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一个城市总有其可爱的地方,然而仅只冬日里午后的阳光列入其中就真的略显遗憾了。或许是由于这一点微妙的原因,哈尔滨市是一定要从冬天写起的。温暖的白日里本应该飘着雪,可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只存有寥寥潮湿的气息。街道两旁粗糙的冰雕岿然不倒,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那造型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当今社会人们丰富的想象力日益枯竭的现状,然而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注意过这些为城市旅游事业抛砖引玉的牺牲品。
沈若何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理才停留在这个车水马龙包围着的空旷的广场上。广场中央硕大的红色雕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她曾经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思考这雕塑的深刻含义,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思想原来比印象中的幼稚得多,是的,她完全不理解,不管换了多少次位,寻找了多少个角的,她都没能领悟其深刻的内涵,所以这一日,她只是注视着冰雕近旁沿着街道绵延数百米的红灯笼,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考生们绝口不提的电影名。
远处熟悉的一个人影正朝沈若何跑过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仿佛她只是无辜的任人宰割的小羔羊,顷刻间被屠夫捏在了手心上。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眼前的这个男人气喘吁吁,喷云吐雾般说完了一句话,似乎颇为无奈地站在沈若何面前。
“嗯。”沈若何应了一声,被他拉走,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期末生活竟是如此的清闲安逸,只是因为于沈若何来说仅需面对八天以后的最后一科考试。前苏联建筑风格的主楼在她的视线里悄悄掠过,这个时间校园的小路上很少有人,不用想象就会有千百个惊心动魄的自习画面涌入脑中,天空中不知何时积满了云,早晚要下雪,她想。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别到处乱跑吗?”余锐拉着她,双眼死死盯在捏在他手中的沈若何的左手。
“我没乱跑。”
“还生气呢?我有罪还不行吗?”他忽然停下,露出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戒指呢?”
“丢了吧。”沈若何抬起左手,中指空荡荡的,她过去从未注意过原来自己的左手中指也会有如此美丽的瞬间。
余锐不说话了,愣愣看着面前那个心不在焉的女孩,仿佛她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此刻理应接受他冷冷的目光的审判一般。
“掉了。”沈若何的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带着体温的戒指,“因为我瘦了,这戒指有点儿大,而且说实话,真的不怎么好看……”
那男人就在她沉浸在自己胜利而得意的笑容里的瞬间把她揽到身边,竟嘿嘿地傻笑出声来。
沈若何和余锐不是第一次吵架了,每次吵架后她都会出于一种惯性跑到学校附近的广场上胡思乱想,余锐则无一例外地如神探般捕捉到她的行踪,然后押解回校,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一踏入学校的大门,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就必须忘掉,这是余锐为她量身定做的毫无道理的法则。
她睁开眼的时候还不到凌晨一点,之后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下铺的姐姐哼了几声,沈若何疑心是她午夜里难以安眠后的不良行为激起了那位姐姐潜意识中的不满。屋子里洒满了带有这个城市纸醉金迷底色的路灯光,这一次,她怎么也忘不掉。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刚刚下过一场雪的哈尔滨市冷得掉不下一滴眼泪。作为天文爱好者协会一员的沈若何追随着亲扛望远镜的会长,率领着一帮热情洋溢的会员浩浩荡荡奔赴第一教学楼楼顶,这是一次难得的观测时机,沈若何似乎因此忽略了许多事,诸如身边阴沉得恐怖的暗夜。不知是哪一阵凉风钻入袖口,她在不禁打了个寒颤的同时瞥见林间一个熟悉的影,一种仿佛任何时候都会倒下的摇摇晃晃的姿态成了视线里唯一的风景,她知道那是余锐,他的动作所透露的疲乏让沈若何极为不安,她恍惚觉得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
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两天前凌晨的一切,不明白余锐为何会在奇怪的时间出现在奇怪的地点,不明白余锐为何会有她难以理解的梦呓般的动作,不明白余锐在面对她的质问时为何会矢口否认,也不明白她当时为何没有直接跑到余锐身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说这一次吵架的原因很奇怪,她觉得他骗了她,他觉得她很无聊。
沈若何伸出左手,注视着中指上那并不怎么喜欢的戒指。那是去年生日时余锐送她的生日礼物,看起来像是沉淀了千年的古董。她在逝去的三百七十几日里无时无刻不带着它,但是很奇怪,她到今天才真正开始注意这戒指上的纹饰,有点儿模糊,但戒指上的确刻着一条龙。
天边有些泛白了,当一抹微红悄悄爬进窗口的时候,沈若何才略感困意。她翻了个身,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刻忽然妥协地笑了,也许她真的看错了。
本文成文于2006年到2008年之间,现在看来,有些情节设置稍显不易理解,皆因时间、环境及作者个人阅历尚浅所致,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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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