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年 第6章 寒冬将近

余芳一战成名，孩子王钟妮儿姐也对她释放善意，最没想到的还是村里的女人，王亚男说，“我妈让我跟着你学呢，学什么？”

余芳冷冷道，“我也不知道。”总不能教她怎么泼大粪吧？她那时候是气急了，又正好瞧见有人挑着去施肥，所以才返场的。

日子一天天流水一样，半个月后，上庄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下得又急又密，不过一个晚上都垒到余芳的脚踝了，她去上学的时候天空还有星星，四周都黑乎乎的，余芳一个没踩稳，撅着屁股倒了下去，余爸把她扶起来，说，“踩着我的脚印走。”

又去喊王爸，家长们商量好，下雪天就派两个男人护送小孩儿上学。

余芳到学校鞋子上的雪都化成水渗进去了，脚踩着软塌塌的一坨，很不舒服，余爸把塑料袋递给她，里面放着一双厚实的针织靴，余妈自己做的，底子平、保暖不防水，让余芳在教室里穿。

她们教室也升起了炉子，老师每次上课都从外面带进来几根干木柴，余芳换下来的鞋子就在旁边烤，现在这个天气谁都不嫌弃谁了，虽然一进门就是一股臭脚丫味儿，但老师也怕他们冻着，没让开窗换气。

中午只有王亚男、钟妮儿姐、原真坚强的跟着王爸回去吃饭，余芳和杨森拒绝老师的客套话，就互相搀扶着走到桥对面的小饭馆。

说是饭馆其实也就是小卖部老板娘顺手做的生意，赶集时买的粉丝丢进锅里一煮，再加点味儿精、干虾米，撒一把葱花，就能卖到八毛钱，杨森要了小份的，余芳加了两毛要了大份。

结果饭端上来，杨森就很开心的说，“芳芳你吃亏啦！大份只比我多一点汤！”

余芳一看还真是，这老板娘是不是专坑孩子啊，她还是很珍惜的把热汤、米线都给吃光了，连虾米的腥味儿在热乎乎的汤下，也不是那么难以让人忍受。

杨森还要了一碗汤吃药，余芳盯着他吃，杨森脸都红了。

余芳现在自己注意得很，吃饭都不用余妈发愁，大半年也没生过病，现在看杨森吃药还真是有点新奇。

杨森说，“你怎么盯着我看？”

余芳笑眯眯的摸出宝宝霜，“我看你脸蛋都裂了，要不要抹点香香啊。”

杨森很容易就被哄住了。

下雪天总是让人烦恼，余家的红薯吃完了，余爸就扛着担子让余芳拿绳子跟他一起去地窖。

余家老宅就在余家左手边，土墙都塌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个小地窖放白菜、萝卜，装红薯的大地窖在小河对面，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今年的收成。

因为这地窖还是和邻居二号家共用的，所以余爸把她身上绑完绳子放下去后还让她多待一会儿，把邻居的那一面红薯墙，也扒拉一筐上去。

地窖里有点潮湿，但也很暖和，余芳挑拣着长毛的、摸起来变软的红薯放进去，说起来也很奇怪，她一来这里就仿佛唤起了身体的记忆，无师自通的知道要拿那些红薯，那些是自家的，红心的红薯表面是黄色的，要多捡一点，它最好吃。

余爸每天都在灶里给她埋一个红心红薯，吃的余芳直上火。

在缩头缩脑的考完一天试后，余芳迎来了寒假。

她终于可以每天跟余妈一样赖床了！

但是余爸就放她睡了两天懒觉，第三天就把手放到她的脸蛋上。。

“啊！——冰死了！”

余芳气呼呼的打他的手，但还没眯一会儿，就又开始了。

她屈服的顶着一头黄毛起床吃饭，余爸每天六点就起床做饭了，他刚开始是心疼余妈每天都要早起给余芳做饭，后来自己顶上就好像有了生物钟，每天六点必醒，他一醒就去做饭，一做饭余芳就要出现在饭桌。

她真的很痛苦！

余妈也在这段时间带她去城里采购，老家村子离得很近，人也多，就有人做起了拉人上街的生意，也就是一个烧柴油的老式大三轮加装一些棚盖，好歹挡挡风，里面放了两条长凳子，余妈抱着余芳做了一路，小孩子没有腰，也不收钱。

他们一到城里就去了梅梅姐家，余妈还想着给她买小笼包，但余芳拒绝了，她不是小孩子了，今天早饭吃了很多，现在吃不下。

梅梅姐家里就她和高原两个人，姐夫出去打工了，他们夫妻俩轮流在家带孩子。他们算是自建房，不过也在城里比较方便的位置，旁边就是菜市场，建了三层楼，他们只住一楼，二楼租出去了，三楼还空着。

余妈一来这里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让余芳脱衣服洗澡，梅梅姐家安了热水器，洗澡很方便。

余芳真是满怀羞耻啊，她洗完澡出去，也没人笑话她，大概都习惯了。

梅梅姐又带余妈去菜市场买了两条鱼、一捆芹菜、一捆葱、一麻袋番茄、一麻袋土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调味料，中午又宰了一只鸡，高原爱吃肉但不喜欢吃米饭。

梅梅姐发愁，“肉也没短着他吃啊，怎么就是不长肉。”又摸摸余芳的小脸蛋，“看芳芳养得真好，妈，你都做的什么饭啊？”

余妈很矜持的和她聊起来做菜经，余芳心想，我的奶膘都是碳水撑起来的，高原只吃肉不碰碳水，又怎么会变胖？

看梅梅姐管高原吃饭也挺严的，她就没张这个嘴。

吃完饭，梅梅姐又带余妈余芳出去逛街，给高原他们都买了一身新衣服，虽然衣服也没什么好看的，轮到选鞋的时候余芳把拉链长靴换成了运动鞋，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审美都是大棉袄配拉链长靴啊！真的很丑，运动鞋春秋也可以穿，她这个小拖油瓶还是给梅梅姐省点钱吧。

下午四点，余芳跟着余妈坐上了回家的三轮，她拿衣服，余妈拿菜。

余妈还很奇怪，“买了新衣服不开心吗？衣服要等到过年再穿啊，别穿出去臭美，弄脏了我可不洗。”

余芳闷闷的应了一声，她该怎么说？她要告诉余妈买菜买衣服应该用自己的钱吗？去打秋风很羞耻？梅梅姐是她的女儿照顾她是应该的，但照顾余芳她还有什么脸面吃着人家用着人家的再去恨她？

她没有立场，梅梅姐现在对他们一家都特别好。

开三轮车的师傅姓李，余芳喊他叔，李叔把她们送到了村口，余爸过来接他们，还一路都很开心的和余芳聊天，“吃小笼包没有？中午吃的什么饭？”

余芳强撑着精神回答了，回家就倒在床上闷头睡觉，像一只鸵鸟，好像把头埋在沙子里就能不去想余爸余妈的不争气，不去想初三夏天的决裂。

现在年味儿还很浓，村里这两天都在热热闹闹的过油，余芳正跟着余妈翻面叶，原真就带着小弟过来玩儿了，原真单枪直入，“芳芳你的新衣服呢，快让我看看，一会儿我也带着你看我的。”

余芳洗把手就带他们去余爸余妈屋里，她的新衣服被余妈收到大箱子里面了，她那屋放粮食老鼠特别多，衣服都放在这里，怕被老鼠咬破。

一个红色的小短袄、仿牛仔的紧身加绒裤还有一双运动鞋，短袄和裤子上都印着米老鼠头，说不上美丑，原真和王亚男、杨森看一眼就满足了，还拉着她出去看钟妮儿姐的新衣服。

“上面有很多花，特别好看。”原真带着他们偷偷摸摸的避开大人，翻出来新衣服，“不过今年买的鞋没有拉链。”她仿佛很遗憾。

这是什么审美啊！余芳很坚决的夸她妈的眼光，“就是这样的才好看！城里的女孩儿都是这样穿的。”

“真的吗？”王亚男半信半疑。

但原真已经开心了起来，他们又去看看王亚男和杨森的衣服，天黑了才散。

余芳回家的时候酥肉已经炸好了，余爸捏给她一块，“你尝尝，我裹了面粉，香的很。”

余芳扭头就喂给了余妈，她闻见肉味儿就够，一点食欲都没有。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也正是余芳生日，余妈下厨煮了一锅方便面，又放了小白菜、鸡蛋、香肠，余芳很给面子的吃了两碗，方便面的调料是真的香啊，就是这个牌子好像没见过。

过年准备都忙的告一段落，余爸就悠哉游哉的抓着瓜子去看打牌了，余芳被余妈喊过去尝凉菜，余妈每年都要调一大盆，莲藕、芹菜、青椒丝，什么都放一点，冬天温度低，能吃很长一段时间。

余芳让她放一点白糖，余妈啐道，“就知道捣乱！”挥手让她出去玩，余芳本想说余姑父调凉菜就放白糖，吃起来也不甜，中和咸味儿辣味儿更好吃，但好悬想到自己现在根本没在余小姑那里过年，余妈闻起来她怎么解释？

混过几天，余妈就开始包饺子了，余爸靠不住，余芳就被抓了壮丁，“你看，馅放到饺子皮中间，下面一折、上面一折，两边捏严实再一折就行了！”

余芳洗把手也慢慢开始包，不过小孩儿手小，虽然像模像样的也没包几个，余妈包了三盖，自忖够吃几天了，就把多余的饺子皮加点海带做成了酸汤面页，这是余芳老家特有的一种吃法，她出去的那么多年都没再吃上一口。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真是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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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寒冬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