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莹百思不得其解,怀疑地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拿出一把琴,“师父说的可是这个?”
沈修止用灵力游走琴身,洗尽铅华,琴身渐渐露出它最初的模样。是一把长三尺六寸五分的琴,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琴头镌刻着落霞二字,五百年裂纹的梅花断分布琴身。无风自动,其音若山涧流泉,古木裂声。
兰泽道:“没想到居然是落霞琴。”
沈修止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把琴已经认你为主,否则它不会允许你将它放在乾坤袋里。”
落霞琴有灵识,高洁如君子,要不是实在喜欢,才不愿意委屈自己。
苏飞莹道:“这把琴很厉害吗?”
兰泽笑了笑,道:“人物志中有载,约千年前江家出了位琴修 ,凭着一手的绝技将江家带入世家之列。他常年不离身的琴便是落霞。距今失踪了一千多年,今日倒是有幸见了它的全貌。”
苏飞莹惊喜地咧嘴,抱着琴爱不释手。
兰泽道:“师父,小师叔离了宗,现在不知到了哪里,可要我们追寻。”
小师叔梅疏瑶是个停不下来的主,这次要不是沈修止外出抓捕妖兽,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宗里,沈修止终于回来了,他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兰泽提起小师叔就头疼,每次都是他扰得师父疲累。
沈修止道:“让他去吧。他有分寸到了时间就会回。”
梅疏瑶摇着把扇子优哉游哉在人间闲逛。一步三晃荡,那里有半分修仙大能的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东方的晚霞,无所谓地耸耸肩,将案头堆积的书简抛之脑后。
他心大地笑了笑,腹诽道:管它的,就算被抓回去也是一年半载的事情。有时间担忧,倒不如好好地潇洒一番,才不虚此行。
晴昼馆里的扫洒弟子人满头大汗地扫着台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正襟危坐,不威自怒的大师伯,无声哭泣,心中大声地喊道: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呀!坑死徒弟了。
一年后。
翠峰山上,不时波荡出带有灵力的剑气,地上被划出一道道杂乱的剑痕,吓得不少修为低的弟子不敢上山。
兰泽无奈地握着剑抵挡剑气,越靠近越发吃力。
倒不是苏阁灵力出众到可以影响兰泽,而是那把叫绿云的剑狂躁易怒,又在发脾气。最为致命的是,身为主人的苏阁根本控制不住,才让它灵力暴动。
“都一年了,你还拿他没有办法吗?”兰泽道。
苏阁苦笑着,不好意思地说:“师兄,我可一直在努力,没有偷懒。”
只不过大量的灵力被师父封印,哪有力气去对付这么讨人厌的剑。
兰泽道:“以前这把剑是常年保存在剑阁,也不知师父为何把这把剑给了你?还记得三师叔的门下弟子般若很喜欢,讨了好久没有得到,还被三师叔训了一通。如今看来,这把剑真的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
苏阁简直不能再赞同了,真的难伺候。灵力重了它要闹,灵力轻了它也要闹。更不用说,他的灵力被封存,想要控制它更是难上加难。
问沈修止为什么要封印他的灵力,他也不说。
苏阁探了探他的灵海,像是沙漠里的绿洲,一星半点还要供给成千上万的旅人,哪里够用啊。
苏阁在兰泽的帮助下,终于让不消停的绿云回到了剑鞘,暂时松了口气。
他道:“我之前觉得师父送这把剑给我是觉得有缘,现在嘛,我都怀疑是不是和我有仇。”
兰泽莞尔一笑,道:“别这样说,好歹也是把一品灵器。”
“不过,我将藏书阁的剑谱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绿云的名号,也不知道是何来历。本以为有记载也能对症下药,让你没那么辛苦。”
苏阁瞥了一眼他腰间挂着的无风。腹诽道:前世他也是翻遍了藏书阁的书都没有它的记录,后来就放弃了。说来奇怪,绿云是前世他在剑阁里找到的,怎么这辈子换成师父赠予。难道重生会改变那么多的轨迹?
兰泽道:“也不知道师妹闭关怎么样了,她这一年勤学苦练,连门都极少出,只希望她的琴技有精进,免得受了挫败不便于修行。”
苏阁道:“这倒不用担心,她的琴上次师父考核还说不错。”
就是这次考核,师父能不能给让他通过,他控制不了绿云连完整的剑式都使得磕磕绊绊,丢死人了。
“师兄,你说这次师父会看在我都入门一年的份上,放水吗?”
兰泽坚定地摇摇头,道:“要是这次还没让师父满意,你就再练练,反正修仙之人也不缺一两年。”
苏阁的嘴角微微颤抖,他也知道不缺这一两年,可是丢人啊。
苏飞莹研习琴艺略有小成,才一年,通身的气质换了个透,现在认谁都认不出来,她是当初在苏家唯唯诺诺的丫头。
师父书房中有一张旧琴谱,沈修止答应让她研习,这次来取琴谱,顺便看看她倒霉的哥哥。
苏阁被灵力强硬地按在席子上,不仅下半身失去感觉,手上还隽抄着清心咒。
苏飞莹隐晦地向他投去关心的目光,最后碍于师父还看着就灰溜溜地跑了,完全不顾哥哥在后面求助的眼神。
沈修止道:“你的心还不够静。”
苏阁气得直摔笔,“师父,我的灵力是你封的,按理说我没控制好绿云,你也是要占一部分责任的。你看要不把我的灵力解封。”
他对着沈修止挤眉弄眼,对他那部分被封住的灵力心痒难耐。
沈修止又翻了一页,看得津津有味,道:“你以为我让你抄书是因为你没有控制好绿云。”
难道不是吗?
“绿云不是一般的灵器,没控制住不是因为灵力。”
不可能,前世绿云亦是他的佩剑,不知道他使得有多顺手,靠着绿云他可是打遍全宗弟子。怎么可能到了这次就控制不住了。
沈修止道:“你的灵力生成奇特,若非压制它,你早就爆体而亡了。”
胡,胡说。
他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世间的人谁不羡慕,前世被造谣他走了邪道,也是他们心生嫉妒。如何能怪在他的身上。还强词夺理,说他灵力会暴走,伤及无辜。
简直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苏阁翻个白眼,无语地腹诽。
沈修止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要不是看在前世对他有恩的份上,他早就翻脸了。
沈修止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苏阁道:“就没有正确过。”
沈修止又道:“你想我帮你解开封印。”
苏阁道:“这是自然。”
沈修止笑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苏阁假笑道:“这亦是自然。”
一股充沛的灵力一点点充填他的灵海,苏阁马上神清气爽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沈修止又拿起闲置一旁的书,道:“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苏阁正兴起,没有领会他的口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一溜烟地跑了。
苏飞莹捧着古谱看得津津有味。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没来得及防备,就听见黑影道:“飞莹,去准备玉牌,我们即刻下山。”
苏飞莹惊喜地说:“师父对你的考核过了?同意你下山了?”
苏阁拔出腰间的绿云,一道暗色的流光从刀刃划过。
苏阁眉飞色舞地说:“当然,没有。不过我现在可以控制绿云了,你瞧它多听话。他以前说了,只要我能控制绿云就让我们下山历练。这可不能赖账。”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找师父辞行。”
苏阁道:“不必,我们边走,我边向他传书。”
困在山里一年,他的耐心都要被磨光了。再不出去走一走,他迟早能长出一堆蘑菇。
苏飞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看苏阁那么自信也没多想。
还没有踏出巡世宗的山门,苏阁就疼痛难忍。
他仔细地看了一眼灵海,目瞪口呆,也顾不了其他的,连忙叫苏飞莹快逃,起码要离他远远的。
沈修止说得没错,他真的会爆体而亡。
苏阁惨笑一声,积了一腔怨愤。
为何会如此,之前令他无比自豪的灵力居然成为他的催命符,庞大的灵力不停地翻涌,慢慢地超出灵海能容纳的程度。现在灵海艰难地包容着它,再过一阵子就会撑不住,瞬间爆炸,这样可怕的灵力波动一定会危及无辜。
妹妹还在附近。苏阁满头大汗地看着一脸焦急的苏飞莹,极力扯出一个微笑,趁她不注意将她定住。
“你在这里耐心等待,一会儿大师兄会把你带回去,我会跑远一点,莫要担心。”
也不管苏飞莹有没有被安抚住,他踉跄着脚步往人少的地方跑去。渐渐地扛不住汹涌的灵力,忍住喉头的甜腥,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看到熟悉的身影。耳边传来几阵不满的声音。
“早就跟你说了这个人就是祸害,你还要收他为徒,闹得大家不得安生。”
“师兄,他在爆体之际仍知道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可见他天性纯良,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用修真界千年的安稳做赌注。他活着就是一个祸害。”
“……”
“他就算现在尚可,你能保证他的以后吗?”
“到那时再说吧。现在我还是能救的。”
“你呀。”
苏阁沉浸在过去的黑暗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努力了几次都睁不开眼,最后只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