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与鸟儿难相恋 第57章 曾义桢的预见

曾义桢缓缓睁开眼睛，只感觉自己的左手很麻，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了。下意识地转头，发现是坏理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曾义桢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把手抽出来，闭上眼继续睡觉。

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那就有点麻烦了。

……

爱丽丝看着躺在床上一脸无奈的曾义桢，没说话，直接上去把牛皮糖一样的坏理扯了下来，然后摇醒：“起床了坏理，你们两个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没有哦。真的没有哦。”坏理睡眼惺忪地这样说道，然后就被爱丽丝拉着去洗漱了。

久违地，曾义桢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大概五分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发呆。他看着天花板，又看着边上还没整理的床铺，自言自语道：“慵懒一点，似乎也不错呢。”

下午。

唐梦芸按着曾义桢所说的，将那些插在浅坑里的白色蜡烛全部点燃，然后和曾义桢一起把浅灰色的大玻璃板盖上去，最后把石台放回原本的位置。随后她摘下手环，放在了石台阵最中心的石台上，走出石台阵，好奇地看着曾义桢接下来要怎么做。

曾义桢拿来三个玻璃瓶放在玻璃板上，正对下方的蜡烛，里面放着红色金色银色的半透明流体。然后曾义桢就在周围的石桌上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发光的凝胶，橙色的金属锭，甚至还有发蓝光的棕色蘑菇。

“怪不得叫神秘学啊。”唐梦芸忍不住说道，“这什么要素注魔完全看不懂。”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附加暖手宝的模式，把平时发散的能量储存起来，你需要的时候点出来用。”曾义桢这样说着，用法杖点了一下石台阵中央石台正上方悬浮的大方块，随后那方块就裂开痕迹，变三乘三的魔方一般的形状，开始自己旋转起来，并且开始吸收玻璃储罐里的流体要素和石桌上的素材，通过奇怪的吸引力把它们分解成颗粒吸收，“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注魔，只是为了测试矩阵是否成功激活。”

“那万一失败了我的手环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唐梦芸担心地问道。

“在出问题之前拿下来，就不会坏掉了。”曾义桢平静地说道，“这可是最高规格的十三乘十三的矩阵，下面蜡烛都放满了，几乎不可能失败的。”

随着最后的要素和素材被吸收，一声清脆的噌响，白光闪过，原来的那红色手环就仿佛上了一层釉质一般，变得闪闪发亮了。曾义桢上前将那手环取下，递给了唐梦芸，说道：“注魔成功了，还给你，名字的话，就叫红玉手环吧。”

“哦。”唐梦芸其实没看懂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把手环戴在了手腕上，就感觉到一股令人感到舒适的暖流从手腕沿着血流遍布全身，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哦，好暖和。”

“跟你说了加了个暖手宝嘛，平时就不用召唤异能这么麻烦了，还有，晚上点一下还可以夜光哦。”曾义桢说着就拉起唐梦芸的另一只手，用她的手指在上面点了一下，“呐，点一下这里。”

果不其然，唐梦芸只是点了一下，便有柔和的粉红色光芒亮起，就像是手指灯一下，再点一下就又可以关掉了。

“所以，接下来这几年，你都要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情了？”唐梦芸下意识地问道，“直到了那两个光粒过来吗？”

“不，大概两年后，就要出去为太阳系的防线做准备了。”曾义桢语出惊人地说道，“你也知道，到现在为止，地球上的太空电梯已经超过两百座了，上面鸿海的浮空岛边上就连着一座。这些年全世界都在投入太阳系各大行星的基站建设，火星水星还有月球的地下基地已经有大城市的规模了。其他环境不适宜登陆的行星，高轨道也建立了相当数量的空间站，这些都是未来面对外星人必要的准备。

“之前也说过，我们会是相当重要的防御人手，最迟两年后，也就要开始真正的战略部署了。届时外星光粒的消息会公布大众，组织也会正式介入，我们这些重点班的小孩子两年后也应该被培养得差不多，可以出去独挡一面了。”

“两年？这么快？整个学院就我们一个班？”唐梦芸吃惊地问道，“意思是说，我们十四岁就要去，就要去……就要分开了？”

“好像一开始就说了，要防止意外发生，安定人心，每个行星都要布置象征级别的战力。大概就和现在分组差不多，一个老师带一个学生吧，因为现在而言就只有第一代的象征有威信，我们还只是孩子，威信要建立起来，最早的可能也只是在对抗光粒中立下战功吧。”曾义桢沉吟道，“老实说，我觉得很难。说到底，第一代的象征并没有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拯救世界，针对神魔两界的讨伐都是暗中进行的，唯一留下见证的也就只有亡灵战争。但那明显是不够的，象征的威信如今已经成为近似信仰般的存在，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建立起来了……就感觉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操作，刻意这样安排……”

空气有些凝固。

“啊，以上都只是我的推测，不要太放在心上。”曾义桢看到边上的唐梦芸都有些蒙了，于是赶紧这样说道，“不用太担心啦，毕竟只是我瞎猜，真有什么安排，也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老师们会帮我们解决的。”

“……学院里就只有我们知道，就只有我们参战？内院也有些学长学姐很强的吧，据说理事会的高年级有几个还继承了星象呢。”唐梦芸这样说道，“没事，你瞎猜就瞎猜吧，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不然自己就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考虑的笨蛋一样。比如，为什么重任全都落在我们肩上了……”

“可能就是因为天赋吧，努力虽然重要，但天赋是可以直接看出来的。打个比方，如果画个xy的函数图像，y是实力，x是努力的程度，那么天赋就是比例系数了。这是很真实的，因为天赋，所以被选中了，精英培养也不需要太多人。

“其实我觉得，学院的制度好像有点问题，内外院的设立是为了因材施教，本意是好的，但是年纪越高就感受到天赋不足被别人拉开的差距。每年的内外院交流活动应该都给外院带来不少冲击，内院平行班如果知道重点班在圈钱培养象征，会不会也觉得不公平……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我也没去过外院，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总感觉不是很放心。你不觉得我们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吗？”

“安静吗？的确。”唐梦芸沉吟道，“有点太安静了，老师们也不让我们去外面看看，一般来说学员都要出去接委托任务的，外院去更外面，海底的内院平行班去外院的海上都市，但内院重点班几乎没有。”

“有点隔离保护的味道，不让我们接触外界，可能就是外界会把我们带偏，偏向他们不期望的方向。”

空气有些凝固。

“你总是比一般人想得更多啊，义桢，是以前经历过很多吗？”唐梦芸这样问道。

经过筛选的孩子们穿着白色的制服，每天如动物一般为了活着而活着。唯一集群而不产生杀伤的地方是大食堂，但这里能看见的孩子每天都越来越少，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仿佛墓地一般的死寂，仿佛是最后的晚餐。

画面很模糊，对话就像是黑色幕布上打出的闪烁的扭曲的跃动的字幕。

你好，我是曾义桢……介意我坐你边上吗？

因为过于压抑，所以他尝试去交一个朋友，于是这样问道。

不，不要……离我远一点……

诶？为什么？

你身上，你身上有股恶臭……

恶臭？

天才的恶臭……

打翻的饭菜，撕裂的领口，被隔离的孤独的孩子，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自己的恶臭上。

突然间意识到，那只是不想面对却要被迫去面对的绝望，对比与竞争的高压下，一切都变得如此极端。

逐渐悲伤，逐渐变得麻木，然后就这样一直盲目地走下去，满目疮痍也不为所动，直到最后，筛选的密室里，飞洒的鲜血让稚嫩的心颤了一下。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手里拿着沾血的匕首，站在一地血肉的滩涂中，周围没有人，没有一个活人。安静地可怕，死一样的安静，踢开尸体，浓稠的血液之下，是灰色的玻璃板，下面密密麻麻地放着上百只白色的缓缓燃烧的蜡烛。

注魔。

魔联的那个老妖怪不死，这种恶魔一般的活人筛选实验就永远不会停止。

“义桢？你怎么了？”唐梦芸的一声呼唤把曾义桢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你没事吧？脸色有点苍白啊。”

“哦，没事，想到了以前的事……”曾义桢随口应道，然后又发呆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眼神充满担忧的唐梦芸，问道，“梦芸，你知道，‘天才的恶臭’，是什么吗？”

唐梦芸一下子被问懵了，许久，才回答道：“可能，是傲慢与偏见吧。”

“这样啊……那我觉得越是外面，看到光粒的时候可能就越崩溃吧……”曾义桢沉吟道，“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们夺走了他们的机会，出去看看，出去拿点什么东西的机会。”

“什么意思？”

“……最近的外院，有些骚动，学生的课程出勤率很低，但老师也没怎么管。王院长，最近也很忙的样子……”曾义桢模糊其词，又把头别过去，“但愿只是我的错觉吧，对付外敌的时候，要是后院起火，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