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止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串银色的铃铛,手一松,它就飞到了半空,周身围绕着灵力。
铃铛无风自动,清脆的声音响彻,沈修止顺着铃音慢慢走进一动不动的苏阁,一点点靠近,不留缝隙。
黑暗中的苏阁的眼前出现一丝微亮,还有来自九天之上,让人沉醉的梵音,他的手突然被一根银色的绳子拴住,上面布满了铃铛,他被拉着向前,铃铛不停地响着。
苏阁被铃铛的声音影响,失去思考的力量,他无意识地想起旖旎的风月。
看不清的脸,认不出的身形,辨不出的呼吸。
都不知道是谁牵引着谁,谁主导了一切,苏阁闻到翠峰山上雪淡雅清冽香气,丝丝缕缕,若有若无。
他犯了痴,想伸手去抓住,入手的只有一双温热有力的纤长手臂,他被拢进令人安心的怀中,却不自知。
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细腻的呼吸浅浅地扑在他的脸上。
两个人还在不停地靠近。
不想再管是谁先开始的,苏阁清晰又心慌地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覆上了一片灼热,烫得他心里发颤。
两个人瞬间清醒,下一刻又沉沦其中。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苏阁被人支配着,从黑暗中脱离,不再是一个人。
他的灵海处聚起一股火气。
苏飞莹缓慢地睁开眼,发愣地坐了起来,尚不清醒的神智,看着苏阁双眼覆上白布,慢慢地倒在地上,和他一起的师父,慢慢摘下布条,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周身的清冷散了许多,沾上了些人气。
她觉得自己一定还在做梦,头疼地闭了闭眼。
苏阁从幻境中出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了,他睡的时间把握得很好,躲开了镇民们因为他们消灭凌家丰富的感激之情。
凌家人自食恶果,罪魁祸首已经伏诛,而受难较多的走尸也在沈修止的帮助下全部洗净罪孽,轮回去了。
素素姐弟了结了这一桩冤案,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打算带着弟弟重建南家。
“你倒是会躲清闲,居然跑到房顶上喝酒。”
长白,不,江雨岸一把夺过他的酒瓶,豪爽地喝了一口,这几个月被困在凌家幻境中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苏阁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跟上来,“你要喝不会自己去买吗?非得从我口中夺食。”
江雨岸恬不知耻地笑了笑,“买得哪有抢得好,你说是吧!”
他们俩从小玩到大,一碰上就吵吵闹闹,江雨岸经常抢他的东西,苏阁时常被他气得牙痒痒,不过要是他哪天不抢了,两个人反倒浑身难受。
江雨岸是江家正宗的少爷,生活的环境不知比他好多少。
小时候他们兄妹经常受到苏家人的虐待,吃不饱穿不暖。江雨岸想接济他,又不想伤了他的自尊。
江雨岸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每次都抢他的破玩意儿,又借口补偿他,几年下来给的衣物,吃食数不胜数。
他知道江雨岸的心思,一直记着这份情,至死不敢忘。
苏阁和他一人一□□换地喝着,一瓶酒很快就没了。
江雨岸的脸微红,他道:“这次算我欠你的。”
江雨岸一入陵湘镇,就被绊住,误入幻境,化名长白。
这几个月,他过得浑浑噩噩,要不是苏阁救他,只怕他会在幻境中蹉跎一生,成为林老爷子的盘中餐。
确定是他救的吗?
苏阁白了他一眼。
江雨岸道:“我都听飞莹说了,你和你师父进入幻境搭救我们,简直是历尽艰辛。虽然把我拉出来的不是你,但也是托你的福,而且以你师父的能耐,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还他人情的,还不如记到你头上,早还早了事儿。”
他黝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星点,在幻境里他虽然过得糊涂,但还是能记着些,他被自己的**所迷,不肯跟着沈修止出来,还是他强硬地割断了他与幻境的联系。
苏阁瘫在房顶,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江雨岸:“……”
“行行行,没有人情,我不提了。”江雨岸无奈地说道。
苏阁勉强地勾着唇道:“这才像话。要是你敢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免得叨烦。”
江雨岸的磨皮性子就是讨人厌,他们俩的人情债,算不清,还不尽。
前世若不是他,江雨岸定能一生顺遂,长乐无忧,要是运气好还能取貌美容柔的仙子,红袖添香,过他的神仙日子。就因为他有苏阁这种祸害朋友,才被人算计,英年早逝,这笔债他又如何还得起。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毕竟长白和江与岸的差距可不是一丁半点儿,长相也有出入。”江雨岸撑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苏阁握着剑,用绿云的剑柄戳了戳他腰间的玉佩。
“还好你没有换成其他的,不然天王老子都认不得你。”
“怎么会,我要是把它换下来,你还不得捆着我揍。”
这玉佩着实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一点灵力都没有,既不能防身,也换不了多少钱。
但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江雨岸,世家公子,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却独青眼这一块玉佩,不少倾心他的仙子脑洞大开为这块玉佩创造了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但都逃不过儿女情长。就因为外面的留言太甚,惹得江家的长辈常拿这事来训斥他。
不过要是让那些仙子知道送他这块玉佩的人,是个男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苏阁小时候没啥好东西,唯一的玉佩还当成寿礼送给他了,苏阁的玉佩加上苏飞莹编的穗子,便是千万金也不换的,可是那庸俗之人又怎么懂。
“你还得谢谢我,这块玉佩不知帮你断了多少烂桃花。”苏阁大言不惭。
江雨岸撇撇嘴,不置可否。
想到他出关的那日,听到江家人不停地在讨论苏阁兄妹的好运气,入了沈修止的亲眼,一夜之间就成了翠峰山上的小师弟,比起那些眼红嫉妒的人,他的心里真的为他们高兴,他生来就是江家的少爷,已经比很多修士少走了弯路,在他看来,修仙问道全凭本心,只要他肯努力,假以时日也能傲凌九天。
苏阁做了沈修止的徒弟,修真界再也不敢拿他的出身说事,要是有人敢犯忌讳,也得掂量自己能不能扛过巡世宗。
江雨岸道:“看着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等苏先生的婚礼一结束我就回家闭关修炼。”
苏阁原先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惊了一跳,“你说谁的婚礼?”
“当然是苏玄墨先生。难道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下山是专门参加他的婚礼的。”
苏阁震惊地摇摇头。
苏家能被外人称一句先生的,只有苏玄墨。
小叔叔瞒得够紧的呀,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和飞莹离开苏家也没两年,小叔叔的动作就那么快?已经到了和别人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知是哪家的仙子。”苏阁愉悦地说。
江雨岸倒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叶家的旁支。”
“能把小叔叔吸引,定是位绝世大美人,也不知性子如何。”最好是一位性格温婉的仙子,这样才能照顾好小叔叔。至于身份不身份,想必小叔叔不是很看重。
“……听说性子是顶好的,连主家的人都夸他,叶家家主怕他出身旁支,嫁到苏家不受重视,特意将他收作义子。”
苏玄墨在苏家的地位不低,让他娶一个旁枝确实委屈了,叶孟陌作为家主把那位收为义子,看来为了更好地和苏家结盟。
义子?义子!苏格一副见鬼了的样子双目圆瞪,看着江雨岸。
江雨岸无语凝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苏格原本把玩着酒瓶的手一松,酒瓶顺着房檐咕噜噜地往下滚,他怕砸到人连忙低头去看。
沈修止手里接到了酒瓶也默契地抬头,在两人的对视中,他的心里漏了一拍,他还没有说什么,就看到苏阁把头伸了回去。
沈修止,“……”
苏阁惊讶万分,看着江雨岸说:“你没有搞错,说的是义子,不是义女?”
江雨岸肯定地点点头,“叶家和苏家联姻,本来是好事,但修真界很少有人议论。就算接了请帖,也是悄悄地过去赴宴,不敢给自己惹事,因为苏家家主已经快气疯了,偏偏苏先生很坚持,说‘若要娶,就娶他,若不娶,谁都不要。’后来苏家也觉得木已成舟,没法挽回,才不得不认下这位男道侣。”
男修和男修结为道侣,不常见却也不稀罕,普通的散修看重双方的资历,自保能力和真性情,若是看对了眼也不分男女,何况修士寿命长,若是被这些俗世牵绊被迫娶了一位女修,岂不是一生不快?害人害己,所以很多人会遵从本心和男子结为道侣。
但是这在世家大族里是很少见的,男修与男修不牵扯,基本成为一道暗规。
这次小叔叔这么不给苏家面子,一定是他们逼婚,惹小叔叔不快,才闹出这些事。
不过,小叔叔想娶那位男修,两人一定也是有感情的。
那他和妹妹一定要回一趟苏家,等参加完小叔叔的婚礼后再游历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