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莹面露不忍,“快走吧,师父和两位宗主在宗里四处清剿叛徒,师父让我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是,看看我有没有被他们弄死吧!”苏阁忍不住自嘲道。
也不知自己修的这是什么仙,除了一个好听的头衔,他能拿出手的有什么,一把宝剑在他手里蒙尘。苏阁紧了紧手中的绿云。
“才不是,师父只是担心罗伽花言巧语把你哄骗了,这才派我来,两个人不容易着道。”苏飞莹辩解道。
“师父说,他在宗里潜藏了那么久都没有露出马脚,可见心计之深,也不知他有没有设下埋伏。”
苏阁心里很生气,气自己掉以轻心,明知道罗伽心怀鬼胎,却没有提醒过三位宗主,酿成今日大祸。
平心而论,宗里上下待他不薄,前世之事他已尽数抛下,只可惜山雨来得太快,他连防备的时间也没有。
没有时间让他惋惜。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苏阁一回头,褐色的身影猛地冲上来,苏阁只来得及把苏飞莹推开。
“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挣开?”这人到底有多可怕,她的琴技可是师父都夸赞不已。
苏飞莹拨弄琴弦,指尖渗出鲜血,相反罗伽表现得游刃有余,死死地盯着她,寻找破绽。
苏阁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他,惊愕道:“你和凌湘镇的人是一伙的,难不成武俊镇也有你的手笔!”
趁着他分心,正好炸一炸他。
罗伽的身上渐渐渗出黑气,那是深渊的气味,幽冷刺鼻。
“你的聪明我已经夸了很多次。其实我也瞒不了太久,只要我一动就会留下破绽,我做得越多,留下的线索也多。”
“反倒是虚虚实实的,瞒住了不少人。”苏阁点名他的未尽之语。
“那这次呢?你是做了什么?留下把柄?”
罗家无所谓地,耸着肩膀,“为什么说是我留下的把柄?我要不做些什么,你们就该着急了。”
罗伽说得轻描淡写全然不顾他的话掀起的惊涛骇浪,苏阁双目圆睁,一团火焰从心底起,烧至全身。
耳边传来被风送来的惨叫声,苏阁越发地悔恨,他的同门因为自己的睚眦,成了牺牲品。他又添了一份罪孽。
苏飞莹停下颤抖的手,取下一根琴弦,蓄势待发,她道:“看来你背后的人有些心急。”
不惜开罪巡世宗,今日一过巡世宗定会查元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罗伽赞赏地睨着苏飞莹,这个小师妹在他手上走了几招,已经很难得了,“没办法,你得体谅。那些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的人,他们的耐心不足。而我的耐心也耗尽了。”
罗伽用力一掷,手中的剑离鞘。
也不知是他的剑锋利一些,还是她的琴弦。
苏阁心里暗道不好,生怕飞莹有个闪失,他将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灵力聚于指尖,弹开剑身,那把剑直插入地,发出刺耳的嗡鸣。
罗伽目睹这一切,无趣地摇摇头,他的手轻轻一抬,苏阁被吸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滴血差点溅到他的衣角,他嫌弃地一躲。
飞莹一挥琴弦,罗伽躲闪不及,从他的脸颊滑过,一条血痕突兀地贴在他的脸上。罗伽握紧拳头,压抑心中的怒火。
奇异的宽容。
背后一定有古怪!苏阁想。
“在宗里这些年月,还没有人敢伤我的脸。”罗伽余怒未消。
苏飞莹道:“若今日您还是我们的师兄,师妹怎么敢以下犯上。”
他一开始就是那伙黑衣人的同伙?还是半路才入的歧途?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前世他和谁的纠缠最深?
苏阁略微思索一番道:“是因为花师兄吗?因为他,你甘愿在宗里安分守己,也因为他才有今日的反叛。”
一切豁然开朗,他真是昏了头,明明这么浅显,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罗伽的脸色骤变,阴恻恻地盯着苏阁,“师弟这话说的,要是被重影听到了,只怕该生气的。”
他最恨有人在他的面前提他。
罗伽面露苦涩,想起这些日子花重影的尽心尽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一如梦幻泡影,就似海面的朝雾。
苏阁道:“命该如此,花师兄是最恨别人背叛的,他可是连花家公子的地位都弃了,一心一意侍奉大师伯,他要是知道最亲近的师弟成了这副豺狼模样。”
“他待人的心纯粹而真诚,你也被他打动,甘愿停住你的步伐。”苏飞莹紧跟着道。
只要他们拖住他,师父一定会尽快赶过来,到时候再算账。
罗伽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喃喃道:“本想带他一起离开这里的,可是你俩拖了我太长的时间,师父一定是让他跟在身边如珠如宝的护着。”过去的父慈子孝,谆谆教导,和他再无关系,见面就是仇敌,除了厮杀,还有什么体面。
“所以你的算盘落空了。”苏阁感叹道。看来他的棋盘为花重影而下,要不是花重影牵制,只怕灾难来得更早。
罗伽十分认同,“是啊,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今日我要是收割了你俩的脑袋,回去之后也算为这些日子的踯躅找个借口。”
苏飞莹再三劝解,“你何必执迷不悟,如果今日愿意坦诚相待,那么我们兄妹保你安然无恙,你自幼时就跟在大师伯身边,宗里弟子都对你十分崇敬,何必一条路走到黑。”
“执迷不悟,何为执迷不悟。”罗伽讥讽道。
“此刻的你说着这些慷慨激昂的言辞,可有朝一日你也会像我一样背叛。”他斩钉截铁地说。
想想不对,又添了一句,“不是背叛,这是清醒!清醒地认识这世界的虚伪!清醒地认识到谁才是你真正的同伴。”
胡说八道。
苏飞莹恨声道:“那今日师兄得把命留在这里了。”
罗伽一吐为快,“我以为江雨岸的命运已经给了你们一个很大的惊喜,足以让你们醍醐灌顶。没想到你们这么愚笨,让我们白白地浪费了朱雀这枚棋子。”
罗伽十分嫌弃地扫了苏阁一眼。
苏飞莹心神大恸,眼前闪过那人,灵力被封,犹如待宰的羔羊,落寞地走进荒芜。
苏阁不敢置信,环环相扣,连雨岸都是他们的棋子,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权?为利?
“你们竟然敢算计到江家的头上。就不怕群起而攻之。”
“说你们天真还真是,江家现在自身难保,苏家也被我们牵制,花家立场不坚定,其余仙门哪里拿得出手,顶多是欺负欺负凡人百姓,靠他们,你们还不如靠自己呢。”罗伽揶揄道。
苏飞莹聚齐灵力,锋利的琴弦刺破罗伽的肩膀。
一把匕首瞬间没入她的心脏,飞莹对上一双结满寒冰的眼眸,她从中只读出杀意。
苏阁一跃而起只来得及接住她,血落了满身。
突起的痛,灼烧的折磨,苏阁抱着飞莹蜷缩在一起,渐渐窒息,眼前一片黑暗。
仅存的意识,只记得一片鲜红。
“我一直不明白,你俩明明是混种,本该对那些仙门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嗜其血。”
“还是沈修止真的有这么厉害,连两个备受欺凌,被怨恨滋养长大的孩子都能感化。”
苏阁沙哑的喉咙字字啼血,他像是从血海里淌过一般,浑身洋溢着杀气,“今日这笔血债,你得还。”
罗伽轻蔑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蚂蚁,他痛快地承认,“确实死了不少弟子,可是当他们选择巡世宗的时候,死局就已经定下,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苏阁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血液流遍全身,过处皆留下难以忍耐的灼热,他的灵海枯竭,龟裂出一道道干渴的痕迹,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每一个毛孔漏出。
他快要死了,他很明确这一点,可是即将来临的死亡居然带来病态的快感。
苏阁的眼变得浑浊,靠着本能,轻轻地把妹妹放在一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怕。
罗伽不祥地聚齐灵力,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即将出世,汗毛直立。
没等他做好准备,苏阁闪到他的面前,双目流出鲜血。
他的左肩膀看起来完好无损,但骨头碎成了屑沫,与此同时,他的手失去知觉。没等他反应过来,新的伤口迸出鲜血,罗伽一低头,一只手穿过他的胸腹,血肉模糊。
罗伽忍不住感叹,多么醇厚的灵力,难怪大人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用的杀器,就连他都会忍不住心动。
苏阁被一股狂喜支配着,他边痛边欢愉,灵海处聚出汪洋大海,灵力充沛却再也不会暴走,全身经脉都被灵海浇灌,周而复始,日升月落。
“我该夸你!这段时间就有这样的成长。我不禁期待假以时日,你会不会突破我们的极限。”罗伽边咳边笑着说,神情疯魔。
这是个疯子!苏飞莹忍不住想。
难道哥哥一早就是他们的猎物?怎么感觉这伙人盯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入了巡世宗?
还是在苏家的时候就已经在布局?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哥哥的状态。苏飞莹十分焦急,失血过多的身体没法给她一点助力,她瘫在地上,浑身发麻。
可是不行,哥哥要出事了。她的泪模糊了双眼。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谁来救救哥哥!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