呸,谁吃草了?”
陈知昊没回答,拉着杨琬琰,找了个位置,细心地垫上层手帕,让她坐下,自己则随意地坐在她身边。
然后才有空抬头对小赵道:“小赵,下次莫要再嘴里叼草耍帅了,太油腻了!”
小赵撇嘴,望着对杨琬琰殷勤周道的陈知昊:“我感觉我不是吃草,而是吃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高远在旁边看了直发笑:“行了行了,别贫了。”
他见锅里的东西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吆喝道:“早饭妥了!来,兄弟们!都来吃饭了!吃饱喝足,精神满满回京去!”
高远这一吆喝,营地里的兄弟都围过来,一个一个排起长队,有序地过来打饭。
高远一见这阵势,当即有些发懵:“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竟然这般规矩?往日可是一听开饭都争先恐后地涌上来的。”
他为侍卫们打饭,发现许多人脸色发红,眼神暗暗地往杨琬琰这边瞥,瞬间便恍然大悟。
“这一个个大老爷们,还知道害羞!”
他面前体型又高又胖的侍卫程光正巧把这话听得正着,立马不客气地辩道:“杨大姑娘面前,侍卫长你给个面子!”
高远一听这话,抬腿就是一脚:“给你个头!什么杨大姑娘,那是知昊媳妇,陈少夫人,懂不懂规矩?”
程光虽然胖,身手却很灵活,轻轻一下便躲开了,嘴里还不忘回一句:“就算知昊媳妇,也是杨大姑娘!”
陈知昊将两人对话听入耳中,转头对杨琬琰轻声解释道:“你我还未成亲前,你便是名满京城的杨大小姐、杨大姑娘,许多人倾慕你,崇拜你,就算你已嫁给我为妻,在许多人眼里,你还是那个才貌无双的杨大姑娘,而不是什么陈知昊的夫人。”
说道这,陈知昊轻轻一笑,“或许,大家更愿意说,我陈知昊是杨大姑娘的夫君。”
听到这番话,杨琬琰微微诧异:“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气大家觉得我像是你的一个附属品?”陈知昊脸上笑容不变,“其实在我看来,没有谁是谁的附属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很高兴,你并不是仅仅作为陈知昊夫人这个标签,而是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魅力,而我,也会做一个独一无二的陈知昊。”
此刻的陈知昊,似有光芒,浑身散发着不一样的神采。杨琬琰的目光不知不觉被他完全吸引住,望着他,专注认真,眼波流转。
这,就是我的夫君,感觉还不错呢。
虽然记忆还未恢复,她却觉得未来一切都会很好。
早饭过后,众人开始收拾帐篷和行李,皇甫琅也走出小院,持剑站在旁边,静静等候。
侍卫们都是老手,收拾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众人已经牵来马匹,整装待发。
就在这时,华望舒从小院中走出,身后跟着小晴。
他望着众人,沉默不语,面露微笑。
那笑容看着好生让人不舒服。
高远忍不住上前一礼,打破沉默:“我们这便走了,华神医不必相送。”
谁知华望舒嘻嘻一笑,摇摇头:“各位恐怕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