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没有四季,只有冬天,那里的雪下了很多年,没有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知道的人早就做了古。
时间久远到只流传了一句话:冰中有火在烧。
五百年前的江家的家主派了不少门生去清理那里的积雪,然而去的人都没有回来,江家门生前仆后继地去哪里,无一例外地没有回来,尸骨无存,连魂魄都没有残留。渐渐地大家都叫哪里是最后的坟场。
鉴于死了太多人,江家不得不将那里封锁起来当作禁地不许进入。
岐山,千里冰封,万山沉寂。
没有一个活物能在这里停息超过一刻钟,呼出一口热气也会瞬间变成冰凌。
坚硬的雪刺在地上盘踞,尖锐都直指四面八方,誓要将试图闯入的人刺得血流不止。
无人敢造访的岐山,迎接了第一批客人,他们披着一件暗黑的大氅,光滑的冰面上映出他们狰狞的面具,幽蓝的火焰在他们的掌心熊熊燃烧,在世人眼中无坚不摧的冰锥开始一点点地融化,化成溪流奔腾着离去。
“我们只有一个时辰。”手上戴着蛇皮手套的男人斩钉截铁说着,不容许有一点辩驳。
时间虽然紧迫,但他们的默契惊人,他们聚在一起用幽蓝的火焰焚烧庞大的冰山,一边蠕动双唇念着咒语,发动咒术。
沉睡了千年之久的岐山被唤醒了,古老的山体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领头的男人眼疾手快地布了一个结界,将声音锁住,不让江家人知道。
明亮的火焰在冰里燃烧,黑衣人们破开冰口一咬牙闯了进去,最快的人抓住了一颗朱红色的宝石,然后,从指尖到手臂,火焰席卷了他的全身,只余灰烬。
黑衣人们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前仆后继地冲了上去。
最后将它送回去的时候,领头的也瞬间变成了枯骨。
“把它放进寒冰池里三百年才能去掉毒火。”王座上的男人看着仆人捧着的放着宝石的盒子,沉声道。
巡世宗
苏阁斜靠着案几,玩着随身携带的石头,百无聊赖,他将沾了墨的笔随意地放着,白帛上沾了不少墨迹。
“要是你再没有坐相,我就让师父把你抄书的范围再扩大一倍。”不堪其扰的花重影崩溃地吼道,顺手将说中的书扔了出去。
他到底烦不烦呀!一直在那里动来动去,就像在他面前乱晃的苍蝇。
苏阁利落地躲开,熟练得不行,他面无表情道:“你看你的书,我玩我的石头,井水不犯河水,管得着吗?”
苏阁深谙气人的功夫,他一张嘴更是把花重影的怒火烧到了极致。
他瞬间跳了起来,一张脸被气得通红,“有本事来打,不要只会耍嘴皮子。”
苏阁淡定地摇摇头,状似遗憾地说:“你是记性不好吧,忘了我是因为身体差,要静养才来藏书阁打发时间的。”
花重影忍无可忍,他刚想起身去捉他就被自己绊倒。
忘了!他被施了咒术,不能离开他的案几一步,一动就会摔。
苏阁没有师门情地笑趴在案上,他能动,但他没有兴趣去把他拉起来。
罗伽单手托盘,打开门笑容凝固在嘴角,他无奈地走过去拉起花重影。
花重影看到他,眉心紧皱,一脸不快,比面对苏阁有过之无不及,他道:“你怎么来了?”
罗伽看着空荡的手心,呆了一刻,他道:“师父挂念你,特意让我来看看。”
边说他边把托盘放在他的案架上,自然地低头收拾凌乱的书,一本本地叠好,放在一边方便他看。
花重影不待见他,但对他送来的东西还是很有好感的,他转动着汤匙,浓香在藏书阁蔓延,无孔不入。
他送来的汤羹和苏飞莹亲手熬制的有区别,苏飞莹注重原汁原味的清甜,少有放香料,但对人的身体极好。
话说回来这么久苏阁很少吃这么多味的东西了,握着书,特别心动。
花重影看出他的馋劲,示威似的扬了扬勺子,一脸得意。
苏阁明智地转头不想搭理。
“师父让你静心凝神,要是师父看到你这样就不只是抄书那么简单了。”
“你会告我的状?”
“自然不会。”
“最好是这样!”
罗伽叹了口气,早就料到了他在想什么。觉得师父真的是神机妙算。
难怪花重影最后会被他夺了权,他俩简直不能放在一起比。在心计上罗伽稳赢。
苏阁默默地评判。
罗伽不只是来送汤的,他还带了一个好消息。
“师父说,你和苏师弟不和会造成师门不睦,所以他特意派你们下山除妖,联络情意。”
花重影差点摔了碗,他用一脸全是你害的表情屠杀着苏阁,一边道:“这是师父的原话?我和苏阁?”
罗伽笑吟吟地说:“当然,而且师父说了,要是你们两个学不会和睦相处就别回来了。”
早知道就不在练武场上激他和他对打了,苏阁被自己气到内伤。他原本觉得一个人在藏书阁无聊想拉一个人来陪自己,恰好,花重影最不经激,他才得了手,让叶晚照将他罚入藏书阁,给自己找点乐子。
结果这下乐子没找上,还惹了一身骚。苏阁无语凝噎。
“要是让我和苏阁一起,还不如罚我把藏书阁的书一起抄了。”花重影气呼呼地在一旁撒泼打滚。
罗伽又想笑他天真,不过好歹是自己大师兄,虽然傻了点比起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他进一步道:“你以为师父会给你半路把师弟甩了然后一个人去的机会吗?”
“师父为了镇住你们,让我和兰泽师兄陪着一起去,而且山下的妖有些实力,已经伤了不少人。”
花重影一脸不快,这下连逃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师父怎么那么精,三师叔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去找他的麻烦?
叶晚照想起近日的烦心事就头疼,最疼的弟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武泄愤,胜之不武,被自己扔去藏书阁抄书了,颇有能耐的二弟子又被派去盯着大弟子。
二师弟一门心思地放在苏阁那个小祸害的身上,简直不像话,他说了多少次还是不听。
好不容易小师弟回来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晴昼馆里。
还不如不回来呢!
叶晚照提着食盒愤愤不平,一边踏进梅疏瑶的染梅楼。
“大师兄怎么有空过来了。”梅疏瑶斜躺在一张凌乱的白虎皮上,双眼离不开一盏生生不息的灯。
叶晚照重重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劝打算这样地老天荒的梅疏瑶喝一点,补一下他虚空的灵力。
叶晚照看他不为所动也起了火,他道:“你就算这样看一辈子,那盏灯也不会有熄灭的一天。”
梅疏瑶这才分了神给他,“师兄说得疏瑶明白,可是这已经成了疏瑶的习惯。”
叶晚照最受不了梅疏瑶平平淡淡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不瘟不火的气人,任你费尽了口舌,他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叹道:“当初我就不该给你这盏灯让你活成了这副模样,让我大限之后如何向师父交代。”
他们最疼的小师弟,最生动活泼,无法无天的小师弟,居然被一个男人折磨成这副样子,简直是冤孽。
梅疏瑶痛苦地说:“师兄知道的,我只想留个念想,不会做其他的,后山埋着他的尸骨我都不敢去祭拜。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看着燃着他魂的灯聊以慰藉。”
叶晚照怒不可遏,双唇颤抖不止,“可你祭奠的人是个叛徒,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失去世代看守的白虎符和穷奇眼,应龙角又怎么会蠢蠢欲动……”
梅疏瑶被师父捡到的时候才几个月,他把巡世宗当成家,可他的家几乎被他的爱人毁掉,这让他痛不欲生,才会放任自流。
“疏瑶不敢忘记,所以才出去查访穷奇眼和白虎符的踪迹。”
“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当年的灵力波动,这一次,我在四大世家附近都有感应到白虎符的灵力波动,分得太散,我有些拿不准,这才回来了。”梅疏瑶解释道,巡世宗丢了两件宝物,是他的祸,他有找回来的义务。
叶晚照不敢逼得太急,无奈地道:“当年,师父一抱你就说你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巡世宗的支柱。长大了才知道你的天赋是探查所有人的灵力,你总能从那么多人中找出灵力的不同,可是,穷奇眼是死物,怎么可能有灵力在。”
他以为小师弟是被逼魔障了才会产生穷奇眼有灵力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