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季笙歌的消息时,楚闲霄正在回金陵的路上。
三个月前,他被父皇派到江南督查水患。本来已经分身乏术,每日忙的连膳都顾不上用。
宫里的这些个女人倒好,不但不为他分担,反正还要他回去收拾烂摊子。
一个是未来的妻子,一个是嫡亲的妹妹,让她如何选择?
本来想着沐筠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对安乐太过分,哪儿知道这些个言官竟闹到了父皇面前。
事情闹大了,楚闲霄不得不亲自赶回金陵,寻找对策。
安乐好歹是他的亲妹妹,一旦处罚下来,前程就全毁了。
本来想着沐筠是一心一意对待他,可没想到,竟然这样不中用,会和安乐闹到这种地步!
还是笙歌不错,知道事事为他考虑,可惜出身太低,不过做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楚闲霄的眉头舒展开来。打开纸条,脸色却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身边的谋士连忙打马到了他身边:“殿下,情况如何?”
楚闲霄用手轻拍额头,叹了口气:“怕是计划有变,沐筠高热昏迷了,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谋士考虑良久:“郡主莫不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故意昏迷的?”
楚闲霄摇摇头:“笙歌办事一向稳妥,应该是已经见过沐筠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传信,况且,沐筠最是简单不过,不会考虑这么多,更别说故意昏迷。我们的计划行不通了!”
谋士看着楚闲霄黑黑的脸色,知道他已经打算使用最不好的计划,叹了口气,慢慢落在了队伍后面。
楚闲霄一回到金陵,便直接进宫觐见皇上,两人在御书房谈了一个多时辰。
离开御书房便直接出宫向季王府赶去,并未去储秀宫里拜见皇后。
储秀宫里,安乐公主在床上哭哭啼啼,皇后倚在软榻上,手里转着一串檀木做成的佛珠。
忽然,皇后的贴身嬷嬷进来贴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后手里的佛珠便掉在了地上。
安乐坐了起来,兴奋的问道:“是皇兄来了么?”只要皇兄回来必定会护着我的。
皇后双眼一瞪,用手指着安乐:“都是你,本宫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惹季沐筠!”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这次怕是连你皇兄都救不了你了!
安乐不屑的说道:“季沐筠那个蠢货,皇兄说什么她都听,母后您不是说了,只要皇兄让她说是自己摔下去了,儿臣就会没事了吗?
皇后气的双眼一闭,叹气道:“季沐筠发热了,现在还在昏迷,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这些大臣步步紧逼,你父皇说了,最晚明天早朝,一定要给季王府一个交代!”
安乐浑身一软,瘫倒在了床上。
季王府里,楚闲霄脚步匆匆,向季沐筠的院子赶去。一进院门,只见季老王爷和王妃都坐在院子里。
楚闲霄目光一闪,大步向前,鞠躬到:“季老王爷安好,本宫代安乐向老王爷道歉了!”
季老王爷和季王妃都吓了一跳,毕竟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怎么能让皇子像他们行礼。
于是赶紧站了起了,向楚闲霄回礼,季老王爷深深叹了一口气,行礼到:“折煞老臣了,殿下这是做什么?”殿下深明大义,老臣自己明白!
楚闲霄扶着季老王爷重新坐下,像是松了口气:“老王爷没误会本宫就好,本宫是真的不知道安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季老王爷摇摇头:“殿下出门在外十分辛苦,老臣替筠儿惭愧,没能为殿下分忧,反而让殿下忧心,是老臣教导无方啊!
楚闲霄心里彻底放心下来:“还好,季王府并没有迁怒于他。”
朝中两大势力,一半是以季老王爷为首的老臣,一半是以王丞相为首的新秀。若是失去季王府的支持,他的地位肯定不如现在稳固。
他虽然只有安乐一个妹妹,但男儿志在千里,岂能牵绊于儿女情长。只要挡了他的路,通通都该死。
季老王爷看着楚闲霄,思考了一下,还是说道:“殿下去看看筠儿吧,若是筠儿知道殿下来了,心里肯定欢喜,说不定就会早点醒来!”
楚闲霄道了谢,便进了房里。怜儿看见楚闲霄进来,行礼后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楚闲霄和季沐筠。
床上大红色的床幔一如既往的张扬,床上的女子却好像失了生气。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红衣,而是换成了白色。
锦被下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仿佛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楚闲霄走上前去,只见季沐筠眉头紧皱着,苍白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嘴里仿佛还在呢喃着什么。
他不由自主的坐在了床边,低下了头,只听季沐筠一直在喊,楚闲霄,楚闲霄!声嘶力竭,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楚闲霄紧紧握住季沐筠的手贴在了脸边,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对季沐筠并不只是简单的利用。
从小开始,季沐筠就一直追在楚闲霄身后。他是中宫嫡子,未来的帝王。
从出生以来,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恭维他,在他心里,季沐筠就应该不求回报的付出。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季沐筠并不是他记忆里娇蛮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她现在毫无生气躺在这里,让他心里一抽一抽的发酸。
这是他未来的妻子,六岁那年他逃出宫中,回宫被父皇责打。
连母后都不敢上前阻拦,而那个只有四岁岁的小女孩却趴在他身上替他扛了好几下,父皇无奈停了下来。
九岁那年,他出了天花,七岁的小女孩守在他的床前。阖宫上下,都认为三皇子再也没救了。
只有这个小姑娘拦着太医救他。后来,他奇迹般的好了,小姑娘却病倒了。
在楚闲霄以前的记忆里,季沐筠好像永远都不会受伤,只要她在,永远会站在他身前。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不讨厌她。却没想到自己也会心疼她。他的小姑娘这样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不能像以前那样保护他了。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要将季沐筠护在身后,再不让这前朝后宫的纷扰伤害到他。
可是他是未来的帝王,季沐筠是未来的中宫。
他是帝王,心里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小季沐筠,沉迷于儿女情长。他楚闲霄就白来了这世上一回。
他有天大的野心,他想做流芳千古的帝王,他要将这江山社稷放在任何人面前,包括他自己。
但是在他能力以内,他会给季沐筠最大的尊荣。等楚闲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狠狠的吸了口气,脸上又重新变得毫无表情,深深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床上女子的眼角也缓缓流下了两行泪。
楚闲霄告诉怜儿等人,照顾好季沐筠,又向季老王爷告别过后,才出了季王府的大门。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一向以天下为重的男子,也会为了躺在王府里的季沐筠而哭。
楚闲霄上了马车,发现季笙歌正在马车上等着他。他坐在了马车另一边。
季笙歌看着楚闲霄说道:“殿下打算怎么解决,姐姐醒不过来,虽然殿下在陛下心里不同于旁人。”
但恕笙歌直言,这也不是陛下非要处罚公主,是季老王爷倚老卖老,逼迫陛下。”
好了,不要再说了。本宫心里已有主意。楚闲霄仿佛并不想听季笙歌再说下去。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季笙歌沉默了一会儿,问了句:“殿下是心疼姐姐了?”
楚闲霄并没开口,思虑良久说了句:“她以后是本宫的嫡妻,和旁的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季笙歌冷笑一声:“所以殿下打算放过季王府?打算就这样做一个闲散皇帝?”
楚闲霄被季笙歌的话气到了,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马车上的气氛冷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季笙歌十分认真的问道:“殿下会不会因为姐姐放弃原来的计划,保住季王府?
楚闲霄想都没有想便坚定的回道:“不会,就算没有季王府,季沐筠依然是我的妻子,一切都不会变。”
季笙歌笑了起来:“只要殿下与我目标一致便可,既然殿下对安乐公主的事拿定了主意,以殿下的谋略,相必已经是不全中的万全之策了。”
我只要季王府彻底消失在靖朝,其他的,其实臣女并无他求。
只要能达到臣女的目的,旁的都无所谓。
季笙歌转身下了马车,楚闲霄楞在了马车里,车夫不知道怎么办。求助的看向楚闲霄的贴身侍卫。
这时楚闲霄双眼一闭,轻轻的说了句:“回宫!”